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類事務管理部行為守則

第19章 列大師

列大師

然而裴思沒有機會掙這一塊錢，因為鲛人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黑洞，眼看他就要穿出去了！

事态如此緊急，江川一拽裴思，兩人的身子驟然騰空，從倒地的蕣老頭上飛了過去，像兩只大鳥般迅捷地直沖向鲛人。

但他們終究晚了一步，沒在鲛人消失前抓住他，只能緊跟着他穿越黑洞。

蕣老氣急敗壞地叫道：“又一個逃路費的……”

眼前陡然一亮，緊接着，裴思雙腳落到了實地。

他發現自己置身的場所看着像是一個客廳。家具以灰藍色為主調，沙發茶幾櫃子等一應俱全，電視上正在放一部嘻嘻哈哈的動漫。

難道是闖進別人家裏了麽？

“砰”一聲，過道一側打開了一扇門，一個人挾裹着一身濕氣哼着小曲走了出來，估計是剛洗完澡。

這是一個長着一張圓臉的老人，身上穿着黃色的小熊□□的睡袍。

“啊！”老人乍見客廳內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吓得後退了一步，大叫了一聲。

裴思正要解釋，他突然一手指着江川，激動地說：“是你！難怪上次開會的時候你盯着我看了那麽久，原來你一直暗戀我！今天竟然乘我沐浴的時候沖進來，想要非禮我！”

裴思：“……”

江川看了看自己的腕表，随手點了點表殼，又擡頭望了望四周，最後漫不經心地說：“列大師，就憑你這年紀、長相和品味，如果有人自甘堕落肯非禮你，你應該好好謝謝人家才是。”

部長這話說得有點刻薄，但這位列大師可能是和他鬥慣嘴了，當下也沒有生氣，只冷笑了一聲： “你知道什麽？不知有多少個網紅美女對我投懷送抱，只是我一心向佛，沒有理她們，倒是你……”

他一轉眼看見裴思，突然頓住了，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問江川：“你的新手下？”

江川沒理他，自顧自地走到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下。

裴思對前輩一向尊敬，忙道：“列大師您好，我叫裴思，是研究局的初級研究員，昨天剛入職。”

列大師招呼他在一條長沙發上坐下，又看了他幾眼，突然嘴一撇，賊兮兮地笑了，轉頭對坐在一側的江川道：“你以前總是帶着餘處長，我還以為你品味獨特，就喜歡那種醜胖子呢，沒想到現在你居然改邪歸正了，嗨呀我真是老懷大慰啊……”

餘處長的頭有些大，身材有些胖，但憑良心講，顏值打七十分以上還是沒問題的，其實不能算“醜”。只是列大師的朋友圈子裏面有太多的俊男美女，難免對餘處長有些出于歧視而引發的偏見。

裴思卻倒抽了一口涼氣——列大師講話竟這麽放肆，說部長大人“喜歡”餘處長，連“改邪歸正”、“老懷大慰”這種詞都用出來了。

也許下一秒，部長大人就會暴走……

他偷偷地瞄了江川一眼，卻發現他臉上并沒有怒色。

相反，江川神情十分輕松，他背靠在沙發背上，姿态閑适，淡淡地問：“你躲在這裏是為了避開小楓？”

列大師被他迎面暴擊，一張圓臉倏地漲紅，像一只被鉗住了嘴的青蛙那樣沒了聲。

“你這樣不大好吧？” 江川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以一種懶散的語調繼續發射火力，“小楓她對你可真是情深一片，三十年來她連看都不看別的男人一眼……”

裴思正好坐在列大師與部長大人的中點，因為兩人此刻火力密集，他動都不敢動，生怕會誤傷自己。

心裏卻有些奇怪，為什麽部長大人先前心急火燎地抓鲛人，現在卻有心情坐下來與列大師閑扯？

“夠了！”列大師從茶幾下摸出一個莫明其妙出現在那裏的黃色軟膠小鴨子，用力捏在手裏，那架勢像是捏着江川的脖子。

他僵硬地轉了一個話題，“剛才你們突然闖進來，吓得我差點犯了心髒病，你們得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江川揚了揚眉，由上至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從他那張紅潤的圓臉看到從拖鞋中伸出來不住亂動的大腳趾：“說實話，我看不出你的精神有哪怕一丁點的損失。”

“怎麽沒損失？！”列大師嚷嚷道，“我的心被吓得裂成了三四片你能看到嗎？賠錢！”

裴思覺得這位胡攪蠻纏的列大師的重點在于“錢”，而不是什麽精神創傷。

後來他跟這位列大師混熟之後，還接受了一頓關于對待金錢的教育：“你得像對待自己的戀人一樣，時時刻刻都想着錢。如果你沒有想錢，錢怎麽會想你呢？錢不想你，又怎麽會來你身邊呢？”

老實說，這幾句還是有道理的。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且說當時——

江川大概是被列大師纏得有些煩了，單刀直入地問道：“多少？”

列大師眼都不眨一下：“十萬！”

裴思吃了一驚，這位列大師的“精神”可真值錢！

江川卻不多話，還價道：“兩千。”

列大師立刻接口：“成交。”

裴思：“……”

一個真敢叫，一個真敢還。

反正這種讨價還價的藝術他是看不懂的。

不過既然他們已經談妥了價錢，應該可以談正事了。

裴思問道：“列大師，剛才您有沒有……”

可能是因為想到有錢入帳，列大師的臉上重新有了笑意，他微微仰起頭，跷起了二郎腿：“你們這是有事要咨詢我，我得收咨詢費，十分鐘一萬。”

江川：“你不如去搶劫更好。”

列大師：“可別跟我說你沒錢。非管部是你的家族企業，資源局所管轄的範圍這麽大，每年得益多了去了。”

裴思有些意外，人事部陳婧告訴過他，非管部是中央直屬的政府機構，又怎麽會是部長的家族企業？

如果是那樣的話，部長到底來自于哪個顯赫的家族？

江川沒好氣地說：“那些都不是我的錢。你作為省公安廳與非管部對接的最高職位的人類，本來就有責任與我們非管部合作……”

列大師自知理虧，打斷了他：“好了好了，算我倒黴，咨詢費就不收了。不過，我今晚本來要去酒吧聽性感美女唱歌，現在只能在這裏跟你們這兩個無聊的人說話，所以你得唱一首歌給我聽。”

居然要非管部的部長唱歌給他聽……裴思縮在沙發上大氣都不敢喘，暗暗佩服這位列大師的膽量。

江川估計也有點動氣了，一手指向裴思，硬梆梆地說：“你來唱。”

突然被點名的裴思：！！！

列大師瞪了瞪眼，但最終什麽都沒說，只哼了一聲。

裴思很為難，他畢竟只做了一個月的人，而且只喜歡看書，所以連一首歌都不會唱。

但部長有令，他不能不聽。

裴思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列大師的性格有些像小孩，有人陪他玩就開心，喜笑顏開地提示道：“要性感一點，纏綿一點的。”

裴思木着一張臉——這兩個詞他根本不認識。

他努力回想了片刻，從記憶的海洋中撈出一段旋律和歌詞。

于是他學着在路旁櫥窗外看到過的電視屏幕上的人類歌手那樣，兩腳微微站開擺了個POSE，頭微微仰起，目光深情地望着在面前的虛空，左手虛握成一個假想的麥克風，右手擡起來，別扭地捏了一個蘭花指。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裴思完美複刻了前晚聽來的鐵铮那奇怪的腔調，“……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臺下的朋友跟我一起唱好不好？”

他親切地望向場上僅有的兩名聽衆。

江川：“……”

列大師：“……”

部長大人的臉上寫着“你瘋了嗎”，列大師的臉上則寫着“信不信我打死你”。

裴思只好讪讪地放下“麥克風”，“那個，我只會這幾句……”

江川扯了扯嘴角：“你還真會挑歌。你看我像是想再來的樣子嗎？

列大師怒目而視：“我也不想見到你好不好？”

大概是震攝于裴思這個“靈魂歌手”的表現，列大師不再提唱歌的事了，他咂了咂嘴，手下無意識地捏緊小鴨子玩具，軟膠做成的小鴨子大叫了一聲。

嘎。

“其實你們想問什麽……”

嘎嘎。

“我大概也猜得出……”

嘎嘎嘎。

“只是時機未到……”

嘎嘎嘎嘎。

小鴨子發出的叫聲既尖銳又怪異，非常刺耳，令裴思很想堵住耳朵，但考慮到禮貌問題，他只能控制住自己。

正在這時，列大師指了指某扇緊閉着的房間門，向江川做了一個手勢。

下一瞬，兩道身影飛快地向那邊掠了過去。

裴思根本沒看清兩人的動作——

“碰”！門軸和門鎖在一剎那碎裂，那扇門轟然倒在地上，站在門後的正是鲛人。

鲛人望過來，細碎的藍色海沙從他的臉上滾落，他張嘴似乎想說什麽，然而下一秒，他就眼睛一閉，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哈哈哈！”列大師得意地仰頭大笑，“任你奸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腳水！你以為你躲進了房間我就不知道嗎？哼，這下子栽了吧？！”

說完轉向裴思：“小子，看不出你色藝俱佳，你在那個非管部能有什麽前途，不如跟了我，怎麽樣？”

話音剛落，旁邊傳來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