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

第39章 章

第 39 章

“徐世源剛死，屍骨未寒，別人還沒來得及惦記徐家的鐵礦，你們兵部倒是先惦記上了？”

終于有人赤果果的将心思攤出來了，慕容紀也不知應該是誇贊一聲光明磊落，還是先罵兩聲。

周生平不卑不亢道：“兵部需要武器，兒郎保家衛國，更需要鐵礦。”

“沒完了是吧！”慕容紀忍耐不住罵道：“此事至今，一個一個都沒完了是不是！”

周生平的頭垂低，任由慕容紀罵着。

“刑部樸相霖也來找朕，說刑部需要鐵礦。”慕容紀深吸一口氣，挖苦道：“朕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刑部和兵部的所思所想竟成一體？你當你們一個個打着什麽算盤，朕不知道？”

“為了大鳳朝，臣不敢有所隐瞞。”

“周尚書，”回答的真算是冠冕堂皇，就不知道是為了誰的朝堂，慕容紀嘲笑道：“如若有心，不如将兵部管理的明明白白，省得朕操心。”

周生平道：“臣一向管理得當。”

此話一出，無異于火上澆油，慕容紀拍案而起，怒吼道：“憑你也敢說得這幾個字？”

周生平垂手聽罵，看上去乖順，實際沒有絲毫服氣。

“朕所求的良将，能征善戰不貪功冒進屍位素餐。”慕容紀嘆息，擡起手腕指向了牧炎的方向，聲聲诘問道：“但你看看，你看看宋城邊塞上了年紀的那幾個将軍，哪個是可用的！個頂個的貪生怕死，又貪財好色，嘴上喊的震天響實際呢？”

慕容紀挖苦道：“醉酒狎妓，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事上得了臺面！當朕一無所知？”

周生平只是聽着，反駁都沒有。

訓斥過周生平有什麽用，依舊還會是老樣子，虛僞的可笑。

朝晖在雲霓邊塞動不得，要不然怎麽也輪不到索興國跳梁小醜一般在宋城耀武揚威。

一樣軍營內都有女兵服役，為何雲霓邊塞男兵女兵之間相安無事，獨獨宋城邊塞隔三岔五總生許多事端。

邊塞男兵因邊塞困頓，總有一些其他的心思，女兵就不必有這種顧忌了。

許多诘問的話還不能說出口，慕容紀硬生生忍着。

周生平不服氣的退出殿內，慕容紀越想越氣，佛珠重重砸在了桌上，手邊杯盞盡數砸下去，也難解心頭惱火憤怒。

趕進殿內的吉安柔撲騰跪在地上，勸阻的話不敢說出口。

殿外的人們瑟瑟發抖，誰也不敢真的頂風而上。

徐世源剛死！剛死！屍骨未寒，這群人就敢直接來她的臉上打巴掌！真當她是什麽好脾氣嗎？聯合索興國，借着索興國的由頭來，還要樸相霖先行鋪墊，就當她會松口了？

別說此刻還在徐家手中，就算在她手中，難道會給他們嗎？

響鑼不用重鼓，但周生平這面鑼敲碎了砸爛了，還是一樣不為所動。

周生平向來油鹽不進，陽奉陰違一手玩的極為厲害，哪裏像是文官出身，活似古董出身！髒了爛了臭了還要自持着身價。

慕容紀掐着腰，氣的面紅耳赤，在殿內不斷的踱步，想要罵兩句都覺得頭昏眼花，剛想喊人沒等出聲，已經失去了知覺。

“陛下昏倒了。”吉安柔将殿內伺候的人盡數扣下，不許出去，召了初凝過來一同處置。

“悄聲去尋厲太醫來。”初凝穩了穩心神，逼迫自己從容不迫的面對眼前的問題。

明明如臨大敵，還要有條不紊。

代薇領命，腳步飛快的去了。

女官們在殿內照舊地處理來往奏章，雖有擔憂，不敢表露分毫。

屋子裏是什麽味道，熏得頭疼，又是誰亂點了什麽，真是自己往日裏脾氣好了，不忍苛責将她們一個個慣的不成樣子。

滿腔的怒火遏制不住，雖腦袋昏昏沉沉的，慕容紀想要張嘴罵人，心內繃着最後一絲清明，理智克制着怒火，需要知道是誰又做錯了事。

費力的睜開了眼睛，正見床尾齊刷刷的站了一堆人，司天厲坐在腳踏上皺眉想着什麽，見到她醒了，陰恻恻的站起身笑了：“陛下。”

慕容紀瞬間覺得自己閉眼裝昏為好。

“陛下。”司天厲繼續追道。

“司太醫，莫要高聲吵醒了陛下。”上官賢忙低聲制止道。

初凝按住了急躁的上官賢，向慕容紀的方向揚着下巴示意，輕聲道：“陛下醒了。”

什麽？困惑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慕容紀，并不能理解，既然醒了，為何還要裝昏了。

“陛下可是醒了？”

司天厲并不準備給慕容紀逃脫的機會，既然是瞞不過去了，慕容紀幹巴巴的笑着，睜開了眼睛。

“厲太醫。怎麽又勞煩了你了。”

慕容紀從小到大，對于會開苦藥，兇巴巴司天厲，都有種本能的懼怕。

“陛下昏在了殿內，可還記得。”

慕容紀困惑的看着司天厲，見到對方嘆息的目光，忙道：“朕這不是沒事嗎。”

“陛下氣血兩虧，哪裏是沒事呢，需要好好的将養。”司天厲不能放心的搭上了慕容紀的手腕，反複的診着，唯恐忽略了什麽。

慕容紀漫不經心的收回了手腕，一副若無其事風輕雲淡的樣子，道：“朕知道。”

“陛下！”司天厲有些惱火，聲音提高了幾度。

慕容紀示意的安撫着他的情緒，道：“朕都知道，不過眼下大局未定，不是能夠好生将養調理的時候，以後再說罷了。”

司天厲如何能不知，想要勸說也好，斥責也好，話統統收斂了回去。

“陛下啊，怎麽越大越不知愛護身體了呢。”司天厲忍不住念着：“不好好調理，将來落下病根，吃虧受苦的還是陛下，誰能替你吃苦？”

慕容紀試圖蒙混過關，陪笑着：“調理調理必定是調理。”

“都不肯吃藥，嫌棄藥苦的人，怎麽調理。”司天厲無奈道。

“喝喝喝，肯定喝。”

“每日都要喝，不準說苦偷偷倒掉。”司天厲警告着：“預備甜的發膩的糖也好，什麽也好，不準找借口不喝。”

“一定一定一定。”

“臣會每日送湯藥過來。”司天厲站起身，憂心道：“要不要叫其他太醫回來預備。”

“犯不着興師動衆的。”慕容紀坐起身，淡淡道：“消息不要傳出去才好。”

慕容紀的目光掃過殿內衆人，嘴角含笑道：“沒有其他人知曉了吧。”

“沒有了。”初凝忙道：“賈纨本應進殿伺候，被奴婢搪塞過去，回去休息了。”

“朕一向喜怒不定，想來猜不出什麽。”慕容紀想了想後道：“這幾月多排賈纨在不緊要的時辰進殿當值。”

“女婢明白，會多排着他進殿伺候用膳的。”

“叫上官沐悄悄将司太醫送回去。”慕容紀有些倦怠，扶上額頭：“其他一切如常。”

司天厲欲言又止，慕容紀寬慰道：“無事的。”

面對司天厲仍有擔憂的目光，慕容紀道：“只你一個人在朕身邊足夠安心，餘下的太醫還是都在濟世堂預備着吧，宮裏用不上他們。”

司天厲長嘆數聲，無可奈何地退出了殿內。

“司太醫拳拳之心都是為了陛下。”吉安柔為慕容紀掖着被角，輕聲道。

慕容紀合上雙眼，閉目養神，道：“朕都知道。”

“陛下要是真的倒下了，天下間真的亂了。”代薇唏噓嘆道。

“倘若有一日陛下不得活，我們也都活不成了，百姓也都活不成。”上官賢道。

“朕若是活不成了，還管身後事做什麽？”慕容紀不屑道：“眼睛閉的時候，是天意，不能再見興盛也是天意。”

“就算為了宮中女官，陛下也要撐住啊。”初凝嘆道。

“朝中如今亂的花團錦簇，朕倒是想要閉眼不管，實在又放不下心。”慕容紀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