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崔浪和如風簡單交代了幾句,翌日便啓程。
他不喜歡欠人情,替師父還債也要速戰速決。
沿着遙江支流北上,離開江南地界,到中原時尋了一家镖局,隐在镖師和商隊之中向塞外行進。
這一路上,他又幫師父清了幾筆人情官司。
倒也不是他自己想插手,奈何如風的鴿子總是會帶着信兒于夜半時分停在他的肩頭。
“咕。”
“……”
白色的羽毛在月光下顯得如絲如綢,歪着頭打量着躺在樹枝上的人。
鴿眸清澈無害,大有一種師父在盯他的錯覺。
三番五次,他垂着眼皮嘆氣,腳下輕功不停,頂着完全看不出行俠仗義的冷漠神情,行着拔刀相助之事。
镖局的終點在風沙關,離來信人所在之地還有一段路程,崔浪在風沙關歇了一日,打馬前往。
穿過漫漫黃沙,賞遍孤煙日落,終于抵達飛霞鎮。
飛霞鎮是邊陲重鎮,好在請托之人替他備好了完善的手續,崔浪才毫無阻礙地核驗完身份進了城。
輾轉打聽,牽着馬叩響了蕭宅的門。
迎他的是蕭家主人蕭潤雲。他聽小厮說完,撚着長須,快步出來,沒走兩步就說起要替他接風洗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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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崔浪冷臉拒絕,“有事說事便可。”
他平生最恨宴飲結交,挂着無意義的假笑虛與委蛇罷了。
他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浪費時間的,那些虛禮對他來說很多餘。
蕭潤雲尴尬地看了看他,讪笑着應下。
這冷面少年郎比他年輕不少,周身凜冽的氣勢卻讓人害怕,也不知長輩從前在哪裏認識的這般能人。
崔浪問一句,他答一句,走進蕭家為他準備的小院時,這才大致弄清了來龍去脈。
蕭家祖先原先是江湖中人沈笑,其追遠劍的名聲他也曾聽師父談起過。
後來退隐,改頭換面來到飛霞鎮定居,褪去了一身殺氣,過上了平凡的生活,是以兒女子孫都不知祖宗往日威名。
見蕭潤雲對江湖之事一竅不通,崔浪也閉口不提。
昔日沈笑于他的師父莺啼翁有恩,得了師父的信物,駕鶴西去時将信物傳給了兒孫,只告訴他們如何使用,卻沒提信物能尋到的人是何人。
此次是走投無路,找不到人相助,才病急亂投醫地用上了莺啼翁的信物。
故人都消散于天地間,求助的是後人,相助的也是後人,也是好笑。
蕭潤雲見崔浪忽然笑了,感覺莫名駭人:“那小兒這……”
“交給我。”崔浪沉了眼眸,沒再多說。
等蕭潤雲提心吊膽離開後,他仰靠在榻上思考起來。
蕭潤雲的小兒子吃酒時招惹了飛霞鎮不該招惹的人,被教訓了一番後,搶走了他身上祖父傳下來的佩劍。
以崔浪看,那佩劍大約就是沈笑的追遠劍。
那搶了劍的混不吝來自此地一霸的何家。
沈笑改頭換面來飛霞鎮時,何家就已是橫行霸道,能避則避。後來那家有女先後嫁了此地的父母官,得了官家佑護,黑白通吃,更加猖狂。
天高皇帝遠,強龍也壓不了地頭蛇,是以蕭家沒有報官,只讓兒子低聲下氣地求和,只想拿回祖父僅有的寶貝。
誰知不僅沒要回來,蕭家的小少爺還被人百般折辱,打斷了腿。
崔浪輾轉反側。
此事若只是江湖事,他便能暴力點解決。可其中牽扯了官家,又不那麽好辦。畢竟他并不想被官家察覺。
其實蕭家只想拿回追遠劍,最好的方法是悄悄溜進何家,看看那追遠劍是何模樣,做個贗品把真的換出來。
但飛霞鎮是否有合适的人能鑄劍,如何掩人耳目的鑄劍又不被何家察覺,都是個問題。
還有何家,是否知道蕭家是沈笑的後人,又是否清楚追遠劍的來歷,搶劍是否另有目的……都未可知。
這件事指不定得讓他在這裏消耗個把月。
崔浪有些煩躁,他走出院門,施展輕功跳到蕭家外牆的最高點,俯瞰着飛霞鎮,想找家酒肆。
他目力極好,很快就往見遠處挂于竿頭的酒旗,那幌子在風中獵獵。
崔浪悄無聲息地躍起,如一陣清風般飛去。
他輕飄飄落在酒肆偏巷,抖了抖衣袍,預備循着酒香走去。
擡眸時,腳步一頓。
巷口有一人金戈甲胄,背脊直挺立于馬上,手執缰繩,靜靜地望着他。
那人生得俊朗,下颌擡起時的線條格外清晰。
他沉靜的目光裏夾雜着風塵仆仆的慵倦,眼尾處是幾許屬于少年郎的好奇。
“子稷!”身後有人喚他,也喚醒了在暗巷陰影中出神的崔浪。
他垂下眸,快步出了巷口,和那人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