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一整晚光怪陸離的夢,讓伊馮早上醒來時頭痛欲裂,側身将臉貼靠到枕頭上痛苦地哼了一聲。
鼻尖是溫暖馥郁的香氣,應該是某種特調香水的氣味。
這味道很熟悉,但伊馮思維仍處在三棱紅葉草汁液的致幻效用中,只是貪婪呼吸着,用另一種感官的舒适來轉移大腦的撐漲與難受。
房間內還有其他人,對方腳步輕盈靠近,坐到床沿時床墊只微微塌陷了一點。
伊馮感受到一雙滑軟的手将自己的頭捧了起來,小心翼翼擱到對方圓潤結實的大腿上,随後伴随着沁人心脾的香,太陽穴的位置被人柔柔撫按,繃緊抽痛的血管終于松弛了一點,給了她喘息的空間。
那雙手一直揉按着她的額頭,伊馮枕在對方柔軟的腿上,不由自主側頭靠近她懷裏。
“我問了家庭醫生,三棱紅葉草一般需要提純萃取後才會入藥,如果直接飲用草汁會導致藥物迷幻作用失效後,吸食者精神高度緊張。”
所以女人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免得驚擾到她現在脆弱敏感的神經。
“伊馮,你大概還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擺脫藥物後遺症的影響,”阿卓亞娜憐愛地輕輕撫摸她腦後的黑發,像懷裏躺了一只溫順的大型犬一般,“親愛的,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伊馮搖了搖頭,“我頭暈想吐,但肚子好餓……”
她語氣軟綿綿的,話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正枕在伯爵夫人裸露的長腿上,而對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
說是睡衣也不準确,那幾乎只能算一件薄如蟬翼的內衣。
迷迷糊糊剛睡醒,思維依舊沉浸在藥物作用下的困乏獵犬瞬間彈了起來。煉金術士輕嘶一聲捂頭,女妖趁機鑽入她懷裏抱住她,輕輕撫摸她的背脊。
“伊馮,你再躺一會兒吧,廚房已經在做早餐了。”
“……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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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枚包裹着記憶的炮彈在腦海裏爆炸,昨天下午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下子湧現了出來。
雖然具體的回憶仍像被裹進氣泡裏,猶如夢境般細節模糊不清,但煉金術士依舊能記起大概的事件經過。
她喉嚨有些幹,“我、那個……”
阿卓亞娜輕輕笑了笑,身前飽滿綿彈的柔軟毫不顧忌地與她認定的愛人貼緊,如同共度美好一夜後清晨的溫存。
“你什麽,在我床上又睡了一晚嗎?”
看着她微微抿緊的嘴唇,伯爵夫人嘆了一口氣,原本擡起想摟抱她脖子的手也老實地落了回去,臉貼到煉金術士頸側,低聲道:“昨天那種情況,你想我把你送回去,還是讓你一個人睡客房?”
伊馮心軟和了一瞬。她知道若是換做她,這種情況下也一定不會放心夜裏讓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
莉娅昨晚或許一直在照顧她,可能壓根就沒睡好。
伊馮手撐在床沿被她抱着,努力忽視打在頸側肌膚上柔柔的馥郁唇息……
但這太難了,三棱紅葉草汁的後遺症放大了她此刻的所有感官,包括且不限于攀附在自己身上這具身體的馨香與溫暖、女妖呼吸間起伏靠在自己胸口的飽滿柔軟、栗色長卷發蹭到肌膚上似貓爪一般在心口輕撓的癢,以及誘得她恨不能将她揉進骨血融為一體的磁啞女聲。
“弗萊明醫生說你的狀況可能還會持續幾天,期間對噪音以及一切嘈雜的聲音都會敏感到難以忍受……
市中心環境吵鬧,不如海島清幽安靜,我給園丁菲利普斯先生及他的除草機都放了假,你搬到我這兒住幾天吧。”
伊馮一下子就警惕起來,像是一只察覺到危險的獵犬,還沒靠近就對曾困住過她的陷阱卻步,“不了,我病假馬上休完,後……呃明天就要上班,吃完早餐就回去了。”
雖然早就能預料到她的拒絕,伯爵夫人卻仍止不住眼裏的失望,依偎在她懷裏不舍道:“真的不能留下來嗎?你也可以明天再走。”
伊馮根本不敢低頭看她,至少在她再多穿一件衣服之前不敢。
只方才匆匆一眼,就已經讓煉金術士滿腦子都是對方雪嫩的象牙白肌膚和曲線迷人的深壑了。
更何況她們曾無數次極盡纏綿地接吻擁抱,伊馮當然知道那身輕薄的睡裙下面,還藏了多少讓人臉紅耳熱的美妙風光。
該死,煉金術士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藥物後遺症和女妖的魅力下根本不值一提,她甚至沒辦法讓注意力從腦海裏延伸出來的那些旖旎景象上挪開……
伊馮匆忙起身離開伯爵夫人的懷抱,碎發垂落在額前鬓邊,暴露了自己心浮氣躁的狼狽,“莉娅,我該回去了。”
“不吃早餐了嗎?”
“不,我現在好像不餓。”
違心地說了這句話後,還處于藥物後遺症影響下,思維迷迷糊糊的煉金術士又傻乎乎多嘴找了一個借口:“今天周一,辦公室裏還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處理。”
伯爵夫人眨了眨眼睛,“可你不是明天才回去上班嗎?”
阿卓亞娜唇角上揚,慢條斯理起身,走到衣櫃前拉開門。
當伊馮遲鈍地意識到對方要換掉睡衣的時候急忙轉身,腦海裏已經驚鴻一瞥烙刻上女人玲珑有致的背影了。
伊馮漲紅了臉背對着她,語氣懊惱中又帶了些氣急敗壞,“你就随便在別人面前換衣服嗎?”
“可這是我卧室啊,不在卧室換衣服,又該去哪兒換呢?”
敏感的神經将五感放大,聽着身後衣物窸窸窣窣摩擦的聲音,伊馮僵着身子一動不動。
伯爵夫人換好衣服,走過來挽住她的手臂輕笑:“走吧親愛的,你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吃什麽東西了,我們一起去餐廳享用早餐。”
她沒有邁步,女妖回望過來。
“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阿卓亞娜看着她的眼睛,伊馮垂下了目光,忍着頭暈繼續道:“凱瑟琳應該已經告訴了你我的情況。不必擔心,這次從醫院醒來,我的感覺好了很多。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我能察覺到自己正在好轉,我希望所有一切——包括我的病情、我的生活……統統都能借此機會回到正軌上來。”
伯爵夫人擡手捏住她的耳垂輕輕揉搓,指尖擠按着一枚硬物。
煉金術士的耳朵上戴了一對銀色的符文耳釘,這是那晚從鬼嬰童手底活下來以後,凱特逼她戴上的。
這對耳釘上面的符文是某種星象圖,能進行輕微的危險預警,但作用不大,更像是一件裝飾品,聊勝于無。
伊馮第一次在紅槭木莊園過夜的時候曾不小心将這對耳釘遺落在了阿卓亞娜的床上,分手以後就把它收了起來再沒有戴過,卻沒想到被凱瑟琳翻出來了。
阿卓亞娜的語氣和她手上的動作一樣親昵,女妖眼眸蕩漾柔波,手指沿着她下颌曲線輕撫,将紅豔的嘴唇緩緩湊了過來,“那你的正軌裏,留有我的位置嗎?”
像是精準戳中了什麽情緒,伊馮清澈透亮的眼睛裏氤氲漫起了一陣水霧,她退後幾步避開了女妖的觸碰,擡手推拒她的靠近,吸了吸鼻子,“不,莉娅,不要再這麽對我,你也不能這麽對我……”
她哀傷道:“你知道的,在感情的文字游戲上,我從來就不是你的對手。”
“對,我承認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不管遇到你之前,還是現在。
凱特和我說過,我的性格太較真了,我不知道怎麽跟人暧昧,一旦遇到游離不定無法操控的東西,就只想讓它落到實處,牢牢抓握到手裏……
所以我知道,我不适合跟人發展出一段以激情作為基調的浪漫關系。
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等前期感情的新鮮感消退以後,任何人,包括你在內,就會發現我是一個極其枯燥又無趣的人,而我們這段感情的結果也恰好證明了這點。”
阿卓亞娜握住了她手臂想要開口,卻被伊馮出言打斷,“不,你聽我說完。”
“你是對的,成年人之間的關系除了仇敵與陌生人之外,就都能歸入朋友,我們不是陌生人,當然也不是仇敵。
但是莉娅,你知道朋友這個詞應該嚴格界定的範圍邊界嗎?”
“我不應該在你房間過夜的,甚至都不應該跟你進行這場談話。”
伊馮的神情因煩惱迷茫而顯得脆弱憂郁,“你看,我就是沒辦法和你一樣享受感情裏半遮半掩、說話只說一半需要人猜測想象的暧昧發散空間,那只會讓我覺得困惑,更何況我們都已經說好了的,我只能和你做朋友——”
她話語突然停下,焦灼道:“莉娅,你剛才那句話是在和我暧昧嗎?還是我領會錯了你的意思,你只是在習慣性地、跟以前一樣用開玩笑的口吻在用調情來活躍氣氛?如果這樣的話就太尴尬了,我……”
“伊馮,別亂想,看着我!”阿卓亞娜忙抱住她來回撫摸着她的背脊,安撫她陡然焦慮起來的情緒,“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這麽對你了,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伊馮任她抱了一會兒,等情緒平複以後才從她懷裏退開,疲憊地低聲道:“抱歉,我現在還不是很清醒,情緒和思維都很混亂。”
“我知道的,沒關系。”
阿卓亞娜牽住她的袖子,露出一個溫柔安撫的微笑,“你現在感覺呢,好些了嗎?或許填飽肚子以後你會覺得舒服一些,我們一起去吃早餐——”說着,女妖話語停頓了一下,“以朋友的名義。”
餐桌上,看着對面安安靜靜享用早餐的人,阿卓亞娜終于明白凱瑟琳為什麽說不插手她們之間的事情了。
因為除非伊馮自己願意,否則沒人能夠跨越她的防線接近她。
女妖曾經誤打誤撞叩開了煉金術士的心門,她知道那扇門是能打開的,但她現在需要鑰匙,否則沒辦法在不傷害到對方的情況下再一次走進去。
好在目前看來,伊馮至少不再抗拒跟她交流一些心事與過往,這一點與她們戀愛時期純粹在身體契合與精神愉悅上得到的滿足相比,或許從情感上而言更貼近了一些。
雖然現在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在藥物催化作用下出現的。
可阿卓亞娜絲毫沒有從中得到寬慰,因為這種情感上的靠近,讓她發覺伊馮在努力将對她的感覺往真正的友誼上貼靠。
如果是在一段穩定發展的親密關系中,這樣的情感依戀當然代表了感情的進一步鞏固發展與信任。
然而以她們目前的關系,伊馮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試探着用一步步加深的友誼在替換掉對她的愛情。
但阿卓亞娜拒絕不了,她的愛人在一點點敞開心扉,從過去的陰影中慢慢走出來。她當然願意幫助對方,即便并不樂意以這樣的方式......
“所以你昨晚睡得還算不錯,即使幻覺裏看到了許多亡魂逝者,但沒有再做噩夢了對嗎?”
“嗯。”伊馮小口咬着手裏的蘋果派,“不過我不确定是不是因為昨天那壺被艾妲下了藥的茶,因為以前醫生給我開過類似的藥,我吃也沒有這種效果……”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看向阿卓亞娜,“艾妲呢?她不來吃早餐嗎?”
伯爵夫人切了一小塊果醬布丁卷嘗了嘗,随後将碟子推到伊馮面前,“我讓她收拾行李,今天下午帕爾默叔叔會送她去港口搭上回坎德爾的船。”
“艾妲提前開學了?”
以煉金術士現在遲滞的思維,壓根沒意識到發生的事情。
阿卓亞娜支肘看着她吃東西,跟她解釋了自己的安排。
“莉娅,你不能送她回去。”
“我已經受夠她了。”
伊馮不贊同地看着她,“送艾妲回去以後,她該怎麽處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呢?”
“別說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就算我和凱特,現在也有很多不想告訴父母和長輩,只能與同齡人交流的煩惱話題。
那個叫維德的孩子是個倒賣毒品的少年犯,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們不會管對錯黑白,他們很講義氣,一旦知道艾妲供出了維德,把免費幫忙寄了‘好東西’給她的朋友送進了監獄,他們就會把艾妲視為‘叛徒’。”
“這樣不正好嗎,也免得姐姐和赫伯特姐夫再操心她被那些孩子帶壞。”
“這不是帶不帶壞的問題,而是艾妲對自己身份上的認同。”
伊馮将蘋果派放回餐盤上,“艾妲能因為祖母發病而跟男友分手,就足以證明家人在她心中的位置還是很重要的。”
“你姐姐将她送過來雖然是好意,想讓她待在這兒忘掉那個男孩,但在艾妲的角度看,是她犯了錯以後,爸爸媽媽把她像拖油瓶一樣丢來了這裏。
如果你再提前把她送回去,那不就更證明她被抛棄這個‘事實’了嗎?
她才十五歲,媽媽是繼母,家裏還有一個五歲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你希望看到她現在這個敢跟你吵架賭氣的模樣,還是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的樣子?
奶奶被氣病,爸爸媽媽不要她,莉娅,如果我們也不給她機會,等她回去以後面對那些讨厭她的朋友們,她該如何自處?”
女妖托腮瞧着她,聲音像含着蜜水,語氣百轉千回中透着笑意,“我們?”
伊馮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随即臉漲得通紅。
“不,我是說你……如果你這個小姨也不要她的話,或許在艾妲看來,她就真的再沒有依靠了。”
伊馮将最後一口蘋果派囫囵塞進嘴裏,低着頭嘟囔道:“我只是覺得應該再給她一個機會,讓她知道我們——噢我是說你,讓她知道你不像她的父母一樣,都沒有給她改正的機會直接就放棄了她。
這個年紀的孩子是從衆叛逆且危險的,如果沒有人願意伸手拉一把的話,她還會陷入到類似的、甚至是更麻煩的困境中去的。”
伯爵夫人沒有說話,煉金術士擡眼看了過去,發現女妖只是看着她,眼神裏有一種異樣溫柔的神采。
伊馮不解道:“怎麽了?”
阿卓亞娜搖頭,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眼波流轉動人,“沒什麽,我只是突然覺得,認識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伊馮不知道怎麽接這種話,眨了一下眼睛,“那你還要艾妲走嗎?”
“你這個當事人都諒解了她,我何苦去做那個壞人呢?
不過昨天我和艾妲吵了一架,先是趕她走現在又逼她留下來,她肯定讨厭死我了……”
“慢慢來吧。”
早餐時間在閑談中度過,她們好久沒有這麽坐下來平靜溫馨的交流聊天了。
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吃完了伊馮也不準備多留,“我該走了。”
“現在就離開嗎?”
“嗯,我還要去醫院換藥,謝謝你的招待……”在她飽含笑意的目光裏,伊馮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伯爵夫人起身走近,摸摸她受傷的左臂,“疼嗎?”
伊馮搖頭,“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阿卓亞娜看着她,既無奈又好笑:“昨天不是你有事情來找我的嗎?”
伊馮又眨了眨眼睛,随即恍然,“噢是的!”她挺直身子,“我記得你朋友當中有一位是建築設計師?”
阿卓亞娜小心斟酌着語言,“你指的是——”她朋友太多,知名的建築設計師随便都能挑好幾個出來。
伊馮腦袋現在不怎麽靈光,一時想不起來名字,“我以前見過幾面的。上半年我們一起去伯格家吃飯的時候他也在,是蘭斯的朋友,黑色的卷頭發,性格很開朗……”
“韋嘉?”
“對,就是他。韋嘉在業內很有名氣嗎?”
“算是吧,他是城市建築規劃師,在約德郡最大的建築設計公司供職,私人經營的工作室也能排進全國前列。”
伊馮的眼睛亮了起來,期待道:“莉娅,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濕漉漉的黑眼睛就這麽眼巴巴瞧着她,阿卓亞娜被她看得心底一陣酥麻,擡手随便拈起一塊手指餅遞到她唇邊,“你先吃掉這個。”
伊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乖乖張口。
阿卓亞娜将餅幹推了進去,食指在她舌尖輕輕點按了一下才收回。伴随着小狗咀嚼吞咽的動作,女妖的臉微紅,喉嚨也可疑地動了動。
“我吃掉了。”
食指蜷握在手心,伯爵夫人身體倚靠在她肩側,眼神似含水般妩媚而多情,“好,那我答應你。”
伊馮(懵):我還沒說是什麽呢......
阿卓亞娜:嗚她好乖,趁機多占點便宜
卡洛: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