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顧時珩一人一馬,沿着一路風雨回了龍城獵場,行至将軍坡的時,夜空漆黑宛如幕布,四周皆是一片死寂。
他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得不再走一趟,才能消除心中的疑惑。
如果倒推有太多說不通的話語,可是正推而言,最關鍵的問題亦在于——
完顏麟如果已經毒發身死,為什麽要将他從将軍坡推下去?難道只是為了陷害他顧時珩嗎?
誠然,将完顏麟從将軍坡扔下去,摔得粉碎,是可以掩飾完顏麟是毒發身亡的事實。
但同樣,也可以掩飾其他痕跡。
而最引起顧時珩懷疑的,竟是那張被摔扁的臉,到底有多大的概率,這般将一個人沒有意識的人仍下懸崖,竟會是臉先着地的呢?
他的臉被人破壞,必是為了隐藏,而究竟是什麽樣的作案手段,能簡單高效的殺人,在此地無法留下打鬥痕跡,身上亦無其他痕跡,唯獨會在臉上留下痕跡
顧時珩思來想去,亦只有一種,最為直接,最為了當。
那便從背後而鉗住別人,一只手死死的扣住其脖頸,另一只手拿實物捂住對方口鼻。
只有動手之人足夠力大,被害者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會窒息而亡,而死狀往往太陽穴青筋暴起,眼睛爆出——
只有臉上有痕跡。
顧時珩以墜懸點為中心,倒推了無數路徑,淋着雨在夜中摸索,耗了近一個時辰,仍無半點斬獲。
他嘆了口氣,順手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臉頰,後退幾步,靠在一參天大樹的樹幹之上,聽樹枝搖曳。
而又覺得當真有些累了,便身軀往下滑動 ,席地坐在了草叢之上,想要歇息片刻。
就在他随手将手往地上一撐之時,突然之間,竟感覺手掌之中傳來些許與泥土不同的沙澀之感。
他急忙低頭,撥開草叢,見被藏在這草叢之下的,竟是些許被布料被燒而産生黑灰。
在這堆黑灰之中,仍有些許布料灑落,顧時珩手指撚起其中一方,定神一看,心底突然一顫。
“我便知道!”
“….果然是他。”
在風雨之中,顧時珩仿似勝利歸來的将軍,急匆匆的朝山下奔走而去,一路快馬揚鞭,急匆匆地往京城趕去。
龍城獵場天氣無常,應天府卻是春回大地,陽光明媚。
顧時珩修整好之後,身着赤色蟒服,站立于太液池邊的時候,望着湖面波光粼粼,亦覺得龍城獵場的一切,都仿似乎一場噩夢。
可是這場噩夢,亦未完全醒來,至少此刻,還沒有結束。
輕促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顧時珩轉過頭,見來人一身竟穿了聲青色蟒服,換了個嶄新的王冠,那雙風眸如初,透着寒光,看起來倒是容光煥發,倒是沒有半點自己已經大難臨頭的自覺。
沒臉沒皮,一如往常。
七皇子顧時翊行至湖邊,突然一甩衣袂,從袖中拿着一方折扇,悄然展開。
扇面上是一副水墨山水畫圖,雅致至極,輕輕地扇了扇,道,“今日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大名鼎鼎的九殿下,竟有事要找我?”
顧時珩蹙了蹙眉,道,“不是好事。”
“我想也是。”顧時翊輕笑一聲,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說罷,看我今日心情好,給你這個開口的機會。”
“應該是我今日心情好,還有時間再聽你最後狡辯一次。”說着,顧時珩手指修長纖細,從腰間玉帶之中,撚出那破損的布條,雖周圍已被燒得漆黑,仍能見上面刺了一條毒蛇,道,“你猜我在何處找到的?如果我拿着它去見父皇,你會如何?”
顧時翊頃刻之間,突然笑了,一步一步上前,作勢要去奪那方手絹的,顧時珩悄然将它往身後一藏。
顧時翊舉起雙手,道,“好罷,我不碰,是你說要我看的,那總能讓我看看罷。”
顧時珩蹙了蹙眉,一時間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亦将手絹稍稍掠過了他的面前的,在他雙目前稍稍停滞,便立刻收入了腰帶之中,道,“看清了嗎?”
“看清了。”顧時翊點了點頭,望向顧時珩,十分惋惜的啧了一聲,搖了搖頭,仿似痛心疾首,道,“好像還真是我的,怎麽辦啊?”
“你.....! ”顧時珩手臂猛然繃緊,看着眼前之人,從心底生出不适,心想亦這普天之下只有顧時翊才說得出這種話來,真的不知廉恥,眉頭一蹙,望向顧時翊,道,“所以你承受是你殺了完顏麟,再嫁禍于葉落塵和我的?為什麽?”
“為什麽?”顧時翊話語往上揚,似是聽到了什麽的好笑的事,開口又是陰陽怪氣,道,“你說的嘛,我這種惡人要做些壞事,還需要個理由嗎?看誰不順眼便順手殺了,看誰不順眼…”說着,他那雙鳳眸落到了顧時珩的眼眸之中,開口宛如銀蛇吐信,“便順手陷害啰。”
…
“你真的無可救藥!”顧時珩瞪了他一眼,突然一巴掌推在他的胸口,義正言辭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斷不可能包庇你,你自己在家裏洗幹淨,等着掉腦袋吧!”
說着,他擡腿便要往外走,卻突然被一把拽住了胳膊,往身後一甩。
顧時珩全然沒有防備,他自是沒想到顧時翊會對他動手。
此時此刻,他撞到圍欄之上時候,才察覺到對方亦并非羸弱之輩,可是心底卻并不驚慌,反問道,“你要同我動手?你覺得你有勝算嗎?”
“我又何需跟你打架?”顧時翊一步一步靠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随即湊進了顧時珩,緩緩道,“老九啊老九,有時候我真的不知你怎麽想的。”
頃刻之間,他距離顧時珩不過須臾,語氣輕佻,目光落到了身後的湖面之上。
“你要與我對峙,怎會選這麽個地方,就像是分明知道一個地方有賊,卻偏偏把家門打開,難道你莫非忘了——我,不是個好人吶?”
顧時珩擡頭望向顧時翊,心底猛然一驚,方方站直身子,誰料顧時翊動作比他更快,猛地一腳踹在圍欄之上,而于此同時候,突然雙手用力,落在顧時珩的胸口,将他重重地往後一推——
突然之間,只覺天旋地轉,顧時珩拼盡全力,用力地拽向那青色的衣領,指尖卻從其衣上劃過,最後映入眼簾的,乃是那人狹長的鳳眸,而他與這飛出的圍欄一同,墜入了這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澄澈而毫無溫度的湖水頃刻蔓延而上,逐漸填滿了顧時珩的口鼻,他拼命的張口,想要得到些許空氣,可灌入口舌的唯有湖水。
氣泡逐漸便小,似是有無形的力量在死死地勒住他的脖頸,他的手腳仿似都灌鉛了一般,越是掙紮,越是沉重。
而突然間,他的長發在湖水之中飄蕩而起,感到一股死寂。
他擡起頭,望着湖面上稍稍泛起的光,終再也沒有了半分力氣,看着自己離它愈來愈遠。
放任自己沉沒。
安靜.
太安靜了。
顧時翊站在湖邊,起先還興致盎然地掃着這太液湖。
可是很快便見氣泡已不再有,就連先前的漣漪都已平息,仿似乎從未有一個人被推入了湖中。
他稍稍有些不安地凜了凜眉頭,站起身來,開始在湖邊左右踱步。
太液湖乃在後花園最深之處,又是內院,故而禁軍巡邏得極少。
顧時翊站在湖邊,見此時還未有動靜,忍不住喊了一聲,“喂——顧時珩。”
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他的聲音回檔在樹梢與湖面之間,“別裝了,顧時珩——這裏可沒人理會你。”
顧時翊遠山眉一凜,緩緩低下身,用手指撥弄湖水又放下,可除去他造成的漣漪之外,并未有半點動靜,仍是一片死寂。
他望着這一切,突然見意識到了什麽,急匆匆地站起身來,一時之間,那往日多為輕佻不正經的臉龐,竟閃過一陣失神。
他一把解開了自己腰間的玉帶,将其連帶着青色蟒服一同扔到了岸邊,可走到湖邊時,突然晦澀一笑,“你可別他娘又是騙我的,顧時珩。“
說着,一頭紮入了這湖水之中。
太液湖東岸,最為寂靜的湖灘旁邊,只着單衣發髻淩亂七皇子,将毫無半點反應的九皇子拖上了湖岸,随即便跪在泥地之上,猛烈的咳嗽起來。
顧時翊此生都沒如此狼狽過,湖水早已将他周身全部浸濕,連帶着幾根水草沾染于身,卻也沒心情管,他氣還沒有喘勻,方方将嗆的水吐了出來,便急忙低身,望着那毫無生氣而如琢如磨的臉頰,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側臉,喊了一聲,“顧時珩?”
“顧時珩?!”
而俊美的面龐此時已沒有半點反應,那雙桃花眼緊閉,再也沒有半點光亮。
顧時翊深吸了一口氣,稍稍使心情平複下來,低下身,手忙腳亂的給他解開胸口的衣襟。
顧時珩的此時不過是個少年,脖頸白皙修長,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又因其消瘦,鎖骨微微凹陷,骨節清晰可見,上還沾染這些許晶瑩的水,仿佛精心雕刻的白玉石,在微光之下,暗自閃耀。
顧時翊見此喉結微微一動,目光躲閃,不再敢看他,匆匆低頭,側頭将耳朵覆上其胸口。
那胸口之下,穿來的心跳聲雖然輕微,卻仍存在,他仿似乎脫力一般地長松了口氣,雙手重疊,落在其胸口,開始重重的按壓起來。
“別這麽弱,顧時珩!”
顧時翊的手上的力氣一次重過一次,可身下之人卻并未有任何反應。
他匆匆地停下手,側頭去聽,那心跳聲仍輕微至極,反而那蒼白的臉竟越發有些發青的跡象,他遠山眉一凜,反而落在那微開而殷紅的唇瓣之上。
不行,他暗自搖了搖頭,他真的會殺了他的。
雙手繼續按壓,已是數十次,讓他胳膊都有些發酸,可身下那人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他的目光反反複複落到這張慘無氣息,卻如雕如琢的面龐之上,心底暗自一沉。
…..罷了!
顧時翊搖了搖頭,此時亦管不了這麽多了,他一只手落在顧時珩的脖頸之上,将他腦袋往後仰去,随即深吸一口氣,望着這水紅色的唇,低頭便吻了上去。
顧時珩的唇極度柔軟,卻冷得像冰。
顧時翊将其輕輕撬開,将氣息度入,吸氣度氣,反反複複。
他身上亦被薄汗濕潤,更是顯得狼狽,直到那張慘白的臉開始出現血色,血液似是開始回流時候,才稍稍放緩了頻率。
可動作仍未停下,他再一次深吸一口氣,方方低頭,将氣息向對方度去, 便猛地感覺身下那雙手悄然一動。
顧時翊心中一慌就要起身,無奈這一口吸得太重,兩人唇瓣尚未來得及完全分開,可身下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