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
肆
我十二歲以後師父就很少帶着我了,上次鬧得不愉快後,師父更少見人影,就像躲着我似的。
直到山下又有強大的妖邪驚動了師父,師父才來主動找我,說這次帶我一起去,我不再是躲在師父身後的小孩,途經山下的鐵匠鋪,我用精鐵打造了一柄鋒利的劍,師父給劍渡了靈,這柄劍,我取名一世,我也是可以幫助師父的小仙人了。
一生護己不受歹人所傷,一世護人不受妖邪所惑。
很少有妖邪能驚動了師父,這一次不僅驚動了,還很狡猾,比以往只知道一個勁往師父身上撲的妖邪要多一項能力,那就是跑得很快,特別快,師父不能像以前一樣“嗖”的出劍,“啪”地一下就收拾掉,我睡着在馬車裏,馬車晃晃悠悠,走了一座又一座城,這一次,我在“凡間”待了很久。
蠻荒的大漠,黃沙席卷的孤城。我撐着腦袋看着一兩銀子才兩個的冰糖葫蘆,感覺到了荷包的疼痛,這裏本不該有這東西,途經的商人也只是随身帶了一點,我很喜歡甜食,師父的梨膏糖在三天前進入大漠時就被我啃完了,如今看到甜的就走不動道,但商人明顯想大賺一筆,一兩銀子都可以趕上我一瓶好藥了。
我糾結再三,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你這糖葫蘆賣嗎?我買了。”
商人伸出兩根手指。
二兩銀子讓商人笑得合不攏嘴,我轉過頭去,想看看是哪個傻子花二兩銀子買兩根糖葫蘆,頭剛轉過去,視線卻被一片紅擋住,冰糖葫蘆差點戳到我的鼻孔裏。
那人穿了……一身破爛,堪堪遮住了師父說的“重要部分”,胸口的衣服破了一個大口子,黝黑的皮膚從胸口蔓延到肚子,手臂也裸露在外面,頭發随意地披着,活像從哪逃來的難民。他見我不接,又把糖葫蘆往我的臉上舉了舉,這下,真戳到鼻孔裏了。
我當時還以為他要找事,轉身想要走,卻聽見他嘟囔了一句:“哎呀,本來看人哈喇子都流出來了,想着給人買個吃的,沒想到這姑娘是個傻子。”我深吸一口氣……好吧,師父說,要平心靜氣,平……平……平不了一點。
我抽出腰間的“一生”,竹劍雖不鋒利,但卻勝在很輕,我的速度很快,沒想到他的速度更快,三兩下就退出六步遠,我的劍撲了空,劍身反被他抓在手裏,他手臂輕輕一擺,我就連人帶劍向前撲去,眼看就要摔個鼻青臉腫,卻被他一把撈起扛在肩上,這下那些劍招都使不出來了。
“哎!沒人告訴你殺人得用真刀真槍嗎?你這功夫不像随便學的,師承何處?我看一下誰這麽誤人子弟,教自己徒弟拿個小竹劍。”
我徹底怒了,在他背上使勁一咬,他吃痛,“嗷”了一聲,卻沒把我放下來,而是突然狂奔起來,我咬得更用力,直到嘴裏嘗了血才如夢初醒般松了口。
街上極其混亂,到處都在喊:“沙匪來了!沙匪來了!”
我們躲在馬廄裏面,外面慘叫連連,我被放了下來,卻被吓得動都不敢動,他一只手繞過脖子放在剛才被我咬得汩汩流血的地方,另一只手攥緊了我背上的“一世”,鷹隼般的眼睛卻盯着外邊沙匪的動向,我看着他的側臉,黝黑的臉上英氣逼人卻尚留稚氣,我這才發現他和我差不多大。
沙匪還是發現了我們,幾個人騎着黑馬,口裏喊着我聽不懂的語言,向這邊奔來,那架勢就好像要直接将我們踏平,他抽出一世,我剛想出聲制止,卻看見他已經拽着我的大鐵劍沖向了沙匪,然後……然後那把劍剛要砍斷馬腿,就自動轉了向,給他拽的向前一個趔趄。
“這娘的什麽劍!這麽邪門!”
一世,不可以殺生啊喂……誰讓你自己沖上去的,喊都喊不住。
沙匪的手裏拿着長棍,他一招落空,被長棍掃去十幾步遠,血跡成了一條線。
我起了殺心,運起身法閃過沙匪的馬匹,來到他的身邊,奪回了我的大鐵劍,一世劃過我的掌心,喝飽了我的血,我提氣飛身,劍尖直指沙匪的喉嚨,可是,在下殺手的那一瞬間,我猶豫了,師父給了我這最後殺生的能力,可我是一個膽小的懦弱者——我怕了。
沙匪的長棍将我擊飛,我摔在屋頂沒了意識,我想我的生命就這樣到了盡頭倒也不錯,本來八歲就該死去的我,因為師父偷來了十年光陰,倒也不虧,只是,只是可惜了那個穿着破爛的少年,他那麽厲害,應該會有很好的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