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考斯特建築事務所是約德郡最大最頂級的建築設計公司,它面向全國吸引了衆多建築系人才,在約德郡,任何一個進入考斯特事務所任職的人,履歷都會增添最光鮮亮麗的一筆。
而事務所的七位高級合夥人,更是行業內部标杆性的存在。
“我知道了莉娅……噢請別擔心,只是一件小事,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反而要感謝你們,是你幫了我的忙。
考斯特建築事務所的客戶是那些慈善機構、政府機關,以及瓜分擁有西洛弗群島和諸多豪宅的顯赫家族,對這些人來說,選擇事務所靠的是良好的口碑、才華和名聲,其中建築師的人品德行也是需要考量的重要一環,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公司的聲譽被這種敗類牽連抹黑。”
接電話的男人年紀看起來不大,三十出頭的樣子,擁有一頭微卷的黑色頭發和光滑的皮膚,言談爽朗親切,笑起來陽光開朗,惹人喜歡。
“不不不,如果這個人果真才華橫溢到無法割舍,那我應該早就聽說過他的名字了。放心交給我吧,替我向維吉哈特小姐問好。
法律能做到的事情總是很有限,我很高興能幫上這種忙。
噢還有,如果可以的話,請将艾什莉小姐墓葬之地的位置告訴我,在懲罰了那個混蛋以後,我要去給可憐的姑娘獻上一束美麗的鮮花。”
電話挂斷後,韋嘉想了想,脫下外套,将領口處的兩枚扣子解開,露出結實的胸膛,随後拿起自己剛買回來的咖啡走出辦公室,笑着跟走廊裏幾名同事打了招呼後去到前臺。
“午安莫妮卡,今天的你依舊豔光四射、奪人魂魄。多麽漂亮的珍珠項鏈啊,你男友送你的嗎?馬克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令人豔羨……”
“你可省省吧,韋嘉先生,我們早上才剛見過面,快說,你這個花花公子現在跑來找我獻殷勤有何貴幹?”
“太不解風情了大美人,你這話真讓我心碎。瞧,這是我特地給你買的。”
韋嘉把咖啡放到女人身邊,交疊手臂擱到臺面上,壓低聲音道:“莫妮卡,幫我查個人。今年來公司的新人裏面是不是有一個叫安東尼·韋恩的?他應該是約德郡的五年制建築學徒,幾年前去首都坎德爾的大公司實習了,前不久剛回來。”
韋嘉故意聳起肩膀的動作讓他領口敞開處露出來的肌肉更加明顯了,莫妮卡光明正大欣賞了幾眼,随後毫不客氣将咖啡端起來喝了一口。
“是有這麽個人,在這批新來的建築師裏面,老板最看好他。前幾天有一場酒會,老板還帶他一起去了,聽說這個小夥子很會說話,在那種社交場合上游刃有餘,特別讨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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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來事務所幾個月就隐約成為了同期建築師當中的領袖人物,愛慕追求他的女孩子都排成長隊了……”
“是嘛,那看來是個很有才華的小夥子了。他上一任東家是坎德爾哪家建築事務所的,有什麽出類拔萃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嗎?”
莫妮卡擡眼看他,調侃道:“你什麽時候對男人也有興趣了?”
韋嘉舉手做投降狀,樂呵呵道:“我就問問,突然有這麽一個受老板器重的人出現,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有危機感啊。”
莫妮卡臉上綻開笑容,吹了吹自己的美甲,“你少來,他不過是一個年資淺的助理建築師,而你可是事務所七位高級合夥人之一。那種級別的酒會你們又不願意去,老板帶他也不過是因為那小夥兒嘴皮子利索能擋酒而已,他能帶給你什麽危機感?”
“這麽說這位安東尼不是什麽新秀大天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咯?”
“當然了,他拿到資格證都不到一年,誰敢讓他做大項目?
不過招來的這些人裏,他目标也挺明确的,跟同期的關系都處得很好,應該是想往管理方向發展,而不是走技術人才路線。”
“這樣啊,我的辦公室正好缺個助理,這小夥看起來就不錯。”韋嘉笑容燦爛,“你知道的莫妮卡,我最近手頭接了很多活兒,早就忙不過來了。”
“欸?跳過所有考核篩選程序,直接就讓他跟你嗎?那這家夥真是一步登天走大運了……”
雖然這跟那個惹人喜歡的小夥子職業發展方向不符,而且這樣過于優待的突兀做法極有可能讓能力并不足以服衆的安東尼成為衆矢之的,失去與其他或資深或同期的建築師積累經營建立起來的友誼、信任與一切好感,但能跟着面前這位業內知名的建築師學到東西,所有的诋毀與冷眼也是值得的。
“是啊,我提供給了他這麽好的機會,希望他不要辜負期待吧。”
“噢對了,”韋嘉走了兩步又回頭,眼神銳利,似有深意,“我的另眼相待可能會給他帶來大麻煩,而我向來是一個體貼的好心人,所以你不要直接告訴他,只暗示我需要一個助理就行了。
親愛的莫妮卡,你知道的,我向來喜歡張揚自信的年輕人,如果有誰能大大方方遞一份自薦申請上來,我一定會很樂意去找老板要人。”
午後剛與韋嘉通過電話,沒過多久,紅槭木莊園就接到了一通來自警務廳的來電。
電話那頭是斯賓塞,他的語氣小心禮貌且客氣,問塔妮斯頓伯爵夫人知不知道維吉哈特長官的下落。
管家很謹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讓斯賓塞稍等,他去請示莊園主人。
等阿卓亞娜拿起聽筒的時候,斯賓塞道明了來意後向她解釋:“我請一名值班路過的巡官去找過了,維吉哈特長官今天不在公寓,我從她備用聯系人那一欄看到了您的地址和聯絡電話……”
不管分手以後煉金術士是有意還是忘記了變更聯絡人,這一點都讓女妖心底覺得踏實又甜蜜安心。
伯爵夫人食指勾纏着電話線,唇角上揚,“嗯,她現在是在我這兒。不過,伊馮的病假不是還沒休完麽?”
斯賓塞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是、是的,這件案子本來可以等到科長明天上班再請她處理的,可摩根副警長今天也請假休息了,我根本找不到她人在哪兒,所以就只能聯系科長。
這件案子情況比較特殊,我想跟長官請示一下,夫人,您看……”
“我知道了,請稍等,我現在去叫她。”
昨天上午出院後,摩根托凱瑟琳交給伊馮的文件是安東尼的檔案。
伊馮上周住院的時候,摩根主持工作,周五就已經将鬼嬰童的案子歸檔了結了。至于案子背後的喬瑟夫匪幫等一系列黑|幫,以及順藤摸瓜查出來特萊林警局內部腐敗一案,則通通交由坎德爾派來駐紮在約德郡的首都特遣聯合犯罪調查部門處理了。
喬瑟夫作為污點證人已經被保護起來。
他的反水雖然讓首都特遣隊大大出了一回風頭,也鏟除了萊羅河兩岸盤踞多年的數個有組織犯罪幫派組織,但讓這樣一個曾加害過無數人的匪首輕易洗脫所有罪名,改名換姓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逍遙法外,誰也不會為這個結果而高興。
特案科雖然什麽也做不了,但摩根領着手底下的警察記錄證據的時候,将艾什莉的前男友兼第一位皮條客安東尼的身份挖了出來。
艾什莉已經死了,當年欺負女孩的房東去年也病死了,當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如今已經無法考據,甚至連一條可用的能指向安東尼的罪證線索都找不到。
所以伊馮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人脈,讓那個道德敗壞的混蛋接受來自司法體系之外的另一種懲罰。
好在前女友很爽快就答應了她的請求,并向她放言保證,用從艾什莉身上榨出的金錢去深造求學的安東尼,永遠別想在自己擅長且奮鬥的領域出人頭地。
處在藥物作用下腦子一根筋的伊馮當然很感激,伯爵夫人完全沒必要動用人情去幫她做這一件沒有任何回報的事情不是嗎?
于是在被投喂了手指餅以後,早上腦袋一半清醒一半迷糊的煉金術士又被女妖哄着吃了一塊烤牛排、一份濃湯炖菜、一碗蜜糖布丁和兩個紙杯小蛋糕,從原本禮貌又矜持的六七分飽,硬生生變成低頭摸着肚子可憐巴巴小聲說自己已經完全吃不下的十二分飽。
阿卓亞娜這才心滿意足放過她,拉着吃撐的小狗去花園裏溜達閑逛,逛了幾圈後伊馮又困乏了起來,打着哈欠看過醫生後吃了一點藥,就被伯爵夫人推回卧室又睡下了。
卧室裏,煉金術士現在正側頭仰躺着,熟睡的樣子看上去乖巧安靜極了。
阿卓亞娜坐在床沿看了她一會兒,随即俯身趴到她心口閉目靜靜聽了幾分鐘,這才仰頭擡手撫摸她耳後肌膚,低聲喚她的名字。
伊馮皺眉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喑啞,“怎麽了?”
女妖聲音柔軟,摸着她的臉,“斯賓塞從你辦公室打電話過來,說今天下午奧汀區郊外發現了一具屍體,他想接下這件案子但沒有權限。摩根副警長今天請了假又找不到人,所以只能打來電話請你出面。”
伊馮身體懶洋洋的,躺在枕頭上一點也不想動。她用手掌捂住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摩根請假了?今天是——周一?”
伯爵夫人聲音甜糯,伸手也幫她按摩,“對呀,你明天才上班呢。”
伊馮身體突然僵住了,她睜開眼,看着幾乎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所有的困意瞬間都被驅散了。
她連忙起身往後靠,迫得半卧她懷裏的阿卓亞娜也不得不坐了起來。
看着手撐在床沿歪頭看着她的女妖,伊馮大腦思維先是凝滞了一瞬,“我怎麽在——”
她咽了咽喉嚨,幹啞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亮,“你……”
“嗯?”
煉金術士擡手捂住臉,既窘迫又有些尴尬,“抱歉,我昨天……唔,不應該喝那壺茶的……”
看來果然如弗萊明醫生說的那樣,喝了藥後,伊馮被紅葉草草汁迷惑的神智就會完全清醒過來,剩下的只有熬過精神高度敏感緊張等一系列後遺症了。
阿卓亞娜高興之餘又有些遺憾,知道沒辦法像之前一樣輕易将小狗哄到身邊來。她便借着撫平裙子褶皺的動作,手搭到膝蓋上,大腿輕輕擡起疊到另一條腿上,将修長光潔的小腿線條從裙擺之下滑露了出來。
“你是在我這兒被人下的藥,照顧你是我應該做的。”
思維遲滞帶來的後果是,即便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有一些身體本能的舉動還是快過了大腦思維。
就比如現在,當伊馮目光被女妖的動作捕獲以後,她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盯着別人腿的動作太不合時宜了。
如果在別處或許不會有什麽,人的目光天生就會被動态及美好的事物而吸引,但這種本能放在前女友面前,還是需要克制的。
伊馮從床上爬了下來,視線游離就是不落到阿卓亞娜身上,“安東尼的事情,我替艾什莉謝謝你和韋嘉,既然警廳有事找我,我就先離開了。那個,我衣服在哪兒?”
伯爵夫人瞟了她一眼起身,從衣櫃裏取出一件洗過又熨燙好的外套。伊馮接過穿上,避開她伸手想幫忙整理的動作,自己走到落地鏡前整理儀表。
她擡手抓了抓頭發,将腰帶及纏繞在皮帶上的腰鏈整理好,從鏡子裏背對着看到了伯爵夫人的身影。
四目相對,眼神裏似乎傳遞了一些默契的信號,阿卓亞娜笑着啓唇問她:“要我開車接送你嗎?”
伊馮單方面切斷了視線的連接,“不必,我叫計程車就行。”說着,她又加了一句:“也不用接,我下班後直接回家,就不過來了。”
明明這是對伯爵夫人方才“接送”一詞的補充與拒絕,但話一出口,在女妖明亮水潤的目光裏,伊馮頓時覺得自己像是什麽跑去別人家中勾搭留宿一夜後,第二天拔腿就走的無情負心人。
煉金術士莫名覺得耳熱,她清了清喉嚨,微微低頭,神态不自然道別:“我走了,謝謝你。”
主卧陽臺上,阿卓亞娜手扶着欄杆,看着伊馮遠去的背影,眼神清淺,意味不明。
伊馮當然能察覺那一道有如實質般如影随形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她一直沒有回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她從來不知道阿卓亞娜在想什麽,包括以前,包括現在。
她們現在的關系就很穩妥了,自己不必再因對方浮于表面的關心與忽視而患得患失,也不用因妒忌與醋意而懷疑痛苦。
阿卓亞娜跟她本來就是兩種人,對待感情的态度也一直比她灑脫開明。
朋友的身份的确剛剛好,能互相關心,彼此提供幫助,又不幹擾對方的生活。是她從一開始就錯選了一條死路。
走出莊園的鐵藝大門時,伊馮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距離,她們其實誰也看不清誰的臉。
但阿卓亞娜擡起了手臂,伊馮猶豫一瞬,也朝她招了招手告別。
煉金術士走了,方才還讓女妖感覺溫馨的卧室頓時就顯得空蕩清淨太多,但阿卓亞娜臉上并沒有失落的表情。
她目光狡黠得意地笑了笑,回身在床上戀人睡過的位置躺下,抱住枕頭轉身趴到床邊,擡手拉開了床頭櫃最底層的抽屜。
裏面是一個方形的大鐵盒子,掀開蓋兒,一只小花栗鼠正仰着肚皮躺在堅果堆裏幸福地呼呼大睡。
伯爵夫人笑着将側臉貼到手臂上,摟緊懷抱中戀人枕過的枕頭,看着小家夥用爪子撓了撓肚皮,無知無覺地砸吧嘴翻了一個身。
除了煉金術士之外,卡洛的确不怎麽親人。但如果投其所好不求回報,又能忍住不去騷擾它,這家夥還是很容易被讨好的。
比它主人可容易親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