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是你的瑪蓮娜?
第18章 誰是你的瑪蓮娜?
弄髒黑色的是腐朽不可雕的白。朱丘生教過我何為健康真善,卻沒料到最後竟是他自己,與我愛欲相關。
十六七歲是人生的春季,交配躁動的季節。羅明向我提了一部電影,《西西裏的美麗傳說》,他向我描述裏面的女主角——瑪蓮娜是如何曼妙迷人。
真有那麽漂亮?我觑了他一眼,問。
羅明向後一仰,喉嚨上下浮動了一下,他半眯着眼,嘴角攥了抹意味不明的笑,說,何止是漂亮,那叫性感。你知道什麽叫性感嗎?漂亮的女人大街上就有,性感不同,她是萬裏無一的,能讓你血脈膨脹,你對她有瘾,她會使你沉迷。
然後他邀請我中考後抽空陪他重溫一遍影片,我答應了,但之後我們的計劃發生了微妙的變故。那位啓蒙了無數少男的美麗女士并沒有指引我,首先引我遐想的,是具男性的軀幹。
後來,他成了我不可說又難解脫的“瘾”。
當時中考已經落下帷幕,小叔資助了一筆資金,讓朱丘生帶我去省城玩。旅程的起點是哐哧吭哧的綠皮火車,游在一片鋼鐵的海,海外還有連綿的山,我左顧右盼,看什麽都有意思,新鮮地不想上岸。
錢包、行李,我們坐在第三車廂五排二三座,上完廁所趕緊回來,別到處瞎轉,他還在我旁邊唠叨,朱丘生囑咐我的樣子真像個老媽子,我嫌他吵,捂住他的嘴。
他的眼珠子還在向我示威。
哥啊,我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我的耳朵都要生繭子了,你累不累?
他愣了下,把我的手拿下來,将我整個人擺成個安分守己的姿勢。然後自己往車座上一靠,閉目養神。
累,他說。
我的腦袋一歪,打在他肩膀上,力道不小,差點撞出一排火星子。他不耐煩地睜眼,幹嘛?
不幹嘛,我說,我想靠着你睡。
火車到省城的時候是傍晚,我睜眼,看到朱丘生正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我擡頭的時候,鼻尖在他的頸側掃了下,他一時間肉眼可見地起了一排雞皮疙瘩,悶聲說,到啦。
你沒睡啊?
朱丘生揉着自己被我壓酸的肩膀,聲音冷淡地回我,沒睡,我看包。
省城最出名的是岳山還有山上據說極為靈驗的寺廟。朱丘生找了一家小旅館,他說今天休整一晚,明天爬山。
旅館是青年旅舍,鐵板床上下鋪八人間,但那一晚上就住了我們兩個,其他的床全是空板。
天氣很熱,朱丘生先去沖了澡,我洗完出來的時候,他只穿了條內褲,靠在床上看旅游宣傳單。我擦着頭發出來,走了兩步,無聲地退了回去,看着他,手擱在淋浴間門把手上。
朱丘生那年十六歲,長到接近一米八,在我們那一片兒是難得的個子。旅社床短,他的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一只半屈,一只搭在床架上,床架上的那只着力點在腳腕,血液下湧,産生了一根細膩的紅痕。他在思考的時候,腳趾正無意識地蜷着。
那是一排鵝卵石般飽滿整齊的腳趾。
他的頭發修得極短,只有一層硬硬的發茬,五官銳利,俊到有種薄命的味道。朱丘生他生得太好,所以老天嫉恨,劃傷了他的嘴唇,我是那把暴殄天物的刀。
而這把不知死活的刀,正在用目光亵渎他。我能感受到眼底而來的、那股幾乎燙傷我角膜的光。
這時候要是有一滴水落在我臉上,大概會“呲”一聲蒸發掉。體內的熱度熏蒸着,我感覺自己自內而外開始熟透發燙。
他轉了過來。
他目光如炬,刀子一樣落下來,一下子就抓住了我這無恥的偷窺狂。一時間做賊心虛占了上乘,我的心尖在顫動,耳膜突突作響,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
什麽?
他說了兩遍,我根本沒聽到,又問,什麽?
朱丘生不耐煩地皺眉,重複說,愣着幹嘛?明天起早,滾上去睡覺。
我松了口氣。哦,睡覺。睡覺好啊,睡覺安生,睡着了就一了百了。
我爬上上鋪,翻了幾個身,心裏默念着,睡覺睡覺。
可是問題來了,我怎麽也睡不着。
我躺在上鋪,身下響起輕輕的鼾聲。月光照進來,聖潔的銀光裏,我滿腦子都是朱丘生的臀部和那截細腰。
挺翹的、圓潤的臀部,緊實的、線條嚴整的細腰。
他就睡在我下鋪,酣睡到無意識,像嬰兒一樣,潔白如紙,對周匝的一切一無所知。我的身體安寧着,思緒卻奔跑馳騁,我想到很多,想到井下他扔在我膝蓋上的那塊石子,想到他背上的山風,然後想到裂唇,菜丸子,葡萄架。
大腦突然出聲,問我,語氣暧昧,誰是你的瑪蓮娜?
在意識回歸前,我已經探出頭,在月光裏凝視他。一只毒蛇盤着,繞着禁忌的蘋果樹,說你吃啊。
吃啊。
我的喉結動了動。
朱丘生如有感知,突然就睜眼了,他好像是皺了皺眉,眼睛挑起一個縫兒,看到我吊在床架上,那一眼把我們倆都吓了一跳,我差點從床上栽下去,我攀住床沿,緊張地看着他。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迷迷糊糊地說,不睡幹嘛?
幹嘛?我要幹什麽?我的腦漿飛離大腦,但同時脫口一個心機頗深的結論。我說朱丘生,我恐高。
多可笑,不到一米,恐高。
好在睡眠讓他的思維遲鈍,朱丘生想了下,沒想出所以然來。在意識混沌時,他對我的縱容仍占了上乘,他撩開被子,說,下來。
我壓制住如鼓的心跳,緩慢又急迫地鑽到了他身旁。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朱丘生很快又睡了過去,他背對着我,整個人均勻地律動。我面前是他赤裸的背,是那一對曾支撐起我胸膛脊柱的蝴蝶骨,以及深深的,吸引我用親吻填滿的脊柱溝。
肌肉線條起落,山川般秀美廣博。
他是磁石,我是鐵礦,他的背是磁極,吸引着我的唇,我瞪大雙眼,唇面挨上一片冰涼,同時心髒顫栗,我不知道何時落下了一個濕漉漉的吻。
脊柱溝,蝴蝶骨。他脊柱的中軸線被我印上一個端端正正的吻。
朱丘生動了動,口裏“嘶”了一聲。我驚得一下子後仰貼在牆上,不敢出聲,更不敢動。
他卻沒有醒,一翻身轉了過來。床鋪狹窄,他的一只胳膊恰好搭在了我的腰上,手指漫不經心地一握,攏住了我的腰側,滾燙的掌心貼着我的皮肉,嘟囔着,好好睡覺,不許動。
不許動。
然後他又睡了過去,手掌卻在我腰上無意識地摩挲着,腰肉挨住了帶着薄繭的手掌。壘柴點火。
我們的臉靠得很近,他的長睫毛幾乎掃在我臉頰上。我與他身高相仿,躺下後正正好好,頭挨頭,腳對腳。
他唇裏的熱氣,落在我唇瓣兒上。
只消輕輕一扯,被子便從他身上落了下來,變成了無遮掩的。我開始思考銅鑼村的山水有何特別之處,是什麽樣的水土能養出這樣的,靈秀的骨頭。
這樣的脊背。
這樣的腰腹。
這樣讓人一眼看到,就想盤在腰上的腿。
然後,我呆怔了,從內心深處湧上一股恐懼,但恐懼背後又是可恥的歡愉。
……天打雷劈五雷轟頂的,我為什麽這麽想?
我的肢體顫抖,我的心髒驚悚。我在求我的大腦停下,但我對它束手無策,大腦離開了我的神經體系,它的想法香豔而獨立。它一遍遍幻想掐住他的腰肢,摁住他掙紮的腿。
然後攏住他的腳趾,強硬地抓過來,讓他勾住我的後腰。
……
許多意味不明的動作在我腦海成型,可怕的火從體內點起來了,一瞬燎原。大腦操控了我的理智,血液順着血管燙遍軀幹,熾焰深淵裏,我在哭喊着,停下!停下!
我的大腦,我的意識笑了,它說,你想停下嗎?
我說,求你停下!
它笑得十分輕佻,你可以控制我,但你想停下嗎?
我……我想嗎?
我的手給出了答案,它倒戈叛變。
它伸了下去,鑽進了下衣,生澀的、急迫的、無師自通的。我身前熾熱,背後卻是冷寂,朦胧虛妄裏,我看到朱丘生的唇離我越來越近,他的身影卻離我越來越遠。
大腦問,是誰啊?
我在濡濕裏緊咬着下唇,鐵鏽的味道崩壞着我的神經。
大腦問,是誰啊?
擱淺的魚在泥沼上掙紮,淤泥湧進它的腮部,讓它窒息變髒。我扭動着身體,說求求你,讓我死吧。
求你了,讓我死。
他在我腦中看我,用他那雙細長的狐貍眼睛看着我,用他那雙幽深靜谧的眼睛看着肮髒卑賤的我。我在悲痛與極樂之間但求速死,咬破的嘴唇吞噬着欣喜的眼淚,直到電光一閃,白色把黑夜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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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觀閱!(嗚嗚嗚章節給我誤删了,這個18其實就是17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