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顧時翊心底一驚,還未來得及起身,便見身下這人猛地一拐子砸在他的胸口,将他從身下甩下去,緊接着轉過身,猛烈的咳嗽起來。
顧時珩身形消瘦,一身紅衣濕濕漉漉,就連發已些許散開,随風飄蕩。
顧時翊只是須臾之間,便已恢複了他往常那玩世不恭,事事不在意的模樣。
在顧時珩轉頭的那一瞬間,先前的表情亦從稍有擔憂,頃刻間便變為毫不在意,看着他,玩弄了玩弄手中順手撿的石頭,興趣盎然地開口,道,“怎麽,老九,被親傻了?”
顧時珩胸口不自覺地起伏,手死死攥緊,亦顧不得泥土和沙石讓他掌心刺痛。
顧時翊站在那裏,亦不在乎自己身上多麽狼狽,反而像是個獲勝者,道,”好吧,說不出話來,我來說——不用謝。”
顧時珩臉色又沉了沉。
“對吧,你不該說謝謝嗎?雖說我是把你推下去了,但我可也的救了你一命,怎麽說也是我們扯——”
“我殺了你!”
那“平”還沒說出口,顧時珩仿似被激怒的獵豹,猛地朝他撲了過來。
顧時翊只覺得胳膊刺痛,便被摁在了沙地之上,往下倒去之時,腦袋亦被撞得刺痛。
顧時珩俯在顧時翊上方,一只手死死的壓住其肩膀,見那不着光亮的鳳眸,本便覺得其可恨,更不提給了他多少個膽子,竟還敢…對他..做那檔子事!
顧時翊被摔得七葷八素,竟還有心情說玩笑話,他眯了眯眼睛,擡起頭望向顧時珩,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老九,莫非你對我非分之想?”
這一句話,亦将顧時珩心底怒火徹底點燃,他眉目一蹙,幾近用盡全身力氣,一拳而下 。
先是一拳,随即又是一拳,顧時翊蒼白的臉頰被打得嘴角發青,鼻梁之下的亦有鮮血流出,竟連半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他起先還保持神色自若,後來亦被打得疼了,虛虛伸手去擋,卻被顧時珩雙手撥開,又是一拳。
顧時珩心底的火燒得烈了,亦沒有個停手的意思,拳頭緊鎖,眼看又要落下一拳時候,突然感覺一陣風奇襲而來。
還未來得及回頭,便感覺到一雙手自身後,死死地鉗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從顧時翊身上拽了下來——
“住手!”
顧時承将顧時珩拽了下來,沉眉望着二人,見顧時珩渾身透濕,而顧時翊亦是全身如此,還滿臉是血,鼻青臉腫…
這到底是如何,竟成了這幅樣子?!
顧時珩深吸了一口氣,被拽下之後,坐在沙地之上,略有失神,亦沒再動;顧時翊深吸了一口氣,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坐直了身子,戲谑地掃了顧時珩一眼,道,“你這人不大,力氣還挺大的啊,老九?”
他這話落下之後,頃刻間便點燃了顧時珩的開關,他猛地回過神,擡頭望向顧時翊,道,“你把我推下太液湖,還敢…你簡直就是找死!”
“我找死?!”顧時翊輕笑一聲,微微的張開臂膀,道,“來,我給你這個機會,你看看老八在這兒,你還能不能讓我死。”
“你….”顧時珩眉頭緊蹙,望向了顧時承。
而對方卻不敢看他,反而望向了顧時翊,忍不住喊了一聲,“你說你會來替我解釋,你便是這般解釋的?”
“我是想解釋啊。”顧時翊啧了一聲,“有些人脾氣挺大,不給我開口的機會吶。”
“…..”
顧時承刀眉一沉,側頭見顧時珩渾身濕透,先解開了犀牛腰帶,将玄色長袍脫下,反手便要朝顧時珩身上搭去。
顧時珩眉頭緊蹙,一把推開了顧時承的手,并沒接他的衣服,反而問道,“你們二人這是何意?!”
“這是何意?我說這手絹是我的,你還真以為人是我殺的啊?”顧時翊緩緩開口,語氣輕揚,“我什麽人,犯得着去嫁禍一個榮妃?”
手絹…
剎那之間,顧時珩全然明白了,他當真是百密一疏。
顧時承那天醉酒之後,将手絹留在了他身上,現在還在他翊坤宮裏晾着的,他找到的的确是顧時翊的手絹,但動手的不是顧時翊,而是…
“為什麽?”顧時珩不敢相信地擡頭,上上下下掃了顧時承一眼,道,“是你想要嫁禍我的?”
“我沒有! 顧時承立即擡頭,仿似被刺了一刀,既想開口,又反反複複欲言又止,醞釀良久,才道,“我…這不是沖着你來的,我是想報複葉落塵。”
“榮妃?”
“是,沒錯…那天我并沒有說全..” 顧時承有些不安的望了顧時翊一眼,見其并沒有幫忙的念頭,亦只有硬着頭皮解釋。
“我母親蘇湛是葉落塵的侍女,她根本就不是病逝的,而是被下毒,是葉落塵害死了她。”
“什麽?!”顧時珩瞪大了眼。
“葉落塵對我做什麽,我都可以忍受,但是殺母之仇不能不!眼看我便要開府成人,以後在宮裏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必須要趕快,只是你是個意外..”
“所以這一切都是…”
顧時珩微微凜眉,突然間一切都可以串起來了。
他在太液湖墜湖被顧時承救下,在郊區偶遇完顏麟的時候,又碰上了帶着兵刃,內着軟甲,帶着面具的顧時承,還有那日,顧時承故意把他引到了後山處,親眼目睹了十一皇子和太監勾兌…
究竟是意外, 還是利用,還是故意栽贓嫁禍?
顧時珩望着顧時承的沉目,一時間自己亦不确定了。
而他懷疑和審視的眼光,在顧時承看來,竟仿似在剔他的肉。
他不敢看他,緩緩道,“…這事兒是你被無辜牽連,是我對不起你。”
“你別跟我說這些無用之話!”顧時珩深吸了口氣,驟然提高了聲音,“我想知道真相。”
他這麽一對顧時承發火,反而顧時翊樂了,像個看戲的人,微微往後仰了仰身子,若再給碗瓜子零嘴,倒真像在勾欄之中了。
可與他相比,顧時承卻仿似在火上烤,他深吸了一口氣,一五一十緩緩道來。
“真相自然是要告訴你的…最開始,便是那日在太液湖邊。我聽說葉落塵母子會來此處賞梅,便提前在湖邊做了手腳,因我知道他們二人乃是草原兒女,亦不會水,可是沒想到你卻突然闖了進來,而你也不會水…”
難怪。
顧時珩心裏咯噔一聲,他那日受了涼,其實已記不清墜湖之前的事了。
可亦稍稍有些許印象,自己所站立之地無比濕滑,而方一失去重心之後,便一路往下,再也沒有半點能站穩腳跟的地方。
始作俑者本便是顧時承,所以他自然可以在旁邊,可以第一時間将他救起。
而他那時候竟還心存感激,覺得自己年少時候做得不夠好,他這八哥是表面冷酷,但是心底亦是善良的主。
“而那日在城郊, 你也是想去殺完顏麟一行人的?”顧時珩側頭,繼而問道。
顧時承點了點頭,道,“我是葉落塵養子,自然知道她們母子二人跟北渝來使的淵源,又恰巧知道了完顏麟沒有跟着大部隊,反而是自己先帶了十人先行一步,便生了截殺之意。”
“只要我殺人之後留下些許線索,引到葉落塵身上,縱使旁人懷疑,為了兩國邦交,父皇亦必定咬死葉落塵的罪名。畢竟只要葉落塵是兇手,那便只是他們北渝自己的事情,而若查到了別人,那難免将大梁和北渝帶到對立之面,可是…”
“可是我那日打獵,又破壞了你的計劃?”顧時珩想到此處,亦覺得唏噓,道,“你可真不簡單, 我當真小看你了, 八哥! ”
顧時承低了低眼,亦聽出了其話語中的有刺,卻并沒反駁。
顧時珩擡頭望他,道,“可你那日分明已經說了,你不會再對榮妃母子下手,那也是騙我?榮妃想要毒害完顏兄弟也是事實,你将我引到後山,目睹那一切,便已經在鋪路了。只要等到榮妃真正下手,你的目的不一樣會達成?你便這麽急不可耐,非要在将軍坡殺人,将我樹成你的靶子?!”
“我沒有!”
顧時承突然擡頭,吼了一聲,那雙目之下,竟是從未有過的錯愕。
“我…我知道榮妃當真要下毒之後,是早已下定決心,不會再對完顏麟下手了…只需要等,可是,我便沒忍住…”
“你這是何意?”
顧時承手落到了腰間,摸到了一方抱住的油紙,将其拿了出來。
顧時珩眉頭緊縮,注視他手中,見他輕輕将其打開,裏面盡是粉末。
“我那日知你們二人相約時候,心底多有不安,在完顏麟赴約之前,先潛行在了他的帳篷之中,便聽到了些許不幹不淨的話。此物我是在他身上搜到的,喚作迷魂草,如若入了人的口鼻,只要須臾,便能失去意識…他想要做什麽,你難道不清楚?”
顧時珩眨了眨眼睛,突然往後縮了縮身子,心底是無法言語的激蕩。
“你們二人去将軍坡時,我一直跟在後面,在你走之後,完顏麟還在那裏說些污言穢語…我一時情急…”
顧時承望着顧時珩,搖了搖頭,道,“在我殺了他之後,便往他的嘴裏塞了些許毒藥,再将他扔下将軍坡,已是我能想到,最能讓他們懷疑不到你身上的辦法了…”
說着,他擡起頭,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