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3
第44章 43
沈瓊時間緊任務重,來去匆忙,恰好趕上廖森雨難得事假調休,陪母親起醫院做檢查,他沒時間等廖森雨回來,直接到工程部調了全廠的設備清單。
廖工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皆是百裏挑一,各類設備信息詳盡,檢查、維修的次數記錄清楚,改個标題就是代售清單。
段家曾經關停過一個廢棄的船廠,有處理相關設備的人脈和經驗,沈瓊稍做整理,把清單傳給了段家介紹的回收公司,沈拓事先打過招呼,對方知道這是和段家有關的生意,特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江馳的比賽近在眼前,沈瓊不想拖沓,他直接跟對方約了個視頻會議,舉着手機把所有生産線從頭走到尾,能正常運轉的部分和需要調整維修的頑疾無一遺漏。
沈瓊态度夠敞亮,對面報價給得也公道,許是沈拓說過他最近手頭緊需要用錢,對面不僅痛痛快快的給了一部分定金,而且立刻安排人員到S城,着手評估、拆卸、運輸。
有阿海在廠裏盯着,後續事宜沈瓊不需要操心,他訂了機票直飛C城,趕在決賽當天的淩晨時分抵達。
又是短時間內連着飛兩次,沈瓊這回有少許的驕奢淫逸。
他訂了個超經明珠艙,又加了點錢蹭了個頭等艙休息室,眨巴着一雙勾人的丹鳳眼連吃帶喝,臨上飛機時,漂亮高挑的空乘小姑娘一路送他到登機口,笑吟吟的遞給他一個紙袋子。
兩瓶果汁,一個字條,果汁是他剛剛在休息室裏喝過的,同一牌子不同口味,字條上寫着小姑娘的手機號碼,黑色簽字筆寫得數字,口紅畫得愛心,沈瓊歪着腦袋端詳片刻,确認這是某個大牌口紅的潮流斬男色。
飛機起飛之前,沈瓊把該色號的口紅加入了某寶購物車,小江同志是個沒吃過也沒見過的,高強度比賽那麽多天,總得在賽後得到些許犒勞。
近四個小時的飛行,沈瓊坐在明珠艙第一排,蒙着毯子睡得天昏地暗,與他一座之隔的空警連着灌了兩保溫杯的濃茶,生怕自己被他呼呼大睡的困勁傳染。
淩晨的C城有些涼意,沈瓊抱着毯子坐在位置上發呆,他們這班飛機離廊橋遠,得用擺渡車進去,頭等艙專用的商務車從遠處駛來,負責擺渡經濟艙乘客的中型客車壓着油門,慢吞吞的跟在它後面。
這個點的航班,頭等艙只有一個客人,登機時姍姍來遲,下機的動作也沒快到哪去,物質上的差價轉變為消耗的時間,客艙裏逐漸傳出不耐煩的聲音,乘務長趕忙拉開簾子,挂上公式化的笑臉,讓大家稍等片刻。
五分鐘左右,頭等艙那位終于下了飛機,沈瓊活動着僵硬的脖子,正準備起身跟上,就聽見身後罵罵咧咧的聲響變了動靜,改為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從飛機中端的舷窗看去,走下舷梯的頭等艙乘客身形瘦高,眉目清俊,白皙如玉,他穿着既簡單又考究的白襯衫黑西褲,定制的袖箍束在他的上臂,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一份禁欲又精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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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陷入了某種焦慮的困境,半長的頭發有些淩亂,熨帖的襯衫領口敞着扣子,兩只袖口挽到小臂中端,露出優秀到人神共憤的手臂線條,在月下肆無忌憚的展現着造物主的偏愛。
然而,沈瓊看不到旁人眼中的美景。
他是頭等艙之後的第一名乘客,他在意義不明的人聲裏走到機艙口和舷梯相連的地方,呈現在他眼前的,是走到了舷梯盡頭的鐘雲亭。
俯看別人不禮貌。
俯看情敵很爽。
俯看一個焦頭爛額的鐘雲亭,真他媽的爽。
沈瓊心中沉積數年的小惡魔豎起尾巴、扇起翅膀、露出尖牙,抄起冒着地獄火的三頭叉,發出了陰暗爬行創飛一切的大笑。
他從舷梯頂端往下,讓自己和鐘雲亭一樣進入乘客們的視野,夜色向來青睐美人,尤其青睐他這種眉眼流春的妖精面相。
即将三十歲的沈瓊沐着月光,笑出了與清冷毫不相關的味道,他彎起一雙水光波瀾的丹鳳眼,漫長光陰從他身邊走過,帶走他的血肉,剜走他的筋骨,折斷他的脊背,卻又在此時此刻,如數奉還。
——他不比鐘雲亭差,他不比任何人差。
沈瓊沒帶行李,他兩手空空的走向舷梯當中的位置,懶散緩慢的腳步聲一下接着一下,明目張膽的砸在鐘雲亭心頭。
夜風吹開雲層,吹落星光和月光,沈瓊勾起唇角,明豔俏麗的笑容蓋住了鐘雲亭清冷俊秀的側臉,像是千帆過盡後的否極泰來,又像是生來就該耀眼奪目。
“挺巧啊,鐘少爺。”
沈瓊仰起下巴,偏瘦的下颌骨為他添了些許銳利,他是漂亮到惹眼的骨相,雌雄莫辯,禍國殃民,若非先前幾次照面過于狼狽,鐘雲亭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
“想不到您百忙之中還有閑心,來、看、我、家、小、馳、啊——”
最尖的刀子,要往最要命的心窩裏捅。
沈瓊牙尖嘴利,蛇蠍心腸,他迎着鐘雲亭滿是驚愕和煩躁的目光,學着電影裏的反派,一點點加大嘴角的弧度,笑出人神共憤的欠揍勁。
他沒必要對鐘雲亭留手,從鐘雲亭撬這塊地開始,他們就是兩相争鬥的對手,生意場上的事,他或許還可以公事公辦,但鐘雲亭招惹到了他的私事。
——鐘雲亭把江馳拖下水了。
在他和沈拓一起撤下熱搜之後,鐘雲亭接受了一位賽事UP主的采訪,短短兩分鐘的采訪視頻,從發布到沖上某站首頁只用了半小時。
視頻裏,鐘雲亭對江馳的每一場比賽如數家珍,他談吐得體,眉眼溫和,沒有一句過界的言詞,也沒有一個清白的神情。
越是雲山霧繞,越是浮想聯翩,互聯網上沒有隐私可言,鐘雲亭之前給江馳直播間打賞的記錄也被扒了個底掉,電子競技的屬受衆太年輕,而由年輕人發起的輿論風暴足以摧毀一切。
“好磕”、“惡心”、“真愛”、“金主”、迥然不同的詞彙反複出現在彈幕和評論區裏,甚至殃及到了賽事官方給江馳做的集錦視頻裏。
事情發生之後,沈瓊捏着手機沉默了十分鐘,在這十分鐘裏,沈拓已經得知了鐘家老爺子要對鐘雲亭上家法的小道消息,并特意發來微信轉達。
他們還是可以像之前那樣應對,把熱搜和相關話題撤得一幹二淨,但沈瓊很清楚,鐘雲亭絕對會繼續頂風上。
于是,他只給Chris打了個電話,要求Chris以專注備賽的理由立刻收走所有隊員的手機,不要讓他們受到任何幹擾。
“咱倆順路鐘少爺,不如一起走?”
沈瓊走向舷梯末端,站在離地兩層的臺階上,欠身彎腰,幾乎和鐘雲亭撞上鼻尖,只要他腳底稍有踉跄,他就能撞在鐘少爺冰清玉潔的臉蛋上。
“您家大業大的,讓我蹭個車吧。”
沈瓊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即便是鐘雲亭也要承認這個事實。
——是世間最豔麗的花蕊,在沉寂許久後盡數綻開,有嬌俏的陰柔和鋒利的俊朗,而在這副看似空有其表的皮囊背後,還藏着一份讓人後脊發涼的狠意。
“……”
鐘雲亭與沈瓊交鋒數次,自認沒有失手過,唯獨此時此刻,他竟有了一次罕見的猶豫。
高高在上的小少爺緊抿嘴唇,沒有像以往一樣出言嗆聲,湧到嗓子眼的犀利言辭被他咽回肚子裏,眼神交彙的時刻,他有一個既尴尬又僵硬的躲閃。
“……做夢。”
看似惜字如金,實則撤步而逃,豪門貴胄的鐘少爺腳下匆匆,迅速奔向等候已久的商務車,純黑色的電動車門與夜色融為一體,企圖隔絕所有人的視線。
可惜,這種高級車門有個致命的缺點,它的速度不夠快。
短暫到極點的巧遇顯然不是沈瓊想要的,沒能及時關閉的車門被他擋在半途,好在商務車是酒店的接機服務,司機并非鐘家的專職司機,否則大概會直接摁下關門按鈕,夾斷他的手臂。
“沈瓊!!——你到底想幹什麽?!”
“放心小少爺,咱就在路上聊聊天,我這老胳膊老腿,肯定打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