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說實話,你的辦公室跟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樣。”
伊馮将百葉窗拉上隔斷了外面大辦公室幾名警探投來的目光,她走到辦公桌前,将一大堆淩亂攤開的文件規整起來放進抽屜。
“是有些亂,早上臨時出警,這些東西我還沒來得及收拾……”
“哦,我可不是指這個,這裏已經很整潔了,跟你相比,我的畫室才叫亂七八糟的,每次用過以後收拾都得好久。”
阿卓亞娜起身走到她旁邊,“我本以為你的辦公室應該比這裏更大更氣派才對。”
“這棟樓已經有近四十年歷史,能騰出一個辦公室給我們就很不錯了,更何況還留了這麽個小隔間來給我辦公。
馬奎爾警司說政府已經撥款準備擇址建一棟新的警務廳大樓,到時候會專門給特案科留出半層樓來。”
阿卓亞娜偏頭看她,“我好像聽誰說起過這個,但選址還沒有定。海島是不可能了,不過我希望能建在海灣或銅鈎區,那兒離跨海大橋更近,你覺得呢?”
也就是離她更近。
伊馮紅着臉,“我覺得怎麽樣不重要,反正不是我來做決定。”
東西都收好了,她轉身,目光不自覺在女妖唇上落了一眼,“莉娅,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我不能來嗎?”
伯爵夫人摘掉了白色蕾絲手套,笑着從桌上拎起一個紙袋,“這種紙杯小蛋糕的口感很不錯,糖霜一點也不膩,奶油裏還有香橙的清甜,你嘗嘗看?”
伊馮只有用抿唇才能抑制嘴角止不住上揚的笑意,“就為了給我帶一個紙杯小蛋糕嗎?”
阿卓亞娜腳步輕緩靠近,直到将煉金術士逼靠到了身後的辦公桌上,但這次伊馮伸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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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着身後的木桌,緩慢卻堅定的擡手,攬扶住了心愛之人細瘦柔軟的腰肢。
而女妖嘴角噙笑,順從伏到她懷裏也回摟着她,擡起一只手展開,掌心是一個呈現奇異符文形态的銀質耳釘。
“你沒發現落了東西在我那兒嗎?”
伊馮這才恍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的确少了一只耳釘,“我說早上遇到的那幾位警探怎麽老是看我,都沒人提醒我這個……”
“他們可能以為戴單耳釘是曼森威爾的時髦?”
阿卓亞娜擡手從她的脖子摸到了耳後,手腕托靠在伊馮的鎖骨上。
女妖好像很喜歡用這種側捧着臉的姿勢愛撫她,不過這樣的接觸,也的确很容易就能營造出一種讓人淪陷的暧昧氛圍。
“而且你今天沒穿警服,我昨天有沒有跟你說,你這一身打扮,風衣戴單耳釘很酷?”
阿卓亞娜湊到她頸邊嗅了嗅,“你還用了我的浴液——”
唇被封住,鼻尖所觸肌膚滑膩,攬抱住的腰肢柔軟到像是一用力就能折斷。
這個吻長到雙方都喘不過氣了才松開。但又沒完全分開,伊馮像是個第一次吮到香甜布丁的孩子一樣,迎着那香柔的呼吸,貪婪觸吻碾磨着面前飽滿欲滴的嫩紅唇瓣,一刻也不舍得松開。
氣息在唇齒間交換流動,連帶着她原本清亮的聲音都帶了些許柔黏,“我沒用浴液,是從你身上沾染的香。”
“是嘛,那這麽看來,昨夜可真是太瘋狂了,我們一定貼的很近……”
即便是剛有了首次親密接觸的愉快體驗,正是對彼此身體的興致感覺最濃烈的時刻,阿卓亞娜也有些吃不消對方的熱情了。
她輕輕咬了咬伊馮的舌頭,擡手抵在她胸口處,話語含糊不清,“伊馮,你是想把我嚼碎了吃下去嗎?”
煉金術士這才清醒過來,拿那雙濕漉漉的烏亮眼眸瞧着她。阿卓亞娜被她瞧得心軟了一瞬,回親了一下她的嘴唇做安撫。
“吃午餐了嗎?”
伊馮連忙搖頭,伯爵夫人歪頭笑道:“沒吃我也不能和你一起,我與律師約好了,一會兒要和林賽一起去與合作商簽合同。”
伊馮也笑了起來,手搭在她腰上,大拇指輕輕摩挲,“教會積壓的病人已經全部處理妥當,從這周開始我應該就不用加班了,晚上你有空嗎?”
“做什麽,想和我約會啊?”
“嗯。”伊馮的神色很認真,“莉娅,我想和你聊聊。”
阿卓亞娜看着她的眼睛,心裏突然生出來一絲退避與抗拒。
她當然知道伊馮想和她聊什麽,但無論是昨晚發生的事,還是她們之間的關系,都是女妖享受卻不願改變的東西。
她不想承擔愛情裏那些被稱之為責任、枷鎖以及一些負面的東西。她想用一層紗布将所有的喜歡與愛都籠罩掩住,不要揭穿,不用深入彼此的生活,只要隔着紗幕,只享受海面之上溢散出來的快樂和愉悅就好了。
于是伯爵夫人從她最喜歡的獨角獸懷裏離開,伸手幫煉金術士将那枚掉枕頭下的耳釘戴上。
“今晚可能不行,明天我們再聯系好不好?”她笑着與伊馮貼面道別,擦了擦對方從她唇上暈染了口紅的嘴角,“反正你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伊馮雖然有一點失望,但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體貼開門送她離開,辦公室的警官們也都跟伯爵夫人熱情的打了招呼。
出了警局走到馬路邊,伊馮拉開車門,阿卓亞娜按着裙子坐上了車,在她關門前勾了勾手指。
伊馮微微低頭湊過去,女妖擡手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她臉有點紅,站直了身體,“對、對不起,那你今晚好好休息。”
警局大門從裏頭推開,斯賓塞探了個腦袋出來,“長官,坎德爾那邊的電報發過來了!”
“我知道了,”車門被關上,伊馮眼睛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再見,莉娅。”
據坎德爾中央政府那邊的人說,這件案子的受害者蒙羅·沃克是個固執且多疑的人。
對于一個稽查賬目的會計而言,這種多疑造就了他履歷上的輝煌,但也使他成為了一個極其不受人歡迎的“混蛋”。
“說實話,他的死我并不意外。”
因為蒙羅敏感的身份,署長克拉克親自給消防局打了電話,那邊便派了一個曾與這名會計對接的人過來。
“沃克先生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叫那些惱人的家夥過來清查賬目就是會帶來這些問題。他不知道體諒變通,也從不站在實際角度上出發,只知道質疑價格,以會計的思維來衡量性價比。”
這名消防員顯然很厭惡死者。
“自六年前開始,約德郡每年消防救援設備的支出金額就擠進了全國前十,但作為北大陸最大的港口城市,約德郡某些地區的人口密度已經超過了國內任何一座城市。
城市規劃建設是一項長久工程,但以目前的狀态來說,城市建築設施老化,擁擠的人口源源不斷自世界各地湧來,不僅警局在遭受嚴峻考驗,我們消防部門也幾乎在滿負荷運轉。”
“中央政府可不會管你們各自的情況,每年撥給各郡市的經費按城市人口面積分配,和其他地方相比,這筆錢只占約德郡消防每年總經費來源的百分之十。
但就是這麽一筆費用,從去年開始,每個月沃克先生都要跑過來清查賬目,盤問供貨渠道,追根究底問我們為什麽不采購性價比最高的供貨商……
拜托,我們是火警消防局,不是什麽經費最佳使用規劃的調研部門!
專門抽調人手來應付他的審查就已經用掉了那筆經費的一大部分,您知道我已經多少次被從救援隊叫回來去應付這個混球了嗎?”
從樓下辦公室過來陪同的馬奎爾警司對伊馮使了個眼色,遞了一杯茶給消防員。
“消消氣萊恩,我們這兒也是一樣,中央政府撥下來十塊錢,其中至少要拿出三塊來證明我們把錢花到了正途上。
尤其是約德郡這些年經濟發展太快,坎德爾那邊更不想讓咱們好過了……”
中央與地方的矛盾哪兒都有,也說不出誰對誰錯,伊馮可不願意插手這種話題。
“萊恩,那你幫我們看看,蒙羅這次來約德郡去過的幾個地方有沒有你熟悉的地址?”
消防員接過卡爾遞給他的本子,“阿羅薩迪第七大道上有我們防火毯的供應商,銅鈎區海象公園後面的荒地原來是一家專門從事阻燃服生産的加工廠,前幾年破産工廠被推倒了……
說實話夥計們,我這句話雖然有些不中聽,但我還是慶幸這家夥死了,不然他下次又要帶好幾封質詢函過來。”
伊馮将本子接過去看了看,“萊恩,我這句話也有些不中聽,但你口中的這家夥死了,他的工作總歸會有人來接替的。”
萊恩站起來,聳了聳肩膀,“至少中央政府派下個人過來之前,我能輕松一段日子了不是嗎?”
送走了萊恩,馬奎爾警司搖頭道:“維吉哈特小姐,萊恩人雖然有些刻薄,但卻是一名優秀的火警消防員……”
“我知道你的意思。”伊馮拿筆在本子上圈了幾個地址出來。
“你們的辦案經驗比我豐富,我能從萊恩身上看出來的東西肯定也瞞不過你們的眼睛。
消防局的經費賬目一定是有問題的,但不至于嚴重到要靠殺人來掩蓋掉一些東西,這太愚蠢了,蒙羅的死大概率與他們無關。
可蒙羅來約德郡的工作任務就只有查消防局的賬目這一個目的......卡爾,明天你帶人去剩下這幾個地方看看。
斯賓塞,你負責接待沃克夫人,看她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約德郡有沒有其他朋友或敵人。
至于摩根警探,你做好準備,我們過幾天可能要去會會沃克先生那位神秘情人了。”
摩根在轉椅上轉了半個圈看向她,“恕我多嘴,長官,克拉克署長不會告訴你那位官員的身份的。”
可能是塔肖尼警督的原因,這名特案科有案子才會從港口區借調過來的警探對伊馮的态度向來是不冷不熱的。
但伊馮也不在意,除了總廳,特案科科長的位置讓她在各個分局都不怎麽受歡迎。再包容開明的地方也會有排外的一面,更何況還是她這個空降來壓了大家一頭的外來者。
“這樁案子有多家報社記者盯着,案情進展遲早要公布出去。那位官員要麽選擇與我們合作盡快偵破案件了結這件事情,要麽拖着等記者把所有的東西都挖出來,他沒有第三種選擇。
好了各位,該下班了,我們明天見。”
在回公寓跟卡洛解釋自己身上沾染的香味之前,伊馮沒忍住悄悄在側街口的電話亭裏撥出了那個號碼,結果是女傭接的電話。
對方解釋說伯爵夫人正在畫室進行藝術創作,一般這種時候不會接任何人的電話。
挂斷通話以後,伊馮回了公寓。
寵物比人更好相處的一點就是,寵物不會随意多嘴評價或幹涉主人的行為。在這一點上,即便父母子女都做不到,而有的時候,越是親近的人越做不到這點。
卡洛不在乎伊馮愛上了誰,或者誰愛上了她。
它只是單純對主人再一次的夜不歸宿表達了強烈不滿,然後在烏黑濃密的肩發裏鑽來鑽去,又在她脖頸和鎖骨上打滾亂蹭了好一會兒,直到自己毛發也沾上了那股幽香後才安分下來。
樓上的萊拉今天難得沒有及時從銀行下班,伊馮早早去一樓浴室洗了澡,回來躺在自己小小的木板床上發呆。即便腦袋控制不想,身體也很誠實的回味着昨晚發生的一切。
手心攏握不住的大片滑膩肌膚,在她懷裏難耐扭動的柔軟腰肢,還有一邊喘着嬌聲求饒一邊攀抱她肩膀不松手的美人......
卡洛抱着尾巴團成一團卧在主人肩窩裏睡覺,黑暗裏,伊馮睜着眼怎麽也睡不着。
良久,她側身摸摸卡洛的身體,親了親它的小腦袋,掀起被子蒙住了頭。懷裏空蕩蕩的,一個人睡覺可真難熬啊……
接下來的幾天,伯爵夫人的行程好像挺滿,伊馮下午或夜裏抽空打去的電話,有一半都是接不通的。
阿卓亞娜有時候會笑着在電話裏說可以在上午打給她,那個時間她總是在賴床睡懶覺。但伊馮現在已經知道她經常會夜裏獨自一人待畫室熬夜創作,便不舍得打擾她休息。
伊馮覺得她們像是在戀愛,但又不像戀愛。
女妖在電話裏會跟她抱怨今天見到的某個畫商或合作夥伴,對她撒嬌說想她,也會跟她閑聊講很多自己的事情。
在那些碎片化的交流時間裏,伊馮知道了很多。
比如莉娅是由姐姐撫養長大的,比如塔妮斯頓家族傳至這一代就已經敗落了,除了那座早先曾被抵押給銀行的漂亮莊園外幾乎都沒留下什麽財産。
十幾年前,在約德郡的治安混亂時期,只剩下一個貴族頭銜的塔妮斯頓伯爵在一場入室搶劫裏失去了僅剩的唯一親人。
男人悲痛欲絕,将莊園抵押給銀行後,便帶着家族積蓄搬去了漢克首都坎德爾。在那裏,伯爵與一個年輕姑娘陷入愛河後結了婚。
但婚後沒多久,這個男人就從互助會上受到了感召,被某種天真爛漫的政治理想而驅使,和許多獅心同盟國的青年一樣,毅然去參加了博頓公國爆發的全面內戰,為另一個國家獻出了生命。
“我是六年前帶着帕爾默叔叔從漢克首都回來定居的,以塔妮斯頓伯爵的‘遺孀’身份,我從銀行贖回了紅槭木莊園。
對了伊馮,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有個姐姐?她是一名寡婦,已經在坎德爾再婚,重新組建了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你那天夜裏第一次來到莊園的時候,我就在書房裏跟姐姐通電話,祝她生日快樂。
你知道的,撥打長途電話十分麻煩,不僅需要提前跟對面約定好時間,還要經過好幾個接線員轉接才能連上線路進行通話。”
煉金術士這幾晚的夢裏全是女妖纏着她的脖子在耳邊的輕柔調笑,“哎呀真糟糕,一不留神又跟你說了這麽多關于我的秘密,伊馮,你好像抓住我的軟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