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4
第45章 44
大戶人家講究面子排場,鐘雲亭畢竟是鐘家二少爺,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給別人看好戲的癖好。
車輛駛離機場,奔向落腳的酒店,高配的奔馳商務就是比中巴舒服,沈瓊踩了踩腳下的意大利羊毛地毯,笑眯眯的感慨了一句,而後駕輕就熟的調整了座椅角度,順便從車載冰箱裏翻了一圈,拿了兩瓶巴黎水。
出于商務需求,車裏有面對面的座位,考慮到這是小少爺付錢叫得車,沈瓊不好喧賓奪主,他非常善解人意的坐去了鐘雲亭正對面的反座上,還把手裏的兩瓶水分了一瓶過去。
“……你想聊什麽?我告訴你,我們之間沒什麽可說的。”
司機升起隔音的擋板,将他們兩個完全隔離到一個私密的空間裏,鐘雲亭稍顯冷靜,找回了幾分氣勢,他絕不會伸手去接沈瓊遞過來的水,盡管他在飛機上沒吃沒喝,嗓子渴得發緊。
“放松點鐘少爺?咱倆能聊的的東西多着呢。”
再貴的水也是水,喝着沒味,舉着累手,如今的沈瓊沒必要貼鐘雲亭的冷屁股,見鐘雲亭端回了架子,他便将沒開封的水原路塞回冰箱,并将右腳往邊上一撇,一來伸展肢體,二來擋住冰箱門。
“從前,你惦記老江。現在,你惦記他兒子。”
從下飛機時的偶遇到現在,沈瓊面上的一直帶着笑,他的笑意甚至是一直延伸到眼底的,真摯誠懇,毫不做作。
“好巧不巧,這倆人一個是我前夫,一個是我現男友。這麽一致的口味,不打算和我分享一下嗎?”
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把光風霁月的鐘雲亭徹底剖開。
沈瓊靠在軟硬适中個的靠背裏,合适的傾斜角度撐住了他常年酸痛的後脊,他屈肘撐在扶手上,修長細瘦的指骨托着半邊臉,飛速劃過的路燈照不進車裏,只有車內幾處常亮的标識性光源點綴在他彎彎的眼角。
——鐘雲亭應該慶幸自己沒那口喝水。
猛然急促的呼吸已經足夠讓他方寸大亂,真要是喝了水,他怕是會一邊咳嗽,一邊把水嗆進肺裏。
鐘家曾有和江牧之合作的意向,雙方為此進行過初步協商,沈瓊那會還忙着自己的會所,沒有興趣管江牧之的正事,頂多在應酬結束之後,充當一下負責接江總回家的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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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遠遠瞧見過年少時的鐘雲亭,打着學習的旗號跟在鐘家高管背後,鐘靈毓秀的少年人是無法忽略的存在,他俊秀惹眼,白得發光,清清冷冷的坐在一側,不會施舍旁人一個眼神。
唯獨在見到江牧之時,小少爺的眼底才會有幾分刻意藏住的光亮,符合他的實際年齡,連帶動作都會稍微輕快一些。
嫩出水的世家少爺,換給任何人當情敵都會惹得滿城風雨,但沈瓊一輩子恃靓行兇,在愛情的戰場上所向披靡,壓根沒把人家當回事。
“……我為什麽不能惦記。”
撕破臉皮的場面,沒必要收斂,鐘雲亭攥緊右手,緩緩擡頭對上沈瓊的目光,來C城之前,他被老爺子喊回了鐘家本宅,肩膀上挨了一拐杖,幸虧他哥攔了一把,不然他還得再挨幾下。
“你只是我早幾年認識他們罷了。如果是我,我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他的确憧憬過江牧之坦坦蕩蕩的為人,也的确對江馳一眼動心,他是鐘家的小少爺,他有沈瓊八輩子求不來的資源和本事。
如果換成他,他能把江牧之未盡的遺願發揚光大,還能為江馳謀劃到最好的未來,如果換成他,他絕對會比沈瓊優秀一千倍、一萬倍。
是真的年少深情,也是真的作繭自縛。
沈瓊看着小少爺略顯猙獰的眉目,當高門貴胄的儀表褪去,他和鐘雲亭的內裏大致相同,都是自己和自己較勁的傻子。
“你自己都說了——是如果。”
沈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如果,假如人類的願力真能跨越時空改變事實,他巴不得回去多扇江牧之兩巴掌。
“說句難聽的,他們誰也沒有多看你一眼。你這純屬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年紀一大,心腸跟着軟,沈瓊難免對鐘雲亭生出了幾分同情,小少爺玉樹臨風的面龐笨拙的扭曲着,看起來滑稽又可憐,
“——我不用你管!你還不知道吧?鄒紅已經退出競争了,這塊地早晚是我的,我會在你破産之後,買斷他的廠子,做你沒做到的事情。”
鐘雲亭挺直腰背,努力調度着臉上的肌肉,扳回平日裏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表情。
事實絕非他說得那麽容易,取代鄒紅的是一個來自北歐的家族,正跟他寸步不讓的争奪着工廠周遭的地皮,如果他在外圍的較量中落敗,那他即便拿下工廠也沒有意義。
他到S城數月,至今拿不出一個像樣的答卷,又單方面在網上和江馳鬧得沸沸揚揚,老爺子寵他歸寵他,但也絕不會在大事上由着他胡作非為。
“還有江馳,他總會想清楚,你們兩個根本就沒有未來。我奉勸過你,你該守着江牧之,既然你非要鬧到這個地步,我會讓你一個也守不住。”
小少爺咬牙切齒放着狠話,像是終于被壓力擊垮的孩子,不計後果的虛張聲勢,盈亮清明的眼裏血絲密布,強撐着最後一點連自己都沒有底氣的念頭。
“……”
話至此處,沈瓊終于收斂了笑容,他留露出了今晚第一個和嚴肅沾邊的表情,若有所思的眼睛眨了又眨,似是被鐘雲亭的言辭震懾到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沈瓊揉了揉太陽穴,對鐘少爺身上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盲目自信深感無語。
走投無路的人生劇本對他揮了揮手,依依惜別,在不可見的四維空間裏扇動書頁,飛舞到鐘雲亭身邊,一屁股坐在了小少爺帶着烏青的肩上。
“鐘雲亭。”
“?”
“你買不到那塊地。”
機場離酒店不遠,還有一個拐彎就到站,沈瓊活動了一下右腿,不自覺的軟化下語氣立馬多了許多勸告的意味。
有關S城的項目,他可以缺德到底,聯合段家給鐘雲亭下個血本無歸的死套,但他終歸不是個睚眦必報的惡人。
“別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耽誤時間。”
該勸的勸過了,該提醒的也提醒過了,沈瓊算得上仁至義盡。
車輛抵達酒店正門,沈瓊不想再浪費時間,他拿出手機,打開微博上魚龍混雜的讨論界面,直鑿鑿的抵去鐘雲亭面前。
驟然亮起的屏幕刺痛了鐘雲亭的眼睛,他本能的躲閃被攔在半途,沈瓊用另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領,将他死死摁在座位上,逼着他把那些辱罵、質疑的評論看得清清楚楚。
“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唯一該做的,就是把決賽現場處理幹淨,今天晚上開賽之後,我不希望江馳因為你受到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