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楚漁不知道自己是自己回到家的,籃子他都忘記帶回去。
想着先前看見的那一幕幕,他便覺得自己二十幾年來已經打造好的世界觀正在向一個奇怪的方向奔去。一群羊駝在他的世界裏肆意妄為,還把他的腦袋踩成了一團漿糊。
楚漁,曾經是一名信奉科學的新時代社會主義新青年,牢記“建國之後不許成精”等相關條例。但是,自從貓出現在他世界裏以後,楚漁遇到的怪事就越來越多了。
他表姐那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單純的生病啊……
作為一名沖浪小能手,表面木讷的楚漁心裏也曾經有過星辰大海和中二病,對恐怖故事的追求也是他人生中的某個階段。又菜又愛看,說的就是他這種人。有一段時間,楚漁還特迷醫療劇。他看了十幾部醫療劇,那麽多疑難雜症,也未曾見過他表姐那樣的。
見過了貓和大乘寺外的紅眼後,楚漁已經被動地接受了“這世界不正常”的這個理念。所以,他十分自然地将他表姐身上發生的情況與怪異聯系了起來。
……誰能告訴他,不是他出問題了,而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
楚漁在心裏吐槽着,手裏的動作卻沒停。他在搜索小姨說的「安慈綜合醫院」,之前搜索的頁面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而楚漁這次的方向,則是其他人對這裏的評價。他登陸了微博,搜尋了該關鍵詞,卻發現「安慈綜合醫院」已經成為了一個屏蔽詞,查無此物。
“這也屏蔽啊……”楚漁只好換了個軟件,找到了大量與之相關的內容。安慈綜合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坐落在梧桐路36號。十年之前,在一個月內,有七個不同病室的病人不知緣由地跳樓自殺了。一時間人心惶惶,院長也給每扇窗戶安裝了阻擋裝置。可沒過多久,又有三個人從天臺上一躍而下。連續十個病人無故死亡讓醫院陷入了相當大的輿論和經濟糾紛,沒過多久,醫院就倒閉了。
後來,有開發商想要移平這座廢棄醫院改建住房,可施工方案下來的當天,老板就腦溢血死亡了,開發的事情就不了了之。再後來,因為它所背負的人命和越傳越離譜的傳說,安慈綜合醫院就變成了一棟鬼屋。
某個建築物一旦變成鬼屋,就會吸引很多作死的人。楚漁搜到了很多戶外探險up主的視頻,他們不僅沒事,還收貨了流量。可是為什麽,楚漁對表姐就出事了呢?還有和表姐一起去打方新年,他如今又在哪裏?
想着想着,楚漁便焦慮了起來。他的第六感告訴他參與這種事情會遭遇一些意想不到、無法理解的怪異,可是,那畢竟是他的表姐,他媽媽的外甥女。
但楚漁拎的清自己的能力,他怕自己沒什麽用處。
不知不覺中,楚漁來到了湖邊,湖上面架了一條長長的鐵橋。楚漁雙臂靠在橋上,眼睛望着水面,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裏,所以沒能注意到某個生物的靠近。
一只戴着項圈的小白貓喵喵喵地叫喚着,是先前叼走了黃鳝的那只貓。橘白在楚漁身旁轉圈圈,還試圖去咬楚漁的褲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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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漁的貓踩在圍欄上走了過來,姿态相當優雅,它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聲音,只有耳朵和尾巴是橘色的貓就被吓跑了。
楚漁埋怨道:“幹嘛吓它啊。”
黑貓穩穩地站在作為橋擋的鐵鏈子上,楚漁真害怕它就這樣掉下去——它總是操這些無意義的心。楚漁抱住了貓,小貓還是毛茸茸的,熱乎乎的,和他想的一樣暖。
貓似乎很喜歡人類的懷抱,在它心裏,這和它的窩的地位是差不多的。
楚漁抱着貓,嘴裏絮絮叨叨的,也不管貓能不能聽懂。
“你說,我表姐到底發生了什麽呢?”楚漁免不了困惑,而他困惑的時候,就喜歡發愣。
貓從下向上觀察着人類飼主的模樣,從他微尖的下颚到圓潤的耳垂。人類是個長相很普通的人類,稱不上美麗,可能只超過人類這個種族的平均值。
但是貓卻意外地喜歡人類,也許是因為他有一雙圓圓的眼睛。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楚漁豎起了眉毛,貓感受到來自對方心髒的一下猛烈的跳動。
他擺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臉,“難道我要親自去那個醫院看看嗎?”
貓唇微微一動,兩邊的胡須像被風吹起來,一抖一抖得特可愛。
楚漁的苦惱浮于表面,他撿起一顆掉落在橋上的皂莢果子,朝着遠方的河面遠遠一丢——
水面上發出碰撞的聲音,皂莢先是沉默,而後浮起。一些傻魚以為那是食物,紛紛從水底湧了上來,用小口啄了兩下,發現不能吃就又溜走了。
楚漁特別喜歡哄騙這些傻魚,年紀小一點的時候,他會呆在門前的石階上,往水裏倒一些面包屑,然後就坐等它們上鈎。他特地在小賣部買了一張撈網,結果雖然不多,但大大滿足了他的滿足心。
楚漁哈哈地笑了兩聲,聲音還是有些幹。他低下頭,用手揉搓了一下圓嘟嘟的小貓臉,自問自答:“我該怎麽辦呢?報警的話會被受理嗎?”
【你可以帶我一起去。】
楚漁聽見那個低沉的聲音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精神錯亂了,不僅現實裏,腦子裏也在自言自語。
貓的爪子勾住楚漁的時候前襟,它的臉那麽小,只有左邊的臉上綴着一顆金扣子般的眼睛。當它保持不動的時候,它的眼睛就顯得更像一塊石頭。
【我,就在這裏。】
楚漁陷入了沉思,他小聲地問:“我腦袋裏是有東西在說話嗎?”他的眼神飄忽,沒有落在貓的身上。
貓差不多習慣了人類的下意識逃避,它用爪子拍了拍對方的前胸,提醒人類不要再往更偏的地方想了。
人類總是這個樣子,不肯立馬接受眼前的現實。有的時候,貓會感到苦惱。有的時候,貓卻覺得對方這樣左顧右盼的模樣很可愛。
貓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溫柔了,像它這樣至高、至力的偉大存在,一而再再而三包容人類的無理取鬧,是莫大的榮耀。
如果楚漁知道貓的想法,一定會說它真是個雙标怪,貓完全自然地忽略了它給楚漁制造的麻煩。
壞也壞在,好也好在,他們暫時不知道對方的想法。
楚漁抽了抽鼻子,“你會說話啊……你怎麽在我腦子裏說話,太奇怪了……”這種腦漿被人攪動的感覺……噫,好惡心。
“喵~”貓舔了舔自己的肉墊。
【我們去那個醫院。】
它換了種說辭,從“可以陪你去那個醫院”變成了“去那個醫院”。
楚漁有些為難,他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說了句“可是我還要上班”。
貓:【別逃避。】
楚漁頓感自己被趕鴨子上架了,他既不是警察也不是道士,他就是個辛勤打工的上班族。
“不是我逃不逃避的問題,這本來也不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楚漁本是想着能幫就幫吧,可到了貓這裏,就變成了強制性舉動了。
貓從楚漁的懷裏跳了出來,它那麽小一只,動作卻輕盈敏捷,小小的身體輕輕落在楚漁的肩膀上。它用爪子按住對方還算是肉乎乎的臉頰,【不準拒絕。】
怎麽還搞強制呀。
楚漁:“我真的挺擔心的,我表姐那樣子,說不定裏面有恐怖的東西呢。”他說的話逐漸混亂了,總是叨叨了一堆之後,他便開始左右手互搏,“但我怎麽能不管我的表姐呢!她才二十五歲,還有光明的未來!”
楚漁之所以立馬轉變了态度,是因為他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不對,古怪。樹葉開始高頻率地沙沙作響,那些藏在水底的河魚像瘋了一樣地紮猛子,一股陰涼的氣息附在他的後頸上。注視着那唯一的金瞳,楚漁似乎聽見了他身體裏的某部分燒灼融化的聲音。他失去了片刻的意識,而後磕磕巴巴地答應了。
……媽媽,我撿的貓好可怕。
我再也不随地撿小貓了。楚漁吸取了血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