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chapter 3
方晨覺得有點好笑。
樊望長的當然是好看的,鼻子雖不十分高挺,但線條細膩,與彎彎的眉眼特別搭配,雖然老擺一副老成又暴躁的表情,但其實整個臉都很俊俏秀氣。
堂堂樊總裁很明顯是被方晨的性向驚到了,自打第一天兩人吃了頓并不浪漫的燭光晚餐之後,這一個星期以來樊總裁見了方月嫂都要繞道走。
這天早晨,方晨堵在門口,無奈地看着形色匆匆要出門上班的樊望,失笑道:“樊老板,我又不是得了傳染病,你躲我跟躲瘟疫似的算怎麽個事?”
樊望慣常脾氣火爆,在商界大殺四方,此刻卻眼神躲躲閃閃,連四目相視的勇氣都沒有:“誰躲你了?我公司業務忙,事情那麽多,又不像你天天待在家裏,只需要照顧一個小娃。”
方月嫂搖了搖食指,面色非常不贊同:“照顧小娃并不比上班賺錢輕松,你上班可以摸魚,小小鴨可不會讓我閑着。”
——我堂堂一個總裁你說我摸魚?!
樊望一聽,臭脾氣蹭地冒上來,開口就是直男癌的經典發言:“小小鴨一天到晚吃飽了就睡,我看你也不累啊?”
方晨攤手:“我跟你說過了,不要亂發脾氣,你這樣會影響到小小鴨的情緒……還有老板,你不要眼高手低了,昨天我上廁所的時候請你幫忙給她喂個奶,五分鐘不到,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炸成了一朵煙花。”
樊望已經掐腰做好了吵架的準備,突然被戳中了痛點,想到昨天喂奶的情景,自覺理虧,只好悻悻地閉了嘴。
昨天方晨請他幫忙喂奶,他想,順手喂個奶,能難到哪裏去?小小鴨在籃子裏一邊蠕動一邊咿咿呀呀,看上去怪可愛,樊望覺得自己身為兄長,偶爾确實應該展現一下長兄如父的深沉的愛。
于是他接過方晨沖好的奶瓶,僵硬又溫柔地舉到小小鴨嘴邊,笨拙又充滿愛意地:“來,小小鴨,大哥喂你吃奶,張嘴,啊——”
開局是非常溫馨的畫面,然而等方晨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的已經是:
“你這瓜娃子到底是要吃奶還是吃毛巾?!”“說了不要摳耳朵——不要摳!把手給我放下!”“你說你怎麽這麽小就有擡頭紋了?不是謊報了年齡吧?”
方晨:“…………”
此刻兩人站在門口對峙,方晨無奈地數落:“我跟你說過了,她現在的情緒感知能力越來越強,即便聽不懂你說了什麽,也能大概分辨好壞,你不能當着她的面這樣說她。”
樊望自知理虧,只能含糊道:“知道了知道了。”
方晨對樊總裁勇于承認錯誤的态度挺滿意,一滿意就開始順杆爬:“那你等着,我把小小鴨抱來,你跟她說了再見再走。”
樊望:??
樊望:……方月嫂,請你不要不識擡舉。
然而這番內心獨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方晨已經一溜煙去了裏屋,一把撈起迷迷糊糊的小小鴨,大步流星地走回了樊望面前:“來——接着,抱抱。”
方晨不由分說,就把他那條有力的雙臂擠進了樊望懷裏。
他今天穿了件貼身T恤,這麽伸過來的時候胳膊就繃的格外緊,他小臂的線條非常流暢,上面還長着一層細細密密的毛,在家裏橘黃的燈下閃現出金黃的光。
樊望突然又覺得有點口幹。
小小鴨已經在自己懷裏,他只得僵硬地跟上方晨的指示。
方月嫂循循善誘:“你輕輕晃晃她。”
樊望雙臂擡起,如僵屍從棺中起立一樣,極為僵硬地晃了晃胳膊。
“你跟她告別呀,說小小鴨今天要乖,哥哥出去上班,馬上就回來。”
樊望又從僵屍變為莫得感情的機器人,一字不差地照着念:“哥哥出去上班,馬上就回來。”
方晨點點頭,對眼前這副真情滿溢其樂融融的親子畫面感到十分滿意,這才肯低下身子去接小小鴨。
他那充滿熱度和力量的胳膊再一次從小小鴨和樊望的胸腔間穿過,那裏本來沒有縫隙,但方晨結實的手臂硬是插進去,貼着樊望的胸腔自上而下地劃過。
樊望只聽腦子裏唰的一下,全身的血液瞬間盡數沖上頭頂。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分分鐘要室性早搏了。
然而變故卻未結束,樊望今天穿的西裝料子極好,面料十分光滑,就在這交接的空當兒,兩人一個還沒抱穩一個卻已經松手,剎那間只聽方晨“哎呀!”了一聲——
那一瞬間樊望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而方晨眼疾手快,動作如閃電一樣迅速,蹭的一下果斷撲了下去!
他蹲跪在地上雙手用力探出,姿勢十分尴尬詭異,但牢牢把小小鴨箍進了懷裏。
小小鴨在距離地面30厘米的時候穩穩當當落進了方晨的懷抱。
還好還好,虛驚一場。
兩人都吓得不輕,方晨趕緊拍着懷裏的孩子,胡亂安慰:“吓到寶寶啦?沒事沒事,哥哥接着你呢——”
然而小小鴨根本沒意識到近在咫尺的危險,只專心致志地研究如何把兩個大拇指同時塞進嘴巴。
“你呀——”方晨無奈又憐愛地點點她的額頭。
然後他擡頭,對上眼前樊望青一塊白一塊的臉:“咦,樊老板,你怎麽還不走?”
樊望:……
方晨:??
樊望幾乎是把畢生的涵養都用在了維持面部表情不變上,咬牙切齒地低聲說:“……我上個洗手間再走。”
說着趕緊轉身,奪步而出。
方晨抱着小小鴨站在門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同手同腳的背影。
樊老板的走路姿勢怎麽這麽奇怪,從後面看,連耳朵尖都紅紅的,印在他蒼白的脖頸上,簡直嬌豔欲滴,十分新奇。
總覺得哪裏不對。
突然間,心念電轉,方晨像被點醒了一樣猛地反應過來:哎?剛剛我撲下去接小小鴨的時候,是不是摸到了他的……???
方晨看着樊望倉皇而逃的背影,愣住了。
摸……摸一下就硬了?
而此刻的小小鴨終于成功将兩個大拇指同時塞進了嘴巴,小嘴被扯成一個橫過來的S,并流了方晨一手腕的口水。
從那之後,方晨發現樊老板越來越奇怪,兩人相處的時候他刻意作忙碌狀,從不輕易跟他對視,但等他轉身一走,樊望的眼神又會跟着飄過來,若有若無地往他身上瞟。
方晨:?
老板,你是不是有什麽別的意思?
樊望明面上依然十分嫌棄他,對他的日常工作挑三揀四,但如果方晨正準備耐心解釋、稍微站的離他近了一點,他就會原地跳起,蹦着腳逃開,好像方晨是個危險的火爐,挨的近了就要燙一層皮。
就,很像一只表面炸了毛、內裏卻又十分心虛的火雞。
方晨沒想到這個年紀比他大十歲的總裁原來如此古板單純,簡直虛張聲勢的可愛,還挺好玩。
他做事向來求個簡單坦蕩,第一天晚餐的時候看似是無心說漏了嘴,其實根本是他有意為之,早點把話說開,以後也放的開,何況又不丢人,沒必要藏着掖着。
但樊老板不一樣,這人明顯是走口是心非那一卦的,看他對小小鴨的态度就知道了——雖然明面上各種不喜歡,其實那天看到她盤着兩條小短腿睡覺,兩只小腳板自然的對起來,樊望瞬間被可愛擊中,拿着手機橫着豎着遠的近的拍了十幾張。
方晨覺得樊望比他想象的可愛的多,于是更想去逗他。
但是話說回來,為啥他出櫃之後樊望的眼神就變得躲躲閃閃起來?這态度有點值得追究啊……方晨修長的手指敲着廚房的料理臺,越品越覺得不對勁。
正琢磨着,沈秘書來了。
“方先生啊,HR給你補齊了所有的人事檔案,這幾份需要你簽字,簽完我給你送回去,不耽誤你看孩子。”
沈秘書把檔案袋往臺子上一放,順手從香奈兒包包裏拿出一面小鏡子開始補妝。
方晨:“謝謝你啊,專門跑一趟。”
“不麻煩,是總裁的吩咐,本來你看孩子也不方便出門的嘛。”
方晨笑了:“你們樊老板對小小鴨還是很上心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老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他哪裏上心喲,方先生你真是說笑了。”
“啊?怎麽會呢?”
沈易正拿着愛馬仕新出的口紅專心致志地描唇形,她心裏惦記着一會兒的約會,只是心不在焉地說:“害,樊小姐都快三個月大了樊總才知道她的存在,而且樊總的母親還是在捉奸路上遭遇車禍去世的,這種情況下樊總對樊小姐怎麽能喜歡的起來?任誰得知這種晴天霹靂,也不可能不排斥吧。”
方晨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努力消化巨大的信息量。
半晌,他似是不甘心地争辯:“可是我看他平日裏挺喜歡看小小鴨的……”
“那都是做樣子啦,”沈易一擺手,“樊總是個精明人,表面文章該做總是要做的呀,他要是真的在乎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也不會這麽久了連個大名都不給她起,而且還——”
沈易眼睛往方晨身上一瞄,趕緊住了嘴,讪讪笑了笑,說我先補個妝啊不好意思。
但方晨不傻,他知道沈易吞進肚子裏的後半句話分明是“而且還找了你這麽個野路子月嫂來。”
方晨沉默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小小鴨是豪門千金,正常情況下哪裏輪得到他一個大學生兼職做月嫂?
樊家這大別墅高貴奢華,管家廚師保姆配置齊全,所有人都穿着整齊幹淨的制服,見到樊望隔着三米就要鞠躬問好。
全家上下只有他是一個根本沒受過訓練的半吊子,毛毛躁躁沒有經驗,全憑着一腔愛意照顧小小鴨,有時候動作不甚熟練,但樊望卻絲毫不介意,好像對他完全放心。
是真放心,還是根本沒有心?
方晨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麽……那麽小小鴨以後要怎麽辦?她畢竟是過世的樊總的親女兒,遺産和待遇什麽的總該有保障吧?”
“害,保障是有的,總不能讓她風餐露宿吧?那傳出去叫人笑話了,但你要是指望她能拿到多少遺産呀,”沈易神神秘秘地搖了搖食指,“那就別想喽,樊總早就打點好了。”
方晨嗓子很緊:“……什麽叫打點好了?”
沈易惦記着約會,不想繼續待在這裏扯皮,着急地催促他:“哎呀你就不要問啦方先生,集團的操作你問了也不懂嘛,你快看看這人事資料有沒有什麽問題,沒有就簽字吧,我接下來還有事呢。”
方晨沉默地簽了字,送走沈易,挪步回到嬰兒房。
他與這個小娃娃似乎有着與生俱來的默契,他一進來,小小鴨就睡醒了,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朦胧中辨認出是他,小嘴一咧,放心地笑了。
方晨看着她露出粉粉嫩嫩的牙床和尖尖的小舌頭,沒長牙的小孩看上去有點滑稽,像個小老頭,還挺搞笑的。
方晨也對着小小鴨笑,心卻像泡進了切開的生檸檬,酸得流水。
沉默半晌,他拿起手機給樊望發微信:“今晚你回來吃飯嗎?我也算入職一個月了,我準備點菜,我們慶祝一下?”
結果等了半天,天都黑了,樊望卻回了一句:“我今天出差,一個星期後回來,你自己吃吧。”
方晨的手指在對話框裏打了幾行字,又一個一個删掉,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他坐在床邊,雙手撐在腿上,頭壓得很低,黑發遮住了深邃的眉眼,半天,又拿起手機,回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