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出了港口區,沿着漫長的海岸線,約德郡海邊數條道路接洽大橋和堤壩,共同彙成了一整條沿海大道。
這條大道翻山越嶺,幾乎連通了整座城市的三個轄區。
清早,海灣區警察就在沿海大道的其中一條路段的橋下拉起了封鎖線。
這個地方稍微有些偏僻,完全位于郊區路段,車很少,過往的行人還沒有橋下水邊打洞的河鼠多。
“早,長官。”
伊馮從警車上下來,打量了一番這個地方。
這裏離海岸的礁石堆大約有一公裏左右的距離,從橋邊遠眺海岸,遠處海面平靜無波,而橋下則是一條平行于海岸線靜靜流淌的小河流,其餘入目的便全是荒涼的雜草。
“早上好,卡爾警探。”伊馮沿着斜坡下到橋下,“屍體呢?”
“在停屍房。”卡爾聳了聳肩膀,“沒辦法,昨天是周末,長官。這附近聽說夜間有狼出沒,騎警隊發現屍體後就都帶回去了。”
這裏也沒什麽線索,只有一輛翻倒後一頭栽進河裏的出租車。
車的所有玻璃都碎了,車身上有很多爪印和凹陷下去的深坑,鐵皮都被抓爛,像是發生車禍後又被某種殘忍的大型動物攻擊過的現場。
當然,車裏的司機和乘客都沒有幸存,據發現屍體的騎警說,司機困在駕駛座上當場死亡,而乘客則是被像獅子之類的大型野獸從車後排拖了出來撲咬撕碎,屍體有如破布袋一般慘不忍睹。
“死者身份查出來了嗎?”
“是的,兩個人,一個是司機弗萊迪,家人已經報了失蹤,說他周六到海灣酒店接客人送去港口,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回來。
乘客蒙羅·沃克,是一名從首都坎德爾過來的會計師,上周一到了約德郡以後,就一直住在海灣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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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灣酒店在市中心,如果想不堵車的話,去港口走這條沿海大道,穿過近二十公裏的無人郊區的确最快。
到了海灣酒店,從港口分局借調到特案科的摩根警探也已經到了。
摩根是個膚色較深、英姿飒爽的拉丁裔女人。她十五歲就進了港口區分局,如今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做到了塔肖尼警督的副手,是港口區有名的資深警探,已擁有近二十年的辦案經驗。
那個年代,工人運動才剛興起不久,法律也并不完善,對于那個時候的約德郡警局來說,還不存在雇傭童工的概念。
即便是漢克斯伐諾的今天,正規的教育院校也沒有取代掉古老的學徒制學校,子承父業至今都很常見。
摩根的父親當時就是約德郡的老警察,她進入警局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見科長已經到了,摩根将查到的東西一一向她彙報,瞬間就将卡爾和斯賓塞比下去了。至于科裏另外一名警員——她是坐辦公室的文職警察,不出外勤的。
在這樁命案裏,司機應該是被牽連的無辜者,被拖出後座死狀凄慘的蒙羅·沃克才是兇手的目标。
看過案發現場那輛車外表被刮花的鐵皮和側面撞凹陷的深坑,沒人相信車禍是意外。
那不是人或普通野獸能造成的傷害。
“蒙羅·沃克,四十七歲,首都坎德爾人,是受雇于中央政府的會計師。
據海灣酒店所說,蒙羅這兩年每個月都要在首都至約德郡之間往返三次,差旅費用都走的公賬……
我已經給坎德爾那邊發去了電報調取沃克先生的身份檔案信息,預計中午會有回函。
沃克太太那邊也聯系上了,她買了船票,今天中午會坐上從坎德爾過來的輪船,明早應該就能到。”
伊馮點了點頭,問其餘警探:“還有什麽補充的嗎?
沒有的話,卡爾,你去調查沃克先生上周的行蹤軌跡,我要知道他來約德郡的目的,他去過的地址以及産生過矛盾沖突的所有人。
摩根警探,你還是負責與坎德爾那邊的接觸,我要知道他的具體工作內容,交叉比對看他的死是不是迎合了某些人的利益。
斯賓塞,你去停屍房,法醫那邊有結果了就通知我,明早沃克太太乘坐的輪船到了以後将她接到警局做筆錄,要确定她真是從坎德爾來的。”
安德魯神父已經換了一身制服,他跟在煉金術士身邊問道:“您已經知道兇手是哪一種類型的渎法者了嗎?”
伊馮從豪華的酒店大堂往外走,“能撞翻車輛的體型和刺破鐵皮的利爪,左不過是食肉屬的獸化型患者。
對方具體是什麽類型對我而說倒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得把他揪出來,已經殺過人的渎法者,就不可能再停手了。”
站在人來人往的主街大路上,伊馮看向安德魯:“神父,你要回教堂做日課禱告嗎?”
“是的,我會為這兩個可憐人祈禱上帝的祝福,願他們靈魂安息。
案件偵破我們幫不上什麽忙,但抓捕魔鬼的時候,您盡管打電話到聖音大教堂,教會的顧問驅魔團隊随時聽候您的差遣吩咐。”
神職人員充當的魔法顧問都是兼職,為了避免影響警局辦案,他們只會在跟随出警确認案件類型和最後緝兇驅魔的時候才出現。
伊馮跟安德魯神父指點交代過一番後,他便回去提前安排驅魔前的準備工作了。
現在是上午九點多鐘,還不到十點,市中心的主路大街上車水馬龍、擁堵不堪,好幾名巡官站在路岔口指揮交通。
“斯賓塞,把你的自行車留給我,你坐警車回去。”
摩根眼睛在她耳朵上瞄了一眼,伊馮看過來,“怎麽了?”
摩根神色淡淡搖頭,什麽也沒說,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伊馮拿出懷表看了眼時間,略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到電話亭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手心出汗,有些緊張,聽見對面傳來一個含糊慵懶的女聲:“喂?”
對面的女人像是才剛剛睡醒的樣子,沒聽見回答,對方停頓了一下,突然喚她名字:“伊馮?”
伊馮只覺渾身血液上湧沖到頭頂,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結結巴巴回答:“是、是我,莉娅,我吵醒你了嗎?”
阿卓亞娜在話筒那頭輕笑:“你說呢?我卧房的電話號碼沒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會這個時間點打給我。”
她打了一個哈欠,伊馮幾乎能想象到她衣衫不整趴在桌上,嬌嫩的紅唇說話時對着話筒呼氣的樣子。
呼吸像沿着電話線輕飄飄吹到了耳邊,煉金術士不由握緊了聽筒。
“困死我了,你可真能折騰,晚上不讓我睡,白天也不讓我睡……
說吧,什麽事情,有東西落在我這兒了嗎?”
“沒、沒有。”
伊馮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她垂着腦袋,耳邊吹散的黑發遮不住紅透了的耳朵,“對不起,我弄疼你了麽?”
阿卓亞娜睜開眼睛,幾乎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煉金術士低聲下氣哄她的樣子了。
她坐直身子,一手握着電話聽筒,另一只手拈起女傭送來的小蛋糕咬了一口,語氣漫不經心,眼底含了笑意,“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不是!當然不,我、我只是想和你說一聲早安,早上離開的時候忘記了。”
阿卓亞娜愣了一下,她将蛋糕放回到碟子裏,眼睛彎了彎,也柔聲道:“這樣啊……早上好,伊馮。今天的工作順利嗎?”
她用小勺戳了戳蛋糕上的奶油花,挖了一勺香甜的奶油送進嘴裏,“如果你現在過來的話,還來得及和我共進早餐。”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不過這句玩笑卻讓伊馮多少放松了下來。
她舒了一口氣,對着電話亭揚起笑,不由自主多說了幾句:“不了,早上特案科接了一樁案子,我現在在海灣酒店門口,一會兒要回警務廳向署長陳述案情簡報。
莉娅,你這兩天先不要喝酒,我和安德魯神父說過,中午會有修女去給你采血送到我這兒來……”
唔,親密接觸果然能大幅度拉近距離,之前這只吃了虧的獨角獸可不會這麽親昵的跟她說這些關于工作的話。
阿卓亞娜舔幹淨了勺子上的奶油若有所思。
真奇妙,就像是打破了人際關系中一層微妙的薄膜,她現在心裏對伊馮有了一種更随意的親近感,而對方好像也自覺将自己擺在了一個離她更近的位置上。
維吉哈特小姐的身上還真是有一種老派又傳統的責任心,不過這種老派的認真倒也不顯得咄咄逼人令她讨厭。
只不過——
“伊馮,昨晚發生的事情其實不代表什麽。”
煉金術士的心瞬間就墜入了冰窟,但随即又被女妖拎了出來用手心捧住捂着。
“就像你說過的那樣,我們的生活步調并不一致,對感情的态度也不同,如果追問昨晚發生的事情對我的意義,你可以理解為我喜歡你。
但如果你因此而對我有了心理負擔,那我們就把那當成是一夜情,我不怪你……”
伊馮被繞糊塗了。
所以阿卓亞娜對她的态度到底是什麽意思?喜歡她,願意和她在一起,但是要假裝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依舊和以前那樣相處嗎?
警務廳一間空置的會議室,百葉窗拉了起來,克拉克署長聽過簡報,正在斟酌着交代一些事情。
“蒙羅·沃克是個會計,也是中央政府的雇員,他的身份有些敏感……
伊馮,你在聽嗎?”
首席顧問發散的眼神動了動,回複了焦點,“是的長官。所以您的意思是,沃克先生是首都坎德爾那邊派過來,查約德郡政府部門賬務的人?他查的是哪個部門,警局還是市政府?”
“是消防局。”
克拉克署長說完又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消防局與我們是兄弟部門,蒙羅的死不可能跟咱們自己人有關。”
“長官,不管什麽機構,學校、公司、醫院還是政府部門,所有人都讨厭稽查核算賬目的人。”
伊馮擡眼看她,“而且我找不到理由,能支撐一個會計在近兩年的時間裏頻繁挂公賬往返兩地,除非他真在消防局的賬目裏查出了東西。”
克拉克署長少見的面色有點尴尬,“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情了,沃克先生的屍體确認身份以後,一位政府官員找到我這裏,承認了他和沃克先生的地下情。
這位會計之所以經常往返坎德爾和約德郡兩地之間,就是因為這段婚外情。”
“他?是個男人?”
克拉克咳了一聲默認了。
“……是誰?”
伊馮皺起了眉頭,“長官,您應該知道,作為和沃克先生有暧昧關系的婚外情對象,我是肯定要找到這名官員進行問詢調查的吧?”
“你先從其他方面着手,調查該如何進行依舊由你負責。”
“可是長官,那位婚外情對象就是我的首要嫌疑人之一,我必須——”
“好了,我告訴你這個,是不想你先入為主懷疑火警消防的兄弟,以至于把關系鬧僵影響到部門之間以後的合作,其他調查一切照舊。
至于那位政府官員,我會另派人去核實他的不在場證明。”
署長不願意多說,又下了命令,伊馮只好離開。
她有些沮喪的回了特案科大辦公室,斯賓塞和其他幾名警員都在吃小蛋糕。
“長官,有人找你,我們請她去你辦公室等了。”
“是誰?”
“塔妮斯頓伯爵夫人。哦,還有,請一定替我們謝謝她送來的小甜品,十分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