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高三
高三
“之前經常跟在你身邊那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呢？”
林家旗下最大的KTV內，和林之衍聚在一起玩的男生舉起酒杯搖了搖，喝一口，“你在你們高中還挺受歡迎的啊，竟然連市級的第一名都繞着你轉？”
“你在信口雌黃什麽。”林之衍皺眉，端起桌上的果汁一飲而盡，“她才沒繞着我轉。”
冰涼的果汁滾入喉嚨，林之衍捏了捏指關節，眉心蹙着，悶聲悶氣補充了一句，清潤的聲線混在嘈雜的背景音樂中，“人家可是第一名，世界裏成天就是學習還有……”
林之衍頓了一下，又給自己倒了杯果汁一口咽下。
似乎覺得不過瘾。
林之衍磨了磨後槽牙，伸手想去拿遠處的酒。
“哎，”頭發染成紅色的男生輕笑，拂去林之衍伸來的手，将酒瓶推遠，“你還未成年呢，不能喝酒。”
林之衍覺得這家夥在開玩笑，“這是雞尾酒，也算飲料。”
男生笑而不語，揚着燦爛的笑容戳破林之衍的心事：“你是在為那個小姑娘煩擾吧？”
“別亂講。”林之衍煩躁，揉了揉發絲轉過腦袋，幹脆躺在那睡覺，一點不像是跟人在KTV玩，“我困了，先睡了。”
男生擡手招呼服務生拿來毛毯，順道也支開了包廂裏的其他人，狹長的眸子眯起，“林之衍，不是我說你，你的玩心到底什麽時候可以收一收。和人吵架了就去好好和人家溝通，說不準人家也在等你找她呢。”
林之衍手枕在後腦勺，聽見他的話睜開眼，長睫顫動，“她不會理我了。”
中午的天臺，宋嘉拎着大份的便當，慣例跑到了天臺。
柯誠已經在那裏了，嘴裏咬着牛奶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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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宋嘉，他微笑揚起下颌，朝人招招手，“小嘉。”
宋嘉咧唇，拎着便當過去，“柯誠，你這麽早就到了嗎。”
“對啊，”柯誠手插進口袋，倚在長椅，“而且，我覺得你應該有事想問我吧。”
宋嘉打開便當的手一頓，拆開一次性筷子的手僵在半道。
她咽了咽口水，臉上挂着笑，把便當朝柯誠推過去，“我們先吃飯吧，邊吃邊聊。我今天的便當不小心做多了，柯誠，你要不要幫我分擔一些？”
柯誠看見宋嘉白皙的臉變得紅撲撲，看起來很好揉。
“好啊。”柯誠眉間染着笑意，和她并肩坐在長椅。
兩人安靜了好一會兒。
接着，是宋嘉主動打破了沉默。
宋嘉啜一口牛奶，吞下口中的壽司，擡眼看邊上的柯誠，“你之前交給我的手鏈……你知道它是從哪裏來的嗎。”
柯誠輕輕眯起眼，注視遠方的風景，喉結上下滑動，道出回答：“知道。”
宋嘉仰視柯誠，沒有說話。
柯誠轉眼，睥睨着她：“宋嘉，你會怪我嗎。”
宋嘉眨眼，下意識回避柯誠的目光，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不知道。”宋嘉抓了抓發梢，如實回答，“我了解你們很少，我也不知道事情的是非對錯。”
“但是，你還是站到了我這邊。”柯誠表情柔和釋然，“對吧。”
宋嘉回答之前，他挑起唇角，揚笑說：“我确實是卑劣的人，我知道那串手鏈的來處，但我還是将它變賣了。”
宋嘉坐在柯誠邊上，安靜聽他說。
“我需要一大筆錢，更多的錢，比林之衍之前借給我的所有錢還要多。”柯誠的眸光逐漸暗淡，低下腦袋，“當時我一心想醫治我媽，不小心就昏了頭。事後我也很後悔，第一時間求來了那串手鏈。”
天際雲舒雲卷。
宋嘉看見柯誠袒露最真實的一面，表情恬靜，像在回憶和林之衍的兄弟情誼。
“之衍是個很好的人，只是我和他之間相差太多太多了。”柯誠眉梢耷着，“這串手鏈我求了他們很久，他們都沒松口，直到我搬出他的名字，他們思量之後當即答應了先還給我這串手鏈。”
宋嘉擰眉，斟酌之後問出心底的問題，“那你之後，還需要還多少錢。”
換個說法就是，這串手鏈到底值多少錢。
柯誠母親的病情，到底需要耗費多少錢。
“兩千萬。”柯誠報出一個天文數字，“我媽的病情嚴重，又拖得久，靠砸錢一直勉強茍延殘喘，陪我走到最後。”
柯誠抿唇，只是說，“我後悔變賣了之衍父親的遺物，但我不後悔變賣它。”
宋嘉眉心攏着，看見柯誠偏頭凝視自己，認真擡眼：“即便這樣，你也會站在我這邊嗎。”
宋嘉說不出來對錯，也不确認立場。
這件事的對錯好像不是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可以說了算的。
“可是，”宋嘉咬牙，攥着衣擺低下腦袋，“可是……”
可是林之衍會生氣這件事，并沒有錯。
宋嘉沒說下去。
柯誠心領神會，表情淡了幾分，轉而揚起個笑容，“我知道了，你走吧。”
處在中間人的宋嘉，也被柯誠說了“走”。
宋嘉腦中的思緒一瞬僵住。
她掀起眼睑望柯誠，抿着唇角，最終還是沒說話，選擇安靜離開了這裏。
高一學期結束，宋嘉考試完後先回了教室收拾書包，然後背着鼓鼓囊囊的書包去了寝室，去拿自己一早都裝入行李箱打包好的行李，自己一個人拖着行李箱還有書包回家。
林之衍期末這段時間壓根沒來學校，估計又是在考試時間去辦公室寫一下卷子交差，然後馬上就回去了。
宋嘉一個人背着那些東西有點吃力，慢慢吞吞往校門口的地方去。
路上碰見柯誠，柯誠也背着書包，拉着一個小行李箱，“你怎麽回去？”
宋嘉自從和柯誠天臺那次之後就沒怎麽說過話，偶然再碰見，覺得有點尴尬，往上颠了颠自己的行李，“大概，大概坐公交車吧。”
“要不要和我拼車回去，”柯誠接過宋嘉肩上沉重的書包，幫忙拎在手裏，“我叫了出租車。”
宋嘉想出言拒絕，想到什麽，啞然猶豫一秒。
柯誠很好抓住了這秒遲鈍，揚笑說：“司機師傅就在校門口，錢我已經付過了，我們一道回去還能有個伴，互相幫襯一下。”
宋嘉吞咽口水，脖頸挂着晶瑩的汗水，眉心輕輕攏着，低頭沒說話。
“走吧。”柯誠伸手想幫她拿行李箱，但被宋嘉躲過去了。
沒了林之衍，柯誠在這個學校也沒有什麽朋友。
柯誠腳上的球鞋洗到發白，腰杆挺得筆直。
“好。”宋嘉眼神往上擡，注視他的眼睛，“我們一起回去的話，也好有個幫襯。”
校門口的出租車，柯誠打開後車廂，把兩人的行李全都放了進去。
“走吧，”柯誠繞到前面，把車門打開，手護在宋嘉的腦袋上方，“我們一起回去。”
宋嘉點頭致謝，彎腰想鑽入出租車。
一雙大手忽然攔住宋嘉，扣住她的手把人從車子拽了出來，“宋嘉。”
林之衍的眼睛紅紅的，表情談不上和善。
大多以為宋嘉和林之衍兩個人早就掰了的圍觀者們，紛紛朝他們這處投來目光，不自覺放慢腳步想看好戲。
“怎麽這次，是林之衍去找宋嘉？”有個男生疑惑。
“宋嘉是林之衍所有小跟班中，比較特別的吧。”有個女生接話。
宋嘉被林之衍牢牢扣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林之衍咬牙望着宋嘉，平靜眸子染着難言的怒火：“跟我走。”
“可是我的行李……”宋嘉的猶豫脫口而出。
林之衍抿唇，甩開她的手，大步離開，上了遠處林家的專車。
這是林之衍這麽久以來，頭一次再主動找她講話。
宋嘉站在車門邊，風撥亂了她的劉海。
柯誠拉開車門，拍了拍宋嘉的肩膀：“走吧。”
宋嘉望着林之衍坐的車遠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好。”
她這種人和林之衍是扯不上什麽關系的，之前能有過一點相交，已經很神奇了。
宋嘉和柯誠一起上了車，一同結伴回去。
無人知曉的巷子，林之衍拉上車窗，看着宋嘉和柯誠離開，嘴裏咬着棒棒糖，擰着眉梢點了點指尖，莫名感覺煩躁：“走吧。”
他下颌一擡，對把車停靠在小巷的司機說。
林之衍搞不懂這種心情。
他覺得這大概純粹是自己作的。
因為被男女生們崇拜慣了，所以偶然碰到個對自己始終平平淡淡不那麽崇拜自己的人，就下意識把注意力多分給了那個人。
他捏捏眉心，低低笑起來。
“宋嘉，”林之衍咬着糖果，喉結滾動，臉龐線條被陽光浸染，“你好樣的。”
誰也沒想到，那天之後。
宋嘉和林之衍再說話，會是在兩年後的高三，他們将要畢業的前一個月。
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月，大家都很緊張。
宋嘉也全身心投入備考中，幾乎沒有時間分神別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柯誠馬上要大二了，有空的時候經常會打電話給宋嘉，幫她輔導功課，或者單純簡單聊一聊日常生活。
宋嘉的疲憊，在無知無覺和柯誠打電話的時間被帶走。
這天她在房內埋頭複習，窗戶開着，她接起了柯誠的電話，在這三年時間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的家裏，惬意又懶散地揉着小橘腦袋，聽那邊柯誠說他最近生活中碰到的有趣事情。
“柯誠，你什麽時候回來這裏看看。”宋嘉下巴靠在手上，笑容淺淺，明媚柔和。
卻猝不及防，她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
一會兒後，嘈雜逐漸褪去，那頭陌生又熟悉的人聲非常明晰，震動頻率傳入宋嘉耳朵：“他不回去。”
“……林之衍。”已經兩年多沒和林之衍說過話，幾乎也沒在學校碰到過他的宋嘉，瞳孔情緒顫動。
林之衍消失的這兩年，是去找柯誠了嗎。
所以這件事，只有她不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