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秒贊,但是不回消息。
這個人不對頭。
楚漁思索了半晌,還是決定靜觀其變。
沒一會兒楚漁他爸楚河就回來了,提着紅塑料袋,袋子裏裝了一點水,還有一些活動的生物。
“老爸抓到了嗎?”楚漁走上前,看了看塑料袋裏的東西。
楚河曬黑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天冷了,都快抓不到了,就兩條小的。”
“噢。”楚漁不喜歡吃小的,都是骨頭。但是吃魚的時候他卻很喜歡小魚,特別是酒糟魚,味道特別好。夏天早上的時候,總會有開着小汽船的人從門前經過,張文英就會買一斤小鲫魚,用來做酒糟。
楚漁的多愁善感遺傳自他老爸,楚河雖然面目黧黑,看起來特別憨厚,但心思卻很敏感。
楚河問:“最近工作怎麽樣?”
家裏人一般不怎麽過問楚漁的工作,主要是怕他太焦慮,只是經常和他說,要錢的話和家裏找。
楚漁:“挺好的。”
楚河聽見一聲貓叫,順着聲音找過去,發現了趴在枇杷樹枝幹上的貓。
“嘬嘬嘬。”
楚漁把那兩條小黃鳝丢到地上,指示貓去吃。
“太小了,還是別煮了。”楚河對兒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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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漁下意識摸摸嘴角,“爸,那是我養的貓。”他心裏還在想,不知道貓吃不吃活黃鳝。
楚河驚訝了一下,“以前那只貓不見了之後你哭了好久,我以為你不會養了。”
楚漁家裏以前有過一只綠眼睛的貍花貓,是他爸用半包煙從村裏抱回來的,一副委屈像,打起架來卻很猛。可是沒幾個月,它就不見了,還是個初中生的楚漁哭了好久,每天放學都在田邊喊貓的名字,但是那只貍花貓再也沒有出現過。
楚漁癟了癟嘴,“我在路上撿到的,嗯……它只有一只眼睛。”怕等會貓的長相吓到他爸媽,楚漁決定先在老爸這邊透個底。
楚河倒不覺得有什麽,有很多貓崽子生下來就死了,能活下來的有殘疾的也不少見。村子裏有一只眼睛裏長了肉塊的白貓,模樣看着很可憐,現在在河東頭一戶人家裏當家貓,每天吃點剩菜剩飯。
楚河:“毛很漂亮。”
楚漁點頭,貓有一身漆黑的皮毛,柔順得像緞子一樣。
正談論着貓的時候,貓從枇杷樹上爬了下來,去扒拉楚漁爸爸放在地上的那兩條黃鳝。它看看楚漁,又看看黃鳝,獨眼裏生出一種鄙視。
“呃……我看它不要吃啊。”
楚漁說完,黑貓就離開了黃鳝,重新回到了他喜愛的枇杷樹上。灰綠色的葉片一團又一團地搖動着,晃蕩來晃蕩去,抖下一大片葉片上的塵埃。
楚漁爸爸嘟囔了一聲怪了,想着要去撿那兩條鳝魚,隔壁的隔壁家養的貓遠遠地叫喚了一聲。那是只戴着粉紅色項圈的橘貓,身體通白,只有耳朵和尾巴是橘色的。橘了,但又沒有完全橘。
就在他兩後退到家門口後,戴項圈的橘貓就跑過來,叼着黃鳝跑了。
楚漁頭一次在村子裏看見戴項圈的貓,戴項圈的狗倒是很常見(上面都有疫苗接種證明),于是便問了,“爸,誰家的貓啊。”
楚河也不知道。
已經成為有貓一族的楚漁卻很羨慕,他的貓,怎麽說呢,也不能算是完全的貓呢。雖然沒有了一開始的擔心受怕,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一個奇怪的生物同吃同住,心情怎麽也美妙不起來。雖然它大部分時候都很乖,很可愛,很聰明,可它的尾巴竟然會變成手……
爸爸,我撿的貓好恐怖。
楚漁尚未看到更超乎想象的內容,所以,他便覺得尾巴手手已經很恐怖了。
中午的時候,張文英回來了。
“舅舅回去了?”楚漁問。
張文英嗯了一聲,“後天幾點走啊,你老爸這兩天都在家,讓他送你去車站。”
“我吃完中飯就走。”楚漁問起飯點。
“把桌撤了我們就吃,七點鐘差不多了,你先吃點別的墊墊肚子。”
奶奶:“要麽我做點炒年糕。”她嘴上還在說,人卻已經放下燒給祖宗的紙鈔票要去廚房了。
有一種餓叫做奶奶覺得你很餓,而楚漁确實餓。
楚漁忍不住露出笑來,“嗯呢。”他最喜歡奶奶做的糖炒年糕,明明是按照同樣的步驟做的,可是楚漁的産品總是做的很難吃。
張文英說:“饞死你了。”
楚漁是真的很想在老家邊上工作,但他老媽嫌他沒錢賺,就把人趕到市裏去了。
……雖然楚漁也沒有賺到多少錢。他那專業水平,也就普普通通,那破公司,獎金還沒扣的多,老板和組長還那麽雞賊。
楚漁說:“明天早上我想去吃鳝片面。”十三塊一面,在這邊的面價裏已經算得上貴的了。楚漁之前去楊城玩了一回,發現那裏十三塊錢只能買一碗青菜肉絲面,鳝片這種面打底二十。
楚漁被那高昂的物價吓壞了,怎麽都覺得還是自己家那邊好。他後來才開始關注別的地方的物價,網友們的生活水平實在大大超出他的想象。
……楚漁這輩子都不想去別的地方了。
“叫你爸帶你去。”張文英又說。
差不多安排完了,楚漁就回二樓他的房間了。知道他要回家來——哪怕只是回來睡兩個晚上,他媽在前幾天就把楚漁的房間通了風,一整套被褥都曬得滿是太陽的味道。
楚漁枕着被子玩了好一會兒手機,也沒注意到另一串腳步的主人的靠近。在他意識到之前,腳步的主人已經非常自然順溜地爬到了他的床上。
楚漁看着貓髒兮兮的、沾滿地泥的腿腳就那樣放在他幹淨的被子上,他怒從心頭起,當場抓住黑貓,把它從床上抱了下去。
“髒不髒!”
貓喵喵喵地叫喚,它擡擡自己的前肢,在楚漁身上擦來擦去,完全沒把楚漁的話當回事。
楚漁發出了無能狂怒的聲音,他回家的好心情完全被敗壞了。怎麽會有這麽壞、這麽讨厭的貓。
他把黑貓趕出了房間,然後認命地用濕巾去擦拭上面的泥。還好是幹泥,如果是濕泥巴的話,楚漁會崩潰的。
楚漁自以為關住了貓,但貓只是懶得開門。它盤在門口的地墊上,思索着人類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它明明也沒有做什麽。最後,貓将一切的緣由歸結在那是床很貴的被子上,它之前把地板弄得那麽髒人類也沒有怎麽生氣過。
樓下喊着吃飯了,貓才看見人類從房間裏走出來。楚漁已經換了一件短袖,現在已經有些冷了,可他還是習慣穿短袖,平時也就套個外套。
楚漁一出門就看見了盤坐在地墊上的黑貓,對方的臉上只有一邊存在着眼睛,另一邊則是黑乎乎的一團,非常平,仿佛那裏根本沒有生出過眼睛過。
楚漁心裏還是有些郁悶,賭氣地不去看對方。但貓好像沒有長心眼一樣,該溜子一樣地該下去吃飯就下去吃飯,壓根沒生出什麽道歉的想法。
楚漁後知後覺,他怎麽能和一只貓生氣呢?只是,他反應得太慢了,自己已經跑到樓下了。
家裏擺了一桌菜,大部分都是葷菜。楚漁今天胃口很好,吃了一大碗飯,飯後還吃了兩個做成兔子模樣的奶黃包。
“小漁,去外面把香插了。”
楚漁哦了一聲,拿着香燭和打火機到門前的小院子裏去了。他幾支香幾支香地插-進泥土裏——他選了一個擋風地,然後點燃蠟燭,用蠟燭去燒那些細香的腦袋。
火光照得楚漁的臉紅通通的,風聲裏只有火燭燃燒的聲響。
楚漁不知道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它的身體完全隐入了夜晚的顏色當中。
貓想起萬千的焰火,伴随着擁護者們的贊頌聲,它會從睡眠中蘇醒,露出片刻的真容,用虛無缥缈的千萬分之一的形體帶給信衆們“存在的真實”。
但是這裏沒有頌歌,也沒有焰火,只有人類的臉,線條柔和,眼睛圓滑。
對于這個人類,貓覺得自己的耐心給的很多。它是天然傲慢的生物,對于自己所給出的仁慈非常的驚訝。
貓總覺得,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這個人類。可他的記憶浩瀚無垠,如同煙海雲潮,人類的成分只有九牛一毛。
等它恢複了力量、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它也會忘記“楚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