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類事務管理部行為守則

第18章 煞風景

煞風景

裴思身子一傾，兩手往前一伸，恰好撐在江川的後腰上。

江川：“……”

——原來他的目的就是想摸我！

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揩油”，然而心中奇妙地沒有憤怒的感覺。

這時裴思總算站定了身子，連忙向部長道謝。

江川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放開了他。

兩人走進去才發現，原來裏面有人。

前臺辦公桌上開着一個小小的手電筒，因為有擋板，在門外看不見光。桌後坐着一個人，仰頭正在喝水。

裴思：“請問……”

那人被他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小半瓶礦泉水“嘩”一聲倒在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裴思連忙道歉。

那人滿臉都是水，他伸手胡亂擦了一把臉，拿起桌上的手電筒照着裴思和江川，猶豫地問：“你們是……”

這人的五官隐在黑暗中，顯得有些模糊，但聽他那清朗中帶着幾分尖細的聲音，應該是個年輕人。

裴思連忙遞上自己的工作牌。

年輕人沒有接，用手電筒照着看了看。

江川沉聲問：“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值班？其他人呢？都回總部了？”

“不止我一個的，”知道這兩個是自己人，那人放松了許多，“有五個呢。剛才突然停電，大智和小武到地下室檢查線路去了，其他人有些餓，去旁邊那條街買夜宵去了。這裏已經封鎖了，你們來做什麽？”

裴思正想答話，卻被江川搶先：“我們來複盤一下當時的案發經過。”

年輕人似是相信了，沒再追問，道：“那你們就自己上去看看吧，站在門口望一望就好，別進裏面。”

裴思跟在江川後面，就着門口昏暗的路燈光走上了樓梯。

樓梯間既高又黑，聽不到一絲聲音，空氣中只有陰冷的氣流在流動。

裴思縮了縮肩膀，往江川身邊靠近了一點。

部長大人轉頭望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啪”一聲，他手上亮起了一團小小的火光，原來他點着了一個打火機。

火光撕破了純粹的黑暗，裴思的心安定了幾分，正要說話，突見腳下金紅色的地毯上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幽幽藍光。

裴思：“這是什麽？”

江川蹲下身子，将打火機湊近地毯。

地毯上沾着一些藍色的細沙，這裏一點，那裏一點。

裴思伸出手指，小心地揩了一些藍沙撚了撚，又湊到鼻間聞了聞。

有些腥，又有些鹹。

“像海水的味道。”裴思不大确定地說。

江川直起身子，舉高打火機往前方照了照，就見幽幽的藍光一直向上延伸，直到消失在某間房的門前。

這些藍沙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出現在地毯上？

裴思心裏一動，隐隐約約像是想到了什麽，然而那個念頭卻又像狡猾的小魚兒一樣，瞬間就擺尾溜走，只在他的心湖留下一絲水痕。

裴思閉上眼，凝聚所有精神，打開了那個存在他腦中的“圖書館”。

在他的腦海中，曾經在露染書店讀過的書一本又一本地飛過來，嘩啦啦地翻開，最後，在一本藍色封面的書裏面，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

“深居大海的鲛人在變成人之後，臉上會粘着大量的藍色海沙，這是海洋深處的藍石塵，在光源的照射下會發出美麗的光芒，只有成年的鲛人才能清除這種藍沙……”

酒店斷了電，那個年輕人往自己臉上倒水……

會不會是因為他想掩飾什麽？

“部，部長，”裴思望向江川，小聲地說，“剛才那個……”

在這一剎那兩人心意相通，江川二話不說，倏地轉身，就往樓下沖去！

兩人重新回到一樓，卻見大堂內空無一人，那個年輕守衛早已不見蹤影。

江川擡起左腕，看了一眼腕表：“他應該沒走遠……”

剛說到這裏，裴思就覺得自己眼前好像有一道光飛快地掠過，部長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裴思側了側耳，望向江川。

“怎麽了？看我幹什麽？” 江川手裏仍然拿着那個小打火機，火光照亮了他那張俊美的臉，閃光的眸子卻似比火光更明亮耀眼。他的嘴角微微含笑，柔和的聲音中含着一絲親昵。

裴思的小心髒跳得怦怦作響，連忙轉開視線，搖頭道：“沒，沒什麽。”

“你過來一點，那個鲛人可能還沒有走遠，這裏說不定會有危險。” 江川說道。

裴思順從地走前一步：“我們現在怎麽辦？”

“出去看看吧。”

兩人剛要舉步，這時，門口突地刮進來一陣風，吹滅了打火機。

“啪”，“啪”，江川打了兩下，卻打不着火，應該是沒酒精了。

江川随手将打火機抛在地上，向裴思伸出手：“這裏太黑了，可別摔跤，我拉着你吧。”

裴思一怔：“那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江川笑道，“身為部長，我有責任照顧每一位下屬。”

暗夜中他的聲音更顯溫柔，就像一泓溫水，令人覺得就算溺死其中也心甘情願。

昏黃的路燈光穿過窗戶投射到地上，一片迷離暧昧，恰似兩人間的情愫。

啊！真是一個充滿了柔情蜜意的夜晚——

“胡說八道！”在出發前偷偷爬進裴思口袋的紅魚頭探出來，聲嘶力竭地大叫，一下子将氣氛破壞得幹幹淨淨，“你就是一個假貨！真正的部長從不多話，就算主人跪在他面前求他照顧，他都不會答應！”

裴思：“……”

“真正的部長從不會伸出高貴的手，就算主人在他面前摔成了半身不遂，他都不會伸手拉一下！”

裴思：“……”

真是夠了。

“呵呵呵，原來如此。”略有些尖細的笑聲響起，空氣陡然扭曲，“江川”倏地顯露原形，正是剛才那個年輕的守衛，他的臉上手上沾滿了閃閃發光的藍沙。

而真正的江川，此刻正站在裴思左後側，手裏拿着的打火機仍在燃燒。

鲛人擅于營造看上去非常真實的幻象，但當被識破時，幻象就會自動消失。

江川冷冷地說道：“鲛人，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投降，要麽被我斬斷腿腳然後投降。”

鲛人的腿腳是尾巴變的，若是被斬斷，他就再也無法回大海了。對于習慣在深海生存的鲛人來說，這是一件比死更痛苦的事。

然而這個年輕鲛人卻毫無懼色，他格格一笑，猩紅的嘴唇張開，露出裏面密密麻麻的森利白牙，看着頗有幾分瘆人。

下一瞬，他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

江川反應很快，他猛地伸手抓住裴思的手臂，把他一拉，裴思就發現自己又到了那條集各地垃圾場之寶物為一體的蕣移道。

面前是一幅奇異的景象：

自動傳輸的蕣移道上，藍臉藍手的鲛人正在拔足狂奔，蕣老雄糾糾氣昂昂地騎在一輛非常拉風的大紅哈雷機車上緊追其後。

在機車轟鳴的聲中，蕣老單手抓住摩托把手，另一只手揮着龍頭拐杖，憤怒地大叫：“給我站住！留下買路錢！”

顯而易見，鲛人沒給錢就上了蕣移道，蕣老正在瘋狂追債。

車子跑得比人快，本來這場追逐的結果應該是毫無懸念的，然而蕣老所騎的那輛摩托可能是空有一個哈雷的殼，裏面卻是哈雪的芯，幾秒過後，機車轟然倒地。

老當益壯的蕣老被機車壓得起不了身，嗳喲嗳喲地叫。

一回頭看見裴思，他立刻叫道：“小子，快過來扶我！這次的過路費我給你優惠一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