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互毆
第6章 、互毆
瞧見對手們不開心,謝韻的心情就開闊多了,她獨自喝了兩杯,直到魏澤身邊的侍衛下來阻攔,說是太子殿下讓她少喝點,她這才放下酒杯作罷。
宴席過半,號角聲再度響起,武将和朝臣們都各自上了馬,背上箭簍,一批批汗血寶馬興奮地跺着馬蹄子,無論是人還是馬,都興致勃勃的預備向山林中出發。
隊伍前面,太子與宸王的領着一群人,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便率先沖進了山裏,奔騰之聲不絕于耳。
謝韻落在隊伍的最後面,直到人群都要走光了,她才慢悠悠的出發。
“謝大人走得這樣慢,是打算空手而歸?”在謝韻身旁,一樣慢慢悠悠不着急的臨嘉郡王世子魏呈笑着打趣道。
謝韻微笑,語氣悠然,“世子爺猜得真準。”
她拉弓射箭可以,騎馬也可以,但是兩者放到一塊就亂了陣腳,常常控不好自己在馬上的平衡,所以她對于圍獵這項活動向來是敬而遠之,每年都是在裏面渾水摸魚的那一個,晃晃悠悠的走,随便抓只兔子交差。
就是抓不到野物也沒什麽,頂多是被同僚們揶揄幾句,笑話兩聲身體孱弱,她本為女子,臉皮又堪比城牆那般厚,向來無所謂這些話的,随他們怎麽說就是。
起初進林子時,謝韻的身邊還有幾個向她一樣慢騰騰往裏走的人,但是再往裏走一個時辰,身邊的人就都走遠了。
她見周圍沒有人了,便也沒了騎馬的興致,找一處開闊幹淨的溪邊,幹脆翻身下馬,将馬兒綁在樹杈上,然後慢悠悠找了一塊平攤的大石頭躺下,曬着暖暖日光,享受着微微拂面的山林細風。
打什麽獵,好好躺着不舒服麽!就算不打獵物回去,晚上吃肉也少了她的一份。
閉着眼睛養了一會神,林中忽然有些響動傳來,謝韻緩緩睜開雙眼,躺在石頭上側頭看去。
只見一只長角母鹿跑了不遠處的一棵樹的後面,它身姿矯健,但無奈身旁還帶着一只小鹿,想要迅速的逃出獵人視線實在困難。
而追着長角鹿而來的,正是她最讨厭的那個人。
身姿挺拔的俊美男人禦馬追來,隔着這麽遠,謝韻都能感受到那雙冷眸裏射出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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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熟練的搭起弓箭,手臂緩慢移動,瞄準的正是那只護着幼鹿逃生而來的長角鹿。
謝韻一邊看着,一邊用手在石頭的邊緣摩挲,直到指尖碰到一塊石頭,她将石頭攥在手裏,看準長角鹿旁邊的草叢,随手一抛。
“碰!”
石塊精準的被扔在了長角鹿歇腳的草叢裏,發出了不小的聲響,這動靜驚得兩只長角鹿落荒而逃,樹影搖晃間,一會就沒有了影子。
另一邊,遠處正準備獵鹿的魏湛眼眸一縮,見獵物跑遠,随即他放下弓箭,發現了溪邊作惡作得光明正大的謝韻。
進山不打獵物,躺石頭上睡覺就算了,還看不得別人打?
放跑了他的獵物,還躺得那麽踏實,膽子肥的很。
這種缺德事,也就是謝韻這種小人才能做得出來。
如果說朝堂上虛與委蛇的朝臣們,算得上是僞君子,那謝韻...就是所有人嘴裏的“真小人”!
她的壞,從來都擺在明面上,論不怕死,滿朝文武當屬第一。
偏偏她在那幫權貴子弟的圈子裏混的還不錯,有些本事在身上。
謝韻毫不在意魏湛那邊是以何種眼神看她的,看着兩只長角鹿跑遠後,她便安心的躺回了石面上,再度閉上了雙眼。
她雙手交叉倚在腦後,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晃悠,若是嘴裏再來上一根狗尾巴草,這幅纨绔子弟不思進取的畫卷就能被她刻畫得入木三分。
倏地,弓箭破空的聲音從耳畔響起,謝韻眉頭一皺,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只箭就穿破了她的衣角釘在地面上,這股猛勁避無可避,連帶着她從石面上滾下去,渾身上下摔得生疼。
摔了一跤而已,皮肉上的傷不打緊,一會就過去了,關鍵是...
謝韻從地上爬起來,用沒沾上泥土的手背碰了一下刺痛的臉頰,低頭一看,果然有淺淺的紅色血跡。
她心一緊,徒手扯破了被箭矢釘在地上的布料,急忙跑到溪邊,趴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看着右邊臉頰上的一道傷口。
她貌美如花的臉!這得留疤吧?
身後有靴子踩在樹枝葉子上的細碎聲音傳來,謝韻知道是魏湛來了,但也沒回頭,依舊看着自己臉上的細小傷痕,心疼得不行。
“男兒行走世間,立于天地,何懼面上傷痕,謝大人如此在意面容,倒像是女兒家的做派。”魏湛從遠處走近,語氣似是嘲諷,似是揶揄。
他剛剛看謝韻火急火燎跑去水邊的樣子,還以為是手上的力道沒有控制好,失了分寸傷及到她的眼睛,誰知走近一看,竟只是臉上一處小小的細痕而已,都不能稱之為傷的傷口,也值得她這樣緊張?
身為男子,謝韻未免也在太在意容貌了些。不過謝韻從小就是這個性子,魏湛是知道的,這麽多年過去,本以為她這種女兒家的性子會随着年齡增長而減退,現在看來,倒是更甚從前。
謝韻咬牙看着水中的自己,眸中氣出了熊熊烈火,燃燒着理智,她猛地轉頭看向款步而來的魏湛,面上已經維持不住以往那般的恣意從容。
“有些人生來便面容醜陋,不堪入眼,自身本就沒有的東西,自然不會過多在意什麽。”
魏湛:“?”面容醜陋?不堪入眼?
謝韻這是在說他?
“謝韻,管好你的嘴,現在四下無人,你也敢這般挑釁,你是當真不怕死。”魏湛眉眼冷下來,腳步向前逼近兩步,周身威壓更重。
一雙黑眸看過來,似乎就能感受到即将到來的雷霆之怒。
謝韻就這樣坐在地上,衣衫在泥裏打了兩個滾,髒得不能看,臉上也有灰塵碎屑,束起發絲淩亂。
整個人就跟個地痞乞丐一樣,偏偏她這時裂開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極為詭異的笑容,擡手指了指自己得脖子,扯下一塊衣襟,“來!殿下往這砍,要下手就快點,省得一會叫人看見。”
魏湛的視線随着她的手指落在了她纖細白皙的脖子上,觸及那塊柔嫩細致的皮膚,他有一瞬的愣神,眸光微動。
從前沒注意,謝韻她居然出奇的白,跟個女子似的,那脖子細的,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掐斷。
“如你所求。”
魏湛從箭簍裏抽出一只的箭矢,握着箭矢的尾部,以鋒利的尖端抵住了謝韻展出來的那塊白皙脖頸。
地上的人不為所動,依舊是那副惹人生厭的神情,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殿下還不動手?怎麽,還要臣自己往上杵不成。”
嘴挺硬。
魏湛冷笑,握着箭矢緩緩往上,從脖子移到她沒挂彩的臉蛋上,微微用了些力,讓人感受到森森的威脅,又不至于真的刺破皮膚。
謝韻僵住,皺着眉将臉往後移了移,陰恻恻的盯着魏湛的眼睛,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她忽然就笑了,用手推了推怼着臉的箭矢,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從地上站起來,下巴往前面的方向揚了揚,示意魏湛往後看。
“做什麽,又搞什麽花樣。”魏湛沒動,将手中的箭矢搭在謝韻的肩膀上,淡淡的說。
謝韻眉頭輕挑,笑着擡手,指了指遠處晃動搖曳的草叢,輕聲道:“殿下瞧,您的獵物來了。”
魏湛半信半疑,但也回頭看了眼。
果真,謝韻這次沒說謊,她手指着的草叢邊,還真有一只長角鹿在那裏,長角鹿低頭吃草,似乎是沒發現這邊的危險。
“小心你這條命,謝韻,咱們來日方長。”
魏湛收了箭矢,轉身上馬,意圖拿下這只長角鹿。
看着魏湛離去的背影,謝韻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嗤笑一聲,小聲嘀咕着:“什麽來日方長,哪來的來日。”
眼見着魏湛已經翻身上馬,謝韻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幾步,撿起被她自己扔在地上的弓箭和箭矢,笑着搭弓。
長角鹿離得不遠,魏湛不欲驚動,他坐在馬上,修長的手指向箭簍探去,剛要抽出一根新的箭矢,就聽見謝韻在他後面中氣十足地大聲呼喊。
“殿下,要小心了。”
魏湛眸中緊縮,立馬回頭看去。
箭矢帶着淩厲的力道穿刺過來,削斷了他鬓邊的一縷發絲,驚險的擦臉而過。
他擡手點了下臉頰上的痛處,在指尖看見了血絲。
謝韻的傷口在右臉上,而謝韻還給他的,在他的左臉上。
“謝韻!!!”魏湛瞬間沉下臉,眸中泛着危險銳利的光。
那邊的人恣意大笑起來,歡快的聲音好似能穿透耳膜。
幽深的黑眸注視着不遠處那張笑的張揚放肆的臉,他失神了許久。
謝韻報複完,扔了手中的弓箭和箭簍,徑直上了馬,神采飛揚的臉上滿是大仇得報的快意,高興地不得了,忙不疊的駕馬飛奔而去,給身後的人留下了一個不曾回頭的背影。
她輕快的聲音順着風聲傳來,回響在魏湛的耳畔。
“殿下,來日方長!”
......
夜暮降臨,圍獵的衆人才将将回來,一張張年輕的面龐上洋溢着興奮的笑容,各個手上都有些獵物,或大或小,總之沒有空手回來的。
反看謝韻,不僅一個獵物沒有帶回來,就連弓箭和箭簍都沒了,渾身上下髒兮兮,活脫脫像是難民逃難來的一樣,簡直能笑掉一幹人等的大牙。
“這臉上怎麽還挂彩了!出去一趟還破相了!”邊上的同僚笑着問道。
謝韻冷笑,聲音幽幽:“和山裏的畜生打了一架。”
“什麽樣的畜生啊?怎麽還往臉上招呼呢!哈哈哈...”
“就是,這畜生也太不懂事了!哈哈哈...我說,謝大人,您還真是說話算話啊,出發前說要空手而歸,你還真就空手而歸啊,空得夠徹底啊!”魏呈與謝韻經常一起喝酒,他和謝韻還算熟悉,所以笑起來是一點也不客氣。
臨嘉郡王世子這一笑,兩側的人是再也忍不住,紛紛忍不住笑了出來,各個伸長了脖子往謝韻身上瞧,樂得不行。
謝韻用袖子擦擦臉,滿不在乎的往帳篷裏走,向後揚了揚手,“那當然,本官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可不,謝大人這叫言出必行,你們懂個屁!”旁邊有人附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咳咳,宸王殿下回來了。”人群中有人眼尖的歸來的魏湛,于是小聲提醒道。
衆人略微收斂了笑聲,紛紛往魏湛那邊看去,想看看宸王殿下打了什麽獵物回來。
呃,謝韻空手而歸也就算了,這宸王殿下怎麽也是兩手空空的,臉上還同樣挂了道彩,臉色還駭人的很,跟要殺人一樣...
等等!這傷口怎麽有些眼熟!
衆人一同往裏面的謝韻臉上看去,然後在回過頭來看向魏湛,同樣的位置,一左一右,還很對稱。
這......他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謝韻嘴裏的畜生、不會是宸王殿下吧?
衆人:“......”謝韻自己要找死,為什麽還要拉上大家一起啊!!!
笑聲頓時消散,所有人的心裏此時只剩下了驚悚,沒人再敢多笑一聲,全場頓時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