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伊馮遇襲後的第十天,港口分局的警察在碼頭附近黑街巷道的垃圾堆旁邊找到了逃走的最後一名殺手。
找到的是屍體。那個身材健碩、嘴唇上有一道刀疤,策劃了一起襲擊差點殺了警察的光頭壯漢因為吸毒過量死在了無人問津的角落。
當然,沒人相信他真的會犯蠢到往血管裏注入那麽多高純度毒品自取滅亡,因為這個通緝犯根本就不是瘾君子。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他的死意味着幕後黑手同樣投遞來了和解信號,警務廳可以将派到特案科科長身邊保護的人手撤走了。
警務廳特案科大辦公室,克拉克署長在從首都坎德爾返程回約德郡前打來了一通電話。
她在電話中同意了伊馮的請求,不僅解除了對她的強制人身保護令,還同意了她的請求,将原本在街頭巡警隊的喬什和術士秘隐部門的達雷爾都正式調了出來,同意讓他倆一起加入人手不足的特案科。
這天下班的時候,卡爾自大辦公室敲響了科長的門進來,腳步在經過旁邊的會客沙發時停頓了一下。
門與沙發中間的邊幾上放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罐,罐子旁邊的桌面上貼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過路費:一顆杏仁果或三枚松子”。
卡洛此時早就聽到動靜跑了過來,它三兩下攀上邊幾蹲在紙條後面,期待地用尾巴甩了甩紙條上的字,然後挺直身體站立起來,拿小爪子敲了敲身邊空蕩蕩的玻璃罐。
被這只攔路的小強盜打劫,卡爾摸摸口袋,從裏面掏了一枚硬幣出來,小花栗鼠看他一眼,飛速竄到玻璃瓶上,用軟乎乎毛茸茸的身體充當瓶蓋将瓶口蓋住了。
零食罐不給投幣,卡爾便只能蹲下來笑着跟它打商量,說過路費先欠着下次再補,卡洛這才像模像樣吱吱叫一聲,表示允許警探通過了。
伊馮還真沒想到這饞嘴的小家夥想出的點子大家竟還真都願意陪着它玩,今天一天下來,它已經成功敲詐了所有進過她辦公室的人。
于是伊馮起身走了過去,将玻璃罐拿起壓住紙條,揪住卡洛的後脖頸,将它放到自己纏了繃帶的左臂上。
小家夥也不掙紮,乖乖趴石膏夾板上癱平卧着,小尾巴悠閑的一晃一晃。
“長官,您明天有空嗎?我在上東分局的老同事手裏有個案子好像挺棘手,想請您幫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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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算是各部門間明面上的合作支援,只能說是私底下以個人名義的幫忙。
“行,你明早把案子資料調過來我看看。”
等卡爾走了以後,外面整個大辦公室都空了下來,伊馮拉下百葉窗,回到辦公桌後坐下。
她有些猶豫,取出懷表看看時間,将電話聽筒拿起夾在了頭和肩膀之間,用右手開始撥號。
經過好幾次信號轉接,電話那頭終于出現了她要聯系的人,“伊馮?寶貝?”
伊馮不自覺挺直身體,語氣帶了一絲雀躍與歡喜,“是我,佩吉阿姨!”
“對,我在辦公室。沒有,已經下班了,我一會兒就回去,我公寓門口的電話亭沒有開通國際長途轉接服務,上次您不是臨時有事沒接到我電話嗎,所以我今天就在辦公室多留了一會兒,試着跟您打了這通電話。”
“他們沒給我配車,但我的公寓離工作地點挺近,走路二十分鐘就到了。”
“嗯,挺習慣的,這裏一點也不熱,現在雖然是夏天,但晚上格外涼爽。”
打電話前還有些猶豫,但聊着聊着伊馮不知不覺就放開了,像個跟媽媽通電話的孩子一樣絮絮叨叨。
“約德郡跟咱們之前想象的不一樣,挺大的,還劃分了好多個區,城市邊緣有北地針葉林、礁石海岸、沙丘戈壁……各種地貌風光都能看到。
城市中間有濕地公園,東邊還有一座海島,海島跟西洛弗群島很像......”
“沒有,不難的,同事們都很支持我的工作,我沒騙你——”
她語氣略有些不好意思,“好吧,可能因為我是外來者,空降領導一個職權特殊的新部門,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會有些不太友好的聲音,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卡洛攀着衣服爬到了伊馮右肩,用耳朵貼着聽筒,偷聽主人與電話那頭的通話。
“呃,還是不說了吧。我以前還是軍警的時候,休假回去凱瑟琳也總愛問我的工作,但我每次跟她一說,她就吓壞了非要跑去跟您講,然後您就來找我談心……
您記得那次戰役嗎,憲兵部隊随軍術士編隊明明是要和第七集團軍一起留下來斷後的,就因為我跟你們提了一下手頭正在調查的案子,我的名字就出現在了撤退名單——”
“不不不,我沒生您的氣!我是、是……”
伊馮握着聽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柔軟溫和。
“我只是不想讓您擔心。我現在的工作只是處理一些普通的刑事犯罪,和平環境裏誕生的罪犯可比戰時部隊中那些接受過專業訓練後堕落的混蛋好對付多了。
再說,您現在想讓我去聖萊恩索斯大學任教也晚了。
呃,或者我轉行去學大提琴?不過這次銀行應該不會給我放貸了,凱瑟琳替我擔保都不行,內政大臣或許可以?”
人類的情感太過複雜,作為神奇生物的卡洛不明白,為什麽對面的媽媽原本追問養女的工作擔心得不得了,結果主人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她逗笑了。
聽着電話裏女人嗔怪笑着關心自己的聲音,伊馮半真半假答道:“對,只是一次普通的襲擊事件,傷我的人已經全部伏誅,我的傷也好差不多了,還跟醫生約了明天拆石膏……凱瑟琳?”
煉金術士突然緊張起來,心提得老高,“她跟您說什麽了嗎?”
對面的回答讓她松了一口氣,“不,什麽都沒有,我只是問問!
度假?哦,她沒跟我提這個……沒事,您去忙吧,我現在就回公寓去了。
好的,你也是,我愛你們。卡洛聽着呢,好的,再見,拜拜。”
電話挂斷,伊馮側頭看向卡洛烏溜溜的黑豆眼,小花栗鼠四肢并用靠近,又站了起來,詢問道:“吱吱?”
煉金術士擡手揉了揉它的腦袋,眼底含笑,“不知道,可能吧。我明天寫信問問凱瑟琳。”
打了這通電話,伊馮心情極好,她起身将外套拿了起來披到左肩上,“終于沒人跟着了,走,我們回去叫上萊拉,一起到阿羅薩迪大道的農産品集市上逛逛。”
愛情永遠只是調劑生活的一道精致調味品,沒了愛情,日子有時或許會顯得寡淡無味,可生活依舊能被各種美好的事物填滿繼續。
譬如第二天拆了石膏以後,醫生誇贊了煉金術士健康的體魄,覺得她的胳膊已經不需要再上夾板固定了。
再比如伊馮昨天逛街的時候買了一條金屬腰鏈,非常适合纏繞在皮帶上幫助她固定配懸在腰間的警徽及武器。而萊拉看見了以後也眼睛一亮,圍着她繞了幾圈,直誇維吉哈特警官這個打扮帥氣……
扯遠了。不過左臂石膏繃帶拆掉,煉金術士的傷就也好得差不多了。
于是見過醫生後,伊馮給帕爾默管家打了電話,又跟艾琳修女約了時間,等下班吃過晚飯,估摸着修道院的晚禱結束以後,她才帶上自己的手提箱出發去了海島。
時間卡得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太陽此時剛下山,莊園的主人是在私人會客廳接見的她倆。
伯爵夫人像是剛從外面某個社交酒會上回來,手套還沒摘下。
也正因如此,她的着裝打扮正式且優雅、妝容精致,在煉金術士眼中美的不可方物。
即便心中有猜測,伊馮也控制自己沒有多問,而是直接進入正題。
她将皮箱打開,在修女從印有教會标志的醫療包裏取出器具之前,就先拿出一個早已被她提前處理過的空白采血管,假作順手般遞給修女。
伯爵夫人将手套摘下,她本可以選擇把袖子拉起來的,但她沒有,而是将披肩的栗色長卷發拂到另一側,露出線條優美的細長脖頸,然後将肩頭的衣服拉了下來。
弧線恰好能貼合掌心的圓潤肩膀,瓷白細膩而光潔的滑嫩肌膚,還有高挺胸脯随着衣領下滑而顯露的柔軟深壑……
無一不讓伊馮聯想到某些燈光幽暗的深夜裏,綻放在手心及唇齒之間、幾乎滿溢出來被她揉在懷中化掉的觸感與溫度。
艾琳當然沒察覺到異樣,她是侍奉神明的修女,守身如玉,立誓會将一生獻給自己的信仰,沒有什麽能動搖她對上帝的忠貞。
可即便如此,這位伯爵夫人的美也讓她在一瞬間恍惚,不由暗中贊美造物主的神奇與恩賜。
女妖注視着煉金術士的眼睛,伊馮一直沒有擡頭。
在這個熟悉的寬敞房間裏,她們曾無數次接吻。也是在這個熟悉的房間,她們在身下的這條長椅沙發上最後一次擁抱。
手心與肌膚的碰觸,喚醒了藏在身體裏的記憶,針尖刺入血管的瞬間,女妖用一點仿若疼痛而加深的呼吸,終于引得了騎士的擡眸關注。
就像引火燎原的火星,一觸即分的眼神,讓心頭暧昧瘋長。
但讓她不滿的是,煉金術士手上動作輕柔了許多,卻再沒有多放一絲關注到她身上。
“好了。”伊馮用棉球按着傷口,将一次性注射器抽取的血液注入到修女手中的采血管內,随後将注射器放好,看着修女把血液滴入到她從教會帶來的幾支分裝的小管檢測試劑中。
不出意外,結果呈陰性。
艾琳修女從醫療包裏翻找出筆和病例開始書寫。伊馮松開按在女妖肌膚上的手指,将染有一點鮮紅血跡的棉球挪開,阿卓亞娜手臂上的細小針孔已經愈合了。
她摘下手套開始收拾東西,而女妖将衣服輕輕拉了上來,托腮側頭看着她,“伊馮,我這樣就算病好了嗎?”
“嗯,教會那邊會結束調查,你沒事了。”
伊馮從修女那邊将采血管拿了回來,放進自己箱子裏的回收區,阿卓亞娜看了一眼對面正在寫病歷的修女,手悄悄揪住她的袖子,低聲撒嬌:“伊馮,那我那些還沒解決的症狀怎麽辦?”
艾琳修女寫完了病例,将所有廢液集中到一個玻璃皿裏,瓶瓶罐罐放回醫療包,問了衛生間的位置去傾倒廢液。
伊馮則阖上手提箱站了起來,神色正經道:“夫人,從來沒有哪一個魔毒症患者的治療會超過三個月的,而您的治療周期已經長達半年了。
我只是警務廳聘請的魔法顧問,如果還有不舒服的話,我确定您的症狀并非源自魔法及元素遺毒之害,請去求助醫生吧。”
“是麽,”女妖細細打量觀察着她的神色,擡手勾住煉金術士的腰鏈,晃了晃小聲道:“艾琳修女已經去衛生間啦,她聽不到的。”
伯爵夫人指尖摩挲着伊馮腰帶上的鏈條,仰頭看向她,語氣暧昧,“我一會兒讓帕爾默叔叔送修女回教堂,你今晚要不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