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嫂如母
第20章 長嫂如母
寒假來了,女鬼接我回家,他依然穿着藍色的工服,背上有股機油的味道。我注意到朱丘生的肩膀又寬了些,倒三角從雛形變成了實際,他好看得越發明顯。
他叫我別使勁兒抓他的衣服,說身上髒,我沒應,将頭深深埋在他的衣服裏。皂角味兒,機油味兒環着我的鼻子,那是種混雜着溫柔與強韌的特殊氣味,朱丘生獨有的,我聞了又聞,像只餍足的貓。
暗暗的,偷偷的,然後我從他背後擡起頭,順着目光打量他的耳垂。朱丘生的耳垂不厚,按照老一輩的話來講那不是什麽有福氣的面相,是“勞碌命”,他勞碌的耳垂被冷風一吹,邊緣就會變成半透明的紅。
我怎麽想就怎麽做了,伸手替他揉了揉。
吱——呲——!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猛然響起,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倆已經在地上滾了兩圈了,碎沙子粘了我滿頭,我的行李和車子一起倒下來,不結實的暖水瓶蓋兒溜出去老遠,咕嚕咕嚕的。
娘的,我疼得在心裏直罵。
我一把把倒在我旁邊的朱丘生扶起來,他身上沒受什麽傷,但手掌擦破了油皮,滲出一點兒血。我看了就忍不住惱,罵他,朱孬蛋,你丫多大了還摔跤?!
他瞪了我一眼,說你幹嘛閑得沒事動我頭?
我說,我這不是看你耳朵凍了給你捂捂嗎?沒良心的!下次凍掉了也別找我!
我倆鬥了一陣兒嘴,吵得氣鼓鼓,才想起車沒扶。我抓着車頭幫他扶起來,手碰了下車框裏的鋪蓋卷兒,然後“操”了一聲。
朱丘生問我怎麽了?
我給朱丘生看我濕了的手,說他娘的暖水瓶漏了。
暖水瓶裏面是玻璃膽,本來就是易碎物品,所以我才把它包在鋪蓋卷兒裏。朱丘生過來摸了把,無語地瞪着我,過了會兒,上嘴唇下嘴唇一磕巴,說了句傻叉。
我氣得擰他胳膊,你才傻叉呢!你是大傻叉!是我摔的保溫瓶嗎?幹嘛罵我啊?!
他照例臉黑,說你笨不笨,暖水瓶裏水都不倒幹淨?家裏少你這一口水啊?
我說要不是你翻車,我暖水瓶能漏嗎?
朱丘生從嗓子眼裏哼了一聲,他說要不是你手賤摸我頭,我能翻車嗎?
我說誰他媽手賤了?我還不是怕你耳朵冷?
吵來吵去,正正好好繞地球一圈,又他娘的吵回來了。我和他誰也沒說過誰,他不等我坐穩就下了狠勁兒一蹬腳踏,載着我向前走。我氣得故意不摟他,車輪滾過一陣颠簸的石子路,差點讓我又栽個跟頭。
朱丘生嘆了口氣,像是妥協了。向後伸出一只手,把我的胳膊抓到他腰上,耐着性子低語道,路不平別摔死,抓好。
認錯态度真是相當不良好。
但他給了梯子,我還能不給個面子往下爬嘛?我一把把他的腰又摟緊了,湊在他耳朵邊臊他,我說,剛剛不是還不讓我抓嗎?看你別扭的,死相!
我口腔內的氣一噴,朱丘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悶聲悶氣說,別吹了,弄得我耳朵癢。然後他從脖根處透出一點兒紅霞。
回到家,朱丘生把我打濕了的大紅棉被好不招搖地挂在晾衣架上。朱草生經過,探頭探腦,果然吐不出什麽象牙,她問,帽兒哥,你尿炕了?
我作勢要踢她,我說去你的吧,這是水。
朱草生還逗我,手一摸被面,那滾開的水還沒涼透,她點點頭,說,嗯,還熱着,剛尿的。
我把凍得冰涼的手往她脖子裏一紮,弄得她呲牙咧嘴的,我反擊道,小兔崽子,看我不凍死你。
手被風吹了一路,早跟三九冰的溫度不相上下,朱草生被冰得像只亂扭的蠶蛹。她在原地開了旋轉、跳躍等大招,還是沒能擺脫我冰涼的魔爪。草生舉雙手雙腳投降,扭頭說,帽兒哥,你怎麽變這麽壞呢?
我樂,變壞?我以前很好?
當然好呢,朱草生擺出一副“追憶往昔”的老太太表情,上高中前就是溫柔體貼大暖男,又給我紮小辮又陪我玩過家家的,我差點兒就愛上你了。
這可不行啊,我教育她,你個小丫頭片子今年幾歲啊?就每天情啊愛啊的。
朱草生和二武的“初戀”告吹後,她毫不氣餒,又接連把小學裏好幾個男同學迷得神魂颠倒。她自己這樣不算,還整天拉着她的“姐妹團”交流“戀愛技巧”,把銅鑼村第一人民小學搞得烏煙瘴氣的。
所以說是差點兒嘛,朱草生抄着手道,後來我仔細想了下,我找男朋友不能找你這樣的。
我被她煞有介事的樣子弄笑了,捏捏她的臉,問她,那你找什麽樣的?你大哥那樣的?
這句話脫口而出,我自己先愣了,一想到朱丘生也是某女的夢中情人,将來還要娶小女娃,我胸口就發脹。
草生沒發現我的異樣,她張口反駁道,誰要找他那樣的,整天管東管西的,我是找老公還是找爸?
那我呢?我問她,我為什麽被你排除了?
你啊,草生語重心長地說,你像我媽。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風吹着我的臉,心裏是酸的甜的苦的澀的,媽嗎?我腦子裏突然閃出了四個字。
長嫂如母。
神他媽長嫂如母。
我一下子理解了癡迷占星算命的女孩子們,明白了她們為什麽會篤信這種虛無缥缈的勾連。暗戀是一個人的,孤獨的、寂靜的又熱烈無措的,它的魅力全來自于想象。
草生還在滔滔不絕,她說了什麽要找個霸總,又帥又霸道又多金的,我沒怎麽聽進去,等她說完了,我突然叫她,我說草生啊。
哎,她轉頭看我。
商量個事吧,你要不要叫你哥是外祖父?
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意思是“我怎麽覺得你後門兒在放氣”。其實我也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屁話,我無意攪亂朱丘生家的人物關系。我只想着朱丘生是我的小學同學,他對我算得上長兄如父。
而我,或許有那麽一點想對朱草生長嫂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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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大概會有一點微妙的進展∠( 」∠)_
暖水瓶立大功(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