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獨處
第16章 、獨處
寧安伯府謝氏是世襲爵位,第一代寧安伯大周建國是的舊臣,百年前也是功勳卓著,門庭輝煌。
但随着時日漸長,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竟是漸漸沒落了,這兩代,謝氏始終沒出過什麽出色的兒郎,本以為要靠着祖宗留下的財産田地過日子,沒想到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庶長子謝韻。
都說謝氏命好,嫡系的庶長子得佳貴妃和太子殿下的看中,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也就是下一代的權臣,将來必會帶着謝韻再度興起,誰知陛下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傳位的事情竟又不明朗起來,似乎是并沒有傳位于太子殿下的意思。
若傳位于宸王殿下,那麽以謝韻與宸王水火不容的關系,這寧安伯謝家...
怕是走不長遠了吧。
盛陽的權貴們都清楚宸王與謝韻之間你死我活的關系,前段日子那件荒唐事也是人盡皆知了,這事對兩個年紀輕輕位高權重且不好斷袖的男子來說,都是屈辱。
往日看着謝韻漸漸勢大而與謝家交好來往的世家現在紛紛閉門謝客,那些與謝家定了親的人家更是心中慌慌,生怕連累了身家性命一起搭進去,有好幾家已經定好婚期的都舔着臉來退婚書,說什麽也要與謝家撇清幹系。
謝家嫡系幾房的夫人們已經是愁的食不下咽了。
謝韻走進正堂時,謝家這一家子人正熱鬧。
長房和二房中幾個未出嫁的姑娘都被退了婚,現在正在屋中對着長房夫人王氏哭哭啼啼,抱怨長房的謝韻成天惹事,連累全家一起倒黴。
若不是長房的謝韻惹下這滔天的禍事,她們以後還是錦衣玉食的伯府小姐,何須在這裏擔驚受怕的,若是宸王殿下登基,她們能不能抱住性命都未可知。
“現在知道怕了,以前當着那些閨秀的面說你是謝韻堂妹,耍威風得意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委屈。”盡管外面有婢女讓謝韻等會,先去通報再進,但謝韻怎麽會服從謝家的規矩,她壓根沒理看門婢女的話,直接朝着正屋走進去。
屋中靜了一瞬,女眷們紛紛轉頭看向門口處的不速之客。
“謝韻,你還好意思來?要不是因為你,我們姐妹幾個怎麽可能會被退婚!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下賤的野種...”二房的嫡次女謝淑雲邊哭邊說着。
若是換成平常,二房夫人聽見自己女兒說出這種不堪入耳的話,定是要訓誡一番的,但現在情況不同,別說是被退婚的女兒,就二房夫人本人都想将謝韻千刀萬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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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生母低賤,只會給家族帶來災禍的庶子,二房夫人不明白大伯謝昌當年為何非要将這個野種帶回家礙眼,搞得夫妻不和家宅不寧。
謝韻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将大同小異的憎惡表情收入眼底,上首的謝夫人見到她更是幹脆閉上了眼睛,偏頭去揉太陽穴,好似看見了什麽污穢的東西一樣。
看見她們這個樣子,謝韻笑得更加明媚,眼中的快意都要掩飾不住了。
她緩緩走到謝淑雲面前,對着謝淑雲笑笑,然後擡起手幹脆利落的打了下去。
謝淑雲沒有防備,被謝韻狠狠的一巴掌打偏了頭,火辣辣的痛感從左臉上傳來,幾乎要痛到發麻。
“謝韻!你敢打我!”謝淑雲氣急,顧不得臉上的疼痛率,揚起手就要還回去。
但她哪裏是謝韻的對手,謝韻雖說不是真正的男子,但也在皇家書院接受了那麽多年的兒郎教導,她武功身手說不上好,但還是有的。
謝淑雲這點力氣,謝韻不肖多少勁就能制住她。
“啪。”
謝淑雲右邊臉上也挨了一下,這一掌的力氣更大,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謝韻冷眼看着地上的人,踱步走到屋子中間,冷笑道:“當衆辱罵朝廷命官,至少鞭二十,謝淑雲,就憑你這幾句話,本官就能要了你的命。下次張嘴之前,先過過腦子。”
謝韻的氣勢太強,這兩巴掌将整個屋子的女眷都給鎮住了,剛剛還在紛擾說話,現在屋中鴉雀無聲,大家都愣怔地看着,誰都不敢出聲說話了。
“謝大人過來,是為了逞官威的?”上手的謝夫人滿眼厭惡,擰着眉開口,“如果是為此而來,那你可以走了,謝家不歡迎你。”
謝韻緩和了眉眼,清淺一笑,對着謝夫人作揖,“回母親的話,自然不是,謝韻回來,是有正事要說的。”
“誰是你們母親,我可沒你這樣的兒子。” 這聲“母親”,謝夫人聽得直惡心,勾欄女子生的野種也配叫她母親?謝韻不配!
謝夫人這輩子也忘不了,她待産前夕,素日恩愛的丈夫從外面帶回來一個野種說是庶長子時的心情,即使謝昌并不疼愛這個庶長子,甚至将人趕去了郊外的莊子上住,謝夫人也忘不了曾經的屈辱。
還有那個看起來柔軟卻骨頭賊硬的賤女人!長了一副狐媚子樣,不肯對下跪不肯服軟,就是打得半死還在發瘋哭喊,就像個瘋子一樣。
對,她就是個瘋子,母子一脈,所以謝韻也是個瘋子。
這對礙眼的母子若是老老實實的也就罷了,關鍵是他們一個比一個不安生。
一個放火燒宅,差點将謝家祖宅毀于一旦,然後逃的無影無蹤,一個怎麽殺也殺不死,一步步成長為儲君心腹。
謝韻搭上了佳貴妃和太子這個靠山,将她的親生兒子都壓了下去,世人只知寧安伯府謝氏長子謝韻,誰記得謝氏嫡子謝橫!
這世上若有人最希望謝韻去死,那這個人一定是謝夫人無疑。
就在屋中劍拔弩張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男子的腳步生。
腳步聲重,一聽就是男子。
謝韻回身看向門口處。
謝昌腳步匆匆地走進來,臉上滿是怒容,“逆子,你這是要做什麽,犯了滔天的事還敢回來?你給我滾,謝家容不得你,滾得越遠越好!”
“父親此言差矣,血脈相連,您就算不認我這個兒子,但我也是謝家的長子,是上了謝氏族譜的,純純正正的謝家人。”
謝韻悠悠閑閑的走到謝昌面前,道:“父親來得正巧,兒子回來就是來找您的,有關乎謝氏生死存亡的大事要說,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
謝昌眼神一凜,警惕地看了會謝韻,最後轉身出去,往書房那邊走去。
書房中,謝昌坐在在書案前,冷眼看着謝韻跟回自己家似的坐在了太師椅上,坐沒坐姿的斜靠着。
“有事就快說,說完趕緊滾。”因為謝韻和宸王在行宮的事,謝昌這段日子去上職,不知有多少同僚在背後看他笑話,老臉丢盡,若是可以,他真想回到十九年前,在謝韻剛出生的時候就掐死她。
他謝昌,沒有這種荒誕的兒子。
“父親可知,陛下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天家的事,豈是你能随口議論的。”誰都知道陛下活不長了,但是誰敢說呢,除非不要命了。
謝韻淺笑,繼續道:“那父親可知,陛下已經立下密旨,要将太子殿下廢除,降為親王,帝位則是傳位于宸王。”
“你到底想說什麽,直說便是。”謝昌早就知道朝中有陛下要改立儲君的傳聞,但這畢竟是天家的事,謝昌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官職還沒有謝韻這個兒子高,哪裏操心得上儲位之争的事。
謝昌最擔憂的,還是謝家的安危,謝韻得罪宸王最狠,若是宸王登基,謝家恐怕要連帶遭難啊,至少世襲的爵位和官職空肯定是保不住的。
“父親這麽通透,怎會猜不到我此行的來意,魏湛若是登基了,我活不了,謝家自然也活不了,雲華行宮的事情,不瞞父親說,是我設計魏湛的,三年前魏湛被迫去邊疆,也是我幹的,魏湛已恨我入骨,他容不得我,也定然不會放過謝家。”
“你...”謝昌被謝韻的一番話氣的嘴唇哆嗦,一想到不久之後整個謝家要陪着謝韻一起上斷頭臺,他就幾乎要暈厥過去,“孽障啊,我謝家怎麽有你這個孽障。”
“現在說什麽也晚了,我出身謝家,我若死,謝家也難逃一難,但我今日登門,是還有個拼命一博的法子,要找父親幫忙,若不是事關身家性命,我也不會來找你。”
謝昌捂着心口,艱難道:“呵,謝韻你憑什麽覺得,謝家還會幫你!”
“因為眼下,也就只有謝家與我同生共死了,咱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命是系在一起的,我還不想死,想必父親,應該也不想這麽早就去死吧?
不拼會死,拼一次了還有活命的機會,只要擁護太子登基,謝家就是從龍之功,太子會照拂謝家上下,父親的官職能再進一進,家中子弟和姐妹的婚事也不用再愁。”
謝昌冷靜下來,不得不承認謝韻說得有幾分道理,“你要我做什麽?”
“只要父親将謝家的暗衛都交給我差使就好,我必會尋到機會讓魏湛在登基前斃命。”
謝昌愣住,心中有些猶豫。
謝家傳承百餘年才培養出這麽一批武功高強的暗衛出來,這事謝家沒幾個人知道,沒想謝韻不僅知情,而且一張口就是要全帶走!
見謝昌猶豫,謝韻也不強求,施施然站起身,一副不怕死的姿态往外走,“父親不給也無妨,不過就是一個死而已,反正我早有準備,死也無妨。”
“等等...”
......
“貴妃薨世,臣奉懿成公主命,請謝大人進宮吊唁。”謝韻剛回府上沒多久,宮裏就來了人請她。
佳貴妃救過她,這麽多年的培養雖說是利用居多,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算懿成公主不派人來請,她也是要自請入宮去一趟的。
謝韻到承春宮外面的時候,門口已經挂上了白色的布花,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人,有宮女太監,也有剛剛趕來的命婦和妃嫔。
整個承春宮被裝點成肅穆純白的模樣,不許離得多近就能聽見宮裏的一片哭聲。
佳貴妃當了一輩子的貴妃,死後的谥號位分也是貴妃,喪葬雖是皇後的規制,但這一生,都沒有得到坐上皇後的位置。
嫁與帝王家,何其無奈啊,佳貴妃出身割據一方的藩王府,明明身份尊貴,卻只能一輩子屈居為妾,寵愛虛假,死後連個虛名也得不到。
謝韻見到魏澤時,他正跪在靈前,雙目微微發紅,但眼中無淚,旁邊的懿成公主倒是哭成了淚人,就連其他幾位不是貴妃親生的公主也比魏澤哭的傷心。
有了陛下的允許,謝韻得以半個義子的身份為貴妃守孝,畢竟謝韻久居東宮的那些年都是貴妃派人在照顧。
懿成公主魏照如與魏澤是親姐弟,但這對姐弟關系疏離冷淡,自小玩不到一塊去,尤其是懿成公主成親後與夫君關系不好,在公主府中養起了男寵,此種做派引得魏澤極力反對,幾番争吵過後,姐弟算是徹底冷淡下來了。
比起魏澤,魏照如與謝韻的關系更好些,她喜歡謝韻,更欣賞謝韻。
為防止魏照如和魏澤在佳貴妃靈前起争端,謝韻只好跪在這兩人中間,阻隔姐弟戰争。
一旁的掌儀女官都盯了謝韻許久,覺得以謝韻的身份來說,應是跪在公主們之後才對,哪有義子跪在親生兒女中間的,簡直沒規矩,但是太子殿下和懿成公主都沒意見,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敢說什麽了。
魏照如身子畢竟沒有魏澤能撐,到了夜裏,公主們都回去了,魏照如也終于挺不住回去了,靈堂內就只剩下魏澤和謝韻還在跪着。
謝韻和魏澤都不是多話的人,兩人跪在一起也是寂靜無聲,各自低頭發呆,誰也不出聲。
直到魏湛一身白衣從走進來,兩人才紛紛回神。
佳貴妃的喪儀是按照皇後的規制辦的,故而所有皇子公主都要來守孝,自然也包括魏湛,他白日來沒來是那是他在城外忙公務,夜裏才回來,本就晚了,來不及休息就過來了。
魏湛沒成想謝韻也在這裏守着。
謝韻用餘光看着魏湛跪在前面磕了三個頭,然後就走過來跪在她側前方的墊子上,不用特意看就能瞧見他。
也是會找地方,靈堂這麽大,離遠點不成?
“今夜你守,孤明日再來。”魏澤緩緩起身,看了魏湛和謝韻一眼,給謝韻留一句話就走了。
謝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魏澤已經快步走了出去,臨走前還給了她一個不要惹事的眼神。
謝韻看了看前面的魏湛,再看看已經沒有影子的魏澤,心中只剩無語。
搞什麽?魏澤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東西?這是看她活的太好了想給她找點事吧?魏湛雖說不能在佳貴妃靈堂中殺了她,但是說不準一個不順眼揍她一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