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府君
府君
風湮縱馬回到健康,沐浴後就去了皇宮。
帝王聽他回京的消息便設下棋盤等着他,風湮看見棋盤便不悅嘆一聲道:“何不找蕭彥下棋?”
“那率直的小子現在不下棋了,改種茶了,賢內助嫌棄他不知變通,讓他做個不得罪人的活計。朕也就喜歡和你下,和他也只有輸的。”
“和我下你也是輸。”風湮落座便擡手,“開盤。”
“當心了,朕也是有進步的。”
兩個人下棋就沒有什麽規矩可言了,大宮人和首席公公總是不敢直視二人下棋的樣子,真心不想承認那争得面紅耳赤的是自己偉大的君王,弋哲王也越來越耀眼了,那一笑一颦,是他們沒有見過的光彩,後宮是美人的天下,就是前朝陛下也喜歡好看的,卻沒有一人有這樣的風姿。
“愛卿去哪一遭?”
“我就一游俠,去哪裏流浪呗!我在太湖邊重樓遇上了一個舊友,便多逗留了幾日。”
“能讓你逗留的人也不簡單。”
“這倒是錯了,那人算是世上極其簡單平凡的,還勸我和他一起給人做工呢!就希望我安頓下來,取個妻子,生個孩子。”
“倒是可以有,你就好好給我做工,取個好妻子,好好過日子。”
“陛下,你輸了。”風湮落下一子,“無路可走。”
“你……真是的,一點也不給朕留顏面!早知道我就專心下棋,不與你說話了!”
“陛下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我不想上朝了,那群人也該不喜歡我上朝,我煩了,我給你平山賊去好不?”
“不好,我不願意。你若是都不願意做我的眼睛,何人還能幫我?”
“你并不需要那麽多眼睛,我只想要平平凡凡,自在浮游,阿兄……”
“你……你說過一諾千金,我……也不願意一個人。”帝王在這幾年越發覺得寂寞,身邊舊人舊友大多去了,心愛的女兒去了,敢和自己嗆聲的兒子也離開了。寂寞讓他嘴上和風湮說話也變得嬌氣起來。
“我有馴養的鴿子,會随時傳信回來。”
風湮怕他不答應又絮叨:“這入宮令太大了我也不喜歡……”
帝王一看有門,也就急忙道:“那你喜歡什麽物件就拿什麽物件來,我瞧着你帶着的黃玉梧桐就不錯,小巧你又喜歡。”
風湮攥緊那不由拿在手中把玩的玉石,自從紅繞不見後他就習慣了撫摸這對玉石的紋路,其中一塊石頭是楊映月死都握在手心的,他以為是她丢失了。當年他給她,是因為感激她幫助,接濟她的貧窮,她卻一直沒有去典當以至于他都忘記了這個人。這對玉也今年才得重聚,也只有這唯二下了盅的玉了。“罷了,換這吧!世上也僅僅此二了。”
“你入宮其實何須憑證,不過是過場,這也就當你使者的憑證吧!切記收好,不要送人了。”
“你這是岔開話題,我真不想上朝。”
“不想就不想,三郎,我還能不知道你在外面逍遙那些事?心耍野了。”
“本也沒什麽,我收了梅嶺七鬼,在巴陵郡蒲圻建立了風塵山莊,便打算落戶在江湖了。”
“你真願意姓風?”
“姓不打緊,有材料不用,我傻呀!現在外面還傳是你為大,端木為二,故我為三郎呢!”
“此言甚好,不錯,你這最小的卻是有了我的權力,端木家的財力。”
“哪裏及得上,胡說。”
“你有錢能幹我又不嫉妒,有人陪我正好,說真的你為什麽自稱三郎?”
“我也不大記得了,那時年少,不過我那一老實朋友倒是這排行裏面的,還有一個在北邊,是個年長的,兩個姓崔的,似乎那時是交界處亂走才不報真名,便按照年紀胡亂稱呼來的。”
“似是而非的,你記性也不好了。過去這麽久了,現在家安上了,你到底怎麽想?”
“不怎麽想,才幾日?我縱使記性不好也一點沒忘。”
“狡辯,成家吧!瑞真若在,也願意找個貼心人伺候你。她那般愛你,當年容得下郡主,現在就會更情願有人照顧你。”
風湮沒有說話,皇帝便拍着他的肩道:“就這麽定了,這就下旨讓他們挑選采女。”
“随你,”他一時間不想留在這裏,想遠離這熟悉的皇宮,遠離這座城。
他出城便朝北去,在武陵王劉駿那逗留數日,劉駿待他如同師長,倒是兩廂适宜,誰也不吃虧。
當風湮好不容易打發掉圍着他轉的劉駿,一溜煙悄悄回了健康家裏。
恙兒上前服侍,風湮擡眼瞥見了她梳起的發髻,瞥了一旁讨好獻媚的燕宇一眼哼了一聲。
燕宇只是厚着臉皮笑,暗自牽過小妻子,揉揉鼻子笑道:“燕宇自然怎麽也及不上主子的聲勢浩蕩,主子可又成了大事?”
“怎麽回事?”風湮察覺不對,問道。
“這要問主子了,今日一早有人送了拜帖來,是重樓秦家四郎,感情主子又收了小四了?”
風湮擡手就給他一下,笑道:“無法無天了你,那也算個人物,好生接待,獲利便收手,不要當扒皮小宇。”
燕宇沒答話,轉身去案上抱出一捆畫卷,道:“此事燕宇有分寸,可是此物燕宇可沒辦法處置了,主子聲勢浩大呀!這是近日地方官送來的,怎麽就沒有幾個像公主的,難不成不是找公主了?”他随手拆開一張。
風湮并不瞧他,反倒是拽着那黃玉梧桐來磨。
“主子,您的笛子呢?”
“退下,此事不用理會。”風湮一句燕宇哪裏還會再說。
重樓是徹底熱鬧了,無錫縣令收着銀兩看着美人,歡歡喜喜。帶着侍從駕着車到處查訪也不嫌累。
縣官撩起簾子瞭過一旁的煙柳人家,目光不由定在了一個窈窕女子身上,那女兒家身着淺黃色绉紗長裙,上身淺色繡花對襟短襦,腰上卻是上好的湘绮束腰,顯得腰肢盈盈一握,行走間端莊卻帶着一種無言的誘惑,縣官想了想也想不透,只覺這女子舉手投足都優美動人。“哪家的美人,如此動人!”
“府君睿智,僅僅是個背影便能猜出是個美人!這是漁頭水伯的大女兒,美若天仙!”那侍從為了讨好府君,早就将這十裏的美人都如數家珍。
“瞧着身姿倒是個二八年華的女兒。”
侍從也不知道她年幾何,似乎沒人說過,回道:“她妹妹年十五,想來也就二八年華的樣子。”二人的車駕到一邊便看見了嘉禾的容貌。
“此女倒是和那公主畫像極像,不如我們縣就送她上去,指不定就是府君的踏金石!”
“傻!那長公主乃是這大宋第一美人,本府君雖未見過畫像,卻也知道那樣人物其實我們這小縣城所出?定是華貴無比,哪能是這漁頭女兒能比的?若是有失反而畫虎不成反類犬。”
“還是府君想得長遠,屬下鼠目寸光了。”
“府君上面還有大人,若是正如了意,也落不到本府君的頭上,還不如讓本府善待此女,做個良伴,你且将車靠過去。”
車駕靠近,嘉禾一如平日,只做聽不見。那車到了身邊,府君掀簾探身問:“女郎和否與我同車?”
沒有回應,女子依舊緩步向前,那侍從一拍額頭,嘆道:“是小的過錯,未與府君提及,這水家大女郎雖好,卻是個天聾地啞。”
“啊……這……暴殄天物,實在可惜!”美人他見了很多,這個卻是他最心疼的,如此的美麗卻有着不可補缺的傷痕,實在叫人憐愛惋惜。
“府君,轉角可就是街市了……”侍從說着半句話,見縣令目光一凜,縣令颔首放下簾子入內。
侍從一聲令下,幾人齊上綁了嘉禾便走。
嘉禾看着陌生的绮麗房間,目光清冷看着眼前羅绮包裹的男人,那男人身邊跟着個會比劃的老婆子給她說,是縣令大人聽聞她擅繡,請她來做幅牡丹。
繡需要強求?實在無禮。嘉禾不悅,擡手比劃。
“府君,這……”
“你說。”
“這女郎說要走。”
“你可和她說本府并無惡意?”
老婆子比劃,嘉禾卻不願看了,起身便向外去,她步伐輕盈靈動,一時間沒有人攔住她。縣令惱怒道:“你若離開,本府定不饒那漁頭!”
嘉禾站住回身,目光盈盈,卻是懇求。
縣令一笑,道:“你倒是個乖順的孩子,既然不是個聾子,就在這好生休養吧!”縣令瞧着她眼眸流波,更加心動,這樣的女兒能夠聽見,是否可以再多些奢求?
縣令離開便來了兩個健壯的侍女服侍她,嘉禾安安靜靜等着機會。
且說宮中風湮煩透了那些女子,徑直面帝請求他收回旨意。
“你月前方許了朕,此番反悔實在不是大丈夫。”
“風湮本就不是什麽大丈夫,如今只願流離不願安守。且風湮花心,游蕩在外,若是心愛了,健康有妻反而累贅……”
“三郎你不要太放肆……罷了,随你。”劉顯隆看他神色卻是不忍苛刻。
“多謝陛下!”風湮□□一聲,倒好像脫去了數不清的麻煩,伸手就去撈酒壺。
這姿态實在讓帝王看着不愉悅,明明是為這人好……帝王按下他的手,問道,“且慢,那那些女人……”
“這不好辦?且不說陛下正值壯年,就是皇子有些也可以添些姬妾綿延子孫。”他說着就拿着酒壺倒上飲下。
“你這渾人!”
旨意下來也就了了,地方官依舊帶着美人上健康。嘉禾因為縣令送人去上級軍官,方躲過多日騷擾。呆在府中數日風平浪靜,只是不得傳信出去。
二月匆匆過去,風湮倒是去了一趟百花谷,回了一次白劍峰,那程俠天帶着貴妃白骨雲游四海,這一席財富勢力人脈消息全部丢給了他,他戀物思情,既不忍在此二處過多停留,也不想收納薄舞的家,便在兩地夾縫蒲圻建立起了雄壯的風塵山莊。
夏日換成了涼秋,他思量着浮游的生意如何,便直接去了一人獨居的南疆梅嶺煙花山莊,他今年常常獨居于此,新發展的事業的消息也在這邊居多。查閱一看,呵,阿葵,人才!心念着高興便又去了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