第11章
第 11 章
威脅,這絕對是威脅哇!
被迫答應了要去安慈綜合醫院一探究竟的楚漁,帶着自己飄飛的半個靈魂回到了家裏。
張文英一看到他兩手空空,擰起眉頭,“籃子呢?”
楚漁“啊?”了一聲,沒敢“啊”第二聲。他含糊地說了句話,張文英好不容易才分辨出楚漁說的是他忘了。
“真是的,叫你送點東西也做不好。”
被老媽責備的楚漁依然神游天外。十分鐘之前,他突然得知了他撿來的小貓會說話,而且被貓威脅着近日去那個恐怖醫院。
楚漁好想告訴他老媽,他的人生已經被一只貓毀了一半了。可當他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本來無影無蹤的黑貓卻恰恰好地出現在他身邊,對他投來不贊同的目光。
從昨天起,張文英還沒有見過黑貓的全貌。彼時一看,她倒是心裏頗有微詞。她和她妹妹在某方面是一條心的,覺得黑色和白色都不太吉利。放在貓狗上面,單色的黑貓怎麽看怎麽不舒服,而且,貓只有一只眼睛,怎麽也說不上可愛。
張文英暗嘆着兒子的心軟,想着也不是把貓丢給他們兩口子養,便打算不說些別的了。
張文英問起她更在意的那回事,“你看過婉婷了嗎?”
楚漁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可結合他即将要去做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喪氣,“哎。”
除了個“哎”,楚漁竟說不出多餘的話來了。他這個狀态到了中午,用筷子夾取黃瓜的時候,楚漁突然想起了什麽,“我早上沒去早市。”他心心念念的鳝片面跑沒影了都。
張文英:“你沒叫你爸,還以為你不去了呢。”
楚漁氣癟了,“我給忘了,明天呗。”
楚漁他爸依舊樂呵着,“我醒的早,我到時候來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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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自己的午飯,楚漁去冰箱裏切了點鮮肉,用水煮熟了放在盤子裏。他之前是給貓吃了生肉的,可是他後來又想到可怕的寄生蟲說不定會趁此侵入脆弱的腸道,那以後就不敢再直接喂生肉了。
當然了,他是趁着爸媽不在家裏的時候做的,否則他媽肯定要說死他怎麽這麽精養野貓。
楚漁端着盤子到處找貓,可哪裏都找不到,他“嘬嘬嘬”喊得嘴巴都要幹了,結果還是沒有找到。就在楚漁打算自暴自棄把盤裏的肉扔給隔壁家的看門大黑狗吃的時候,他擡頭一看,發現貓就在他邊上的柴垛上,四肢散懶,微眯着眼睛。
楚漁略為惱怒,“我喊你呢。”
貓真是無法理解人類,一會兒害怕它害怕得要死,一會兒又對它橫眉豎眼的。
【你沒喊我。】
楚漁努着嘴,“我喊了啊。”
——他把嘬嘬嘬這一千年來吸引貓的慣用詞也放入了呼喚的範圍內。
楚漁也覺得不對,立馬給自己打補丁,“我又不知道你叫什麽。”直到現在,他還管貓叫“貓”呢。
貓的內心是很高傲的,它不會就此透露出自己的真名,它的名字是一個單獨的存在,是力量,是物質,是一顆閃耀的黑色星辰。
【随便你叫。】
楚漁心裏生出了一些類似于捉弄人的想法,可那又是他起初最本質的思想。
“那你叫小黑。”
小黑是黑色的貓,小白是白色的貓,小橘就是胖胖的橘貓。
楚漁的取名藝術,就是如此的樸實而無華。
貓——小黑是斷然不會去理會人類的那些小九九的,它擁有一個獨屬于它的、天下獨一無二的名字。它甫一出生,就得到了那個名字。
那是一個與漆黑有關的名字,流淌着岩石壁畫般的色彩。賦予它姓名的那道身影觸摸着它,從不斷膨脹的黑暗中将它拾出——
祂說:“「……」,我的……”
楚漁見貓沒有反對,在心裏就給對方打上了“小黑”這樣又蠢又常見的标記。同時,他也在诽謗對方的威脅,痛斥小黑是一只混賬貓咪。
小黑用尾巴打着草垛的表面,示意楚漁把東西放過來。
楚漁說:“你趕緊吃,別被我媽發現了。”
楚漁念念叨叨的,有點像啰嗦的小老頭。小黑本來想告訴他:你在腦袋裏告訴我就好了,可想想,還是算了。有人在自己身邊叽叽喳喳還挺有趣的。
小黑吃肉的時候慢條斯理的,楚漁觀察着,發現這種生物吃肉的時候根本就不嚼,知只是咬下來,然後咽進肚子裏去。他的眼睛睜得瞪圓,看着有些小孩子氣。
睡完午覺,楚漁打算出去走走。他家裏都沒人,邊上也沒人,看着怪荒涼的。
鎖好大門後,楚漁聽見小黑問他【什麽時候去醫院?】
楚漁:“呃……好歹再過兩天吧,我明天才回城裏呢。”他把鑰匙塞進自己的兜裏,拍了拍,保準對方還在,這才出門。
小黑踏在他的身邊,有種小狗的感覺。幼貓小而巧的身體和楚漁相比,顯得更加嬌小了。
楚漁走過邊上的小路,蘆葦們已經變得枯黃,河水裏還游蕩着不知誰家的鴨子。楚漁打開自己的歌單随機播放,在音樂的加持下,他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走到石橋上的時候,楚漁終于按耐不住內心的疑問,問道:“那個,你是貓嗎,還是別的什麽?外星人?”
楚漁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把貓從寵物醫院帶回來,他幻想了好久自己是如何從孤身一人變成有貓一族的。然而,這種期待很快就破滅了,在他心裏,小黑差不多等于模拟成貓的外星人。
【不懂你在說什麽。】小黑踩在石橋的欄杆上行走,它的步伐輕盈,可楚漁看了是真害怕它掉下去。
【我是偉大的。】
楚漁想,你看上去頂多算是厲害啦,“偉大”這個詞一看就像是魔幻游戲裏的大反派會說的話。這些大反派通常擁有強健有力的龐大身軀,無堅不摧的肌體,高強的魔法,殘酷堅冷的內心。但你是一只小小的貓,有的時候會威脅人,有的時候會像寵物一樣蹭來蹭去、要人照顧。
楚漁沒反駁,他只說:“好吧。”
楚漁走到稻田附近了,田裏好多人。玩了差不多一天,楚漁才想起來,這是割稻子的季節。大家都在稻田裏彎着腰,鐮刀唰唰地揮動着。
楚漁很快就看到了他家的那塊稻田,他們家每年都是種兩畝不到點的地,兩季稻。他爸和他媽都在田裏幹活,各戴着一個鬥笠。
有兩戶人家已經用割稻車把稻子割完了,但大多數人家還在手動。楚漁是真的嫌手動麻煩,早就勸爸媽花點錢找人用割稻機割一下,結果他爸媽卻說那樣子會把田弄壞,接下來就不能種榨菜和菊花了。
也不知道種那麽多東西來做什麽……楚漁這一代已經沒多少人會留在田裏幹活了。
楚漁找了條小道下田去,小黑看見地上滿是挑水後混濕的泥,就從草叢裏跳過去了。
“媽,我來幫忙。”楚漁喊着,然後在籮筐裏尋找剩餘的鐮刀。
張文英擡眼看了一眼已經把褲腿挽起來的楚漁,“行,換個雨靴再進來。”
楚漁點頭稱是,水田裏不知道有多少蟲子,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螞蝗。楚漁怕死螞蝗了,明明那麽小一個,黏在身上卻拔不掉,而且越拉越長。
楚河看見楚漁帶來的貓,“這個貓還挺乖的哦。”
楚漁傻笑了兩聲,他也沒想到自己出門散步的最終目标竟然變成了下地割水稻。他想着反正沒事做,能幫點忙也是好的,貓平時不是在搗鬼就是在睡覺,怎麽着也是沒事的。
有人路過發現田裏多了個人,便問了聲是誰。
張文英喊道:“我兒子!”
楚漁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人打招呼,臉上還是有些木木的。
小黑趴在岸邊,枕在半倒的籮筐裏。稻谷沉重的穗搖晃的聲響,還有沙沙作響的割砍聲,像一首平淡的催眠曲。
楚漁忙活完已經是傍晚五點了,他一起身,就覺得腰酸背痛的,像是有人朝着他的後背狠狠地踹了幾腳。
楚漁他爸說:“天天坐辦公室,身子骨都坐得不好了。”
身體差勁幾乎是現代年輕人的通病了。
楚漁揉了揉自己的腰背,“快割完了吧?”
楚河望了望田野,“我們速度慢,明天白天肯定弄完了。”
楚漁臉色有些不好看,“明年別種了,以後我打錢回來,直接買米吧。”
張文英說:“就知道花錢。”也沒說到底還種不種。
楚漁想着,大概還是要再種吧。
楚河走上岸,嘴裏吹了聲口哨,“小貓,回家喽。”
小黑在他發出聲音前就睜開了眼睛,它從籮筐裏爬出來,立在一旁。它看着楚漁收拾了鐮刀和毛巾,然後遞給他爸。幹完農活的楚漁和先前來時幾乎不是一個人了,他的臉上流淌着一層薄汗,夕陽曬得他臉上的絨毛都鍍了一層光,臉上還有幾點泥,是擦臉的時候蹭上去的。
至于他的手腳和衣服?那簡直不能看。好在楚漁一回到家就穿回了家裏的舊衣服,壓根不心疼。
回了家,洗了個澡,楚漁把主意打到了小黑身上。在發現了它能夠說話(雖然是在楚漁的腦子裏)之後,楚漁決定萬事先商量。
楚漁到底害不害怕小黑,這簡直是一個迷。
大概在小黑還沒有做出真正的傷害他的舉動之前,他還會把對方當成是半只可憐的小貓。
我的小貓。他心裏有一個聲音這樣說。
楚漁對小黑說:“我得給你洗個澡……你看,你好髒。”貓的皮毛雖然是黑色的,但今天在田裏滾了一圈,上頭已經沾了好多草屑和泥粉。更別提它的腳了,原先的小粉爪都變成黑色的了。
楚漁是真害怕小黑再制造一些令他心悸的災難,所以他提出要給對方洗澡。
楚漁眼巴巴地看着貓,小黑正視着眼巴巴看着它的人類。
“喵~”
準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