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發燒
發燒
林之衍這次好像是真不想理宋嘉。
宋嘉連續好幾個星期沒怎麽在學校看見過林之衍，至于校外和家裏，林之衍也不怎麽出現。
最多只是吃飯的時候，悶悶坐在宋嘉對面陪她吃兩口。
但不論宋嘉說什麽，提起什麽話題，林之衍都沉默不語，吃了飯就回房走人。
留下宋嘉一個人在餐桌。
“林之衍，”宋嘉捏着筷子，低頭收拾面前的餐盤，“你過來幫我收拾吧，我手腕疼。”
林之衍頓在半路，手插在口袋裏。
他舌尖頂着腮幫，低氣壓滿滿回頭瞥，總算為數不多對她開口：“舊傷複發？”
宋嘉面上波瀾不驚，見自己這個方法有效，收拾餐盤的時候故意抖了抖：“對，昨天洗碗的時候不小心……”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碗不用你洗嗎。”林之衍擰眉，不怎麽高興。
他邁步朝宋嘉走過去，奪過她手裏的碗進入廚房，自顧自開始放水洗碗。
林之衍在家被寵慣了，在外被結交的那幫哥們兒和女生們寵，沒做過這種粗活。
他擠出洗潔精，放在幹淨的新抹布上揉了揉，抿唇看着池子裏飄起油污的水。
不好的記憶湧上來，林之衍咂舌，擱下東西清洗手，回身望宋嘉：“這些活家政阿姨會來收拾的，你別動。”
宋嘉面不改色，黑漆漆的眸與他對視：“我剛才記錯了，我是煮飯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手，所以才舊傷複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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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怕林之衍不信，宋嘉伸手，把破了皮的手指給林之衍看：“就在今天傷的。”
廚房的燈打在林之衍肩上。
林之衍手揣進口袋，擰着眉頭不耐煩：“你別指望用這種小把戲和我搭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宋嘉抓住他話裏的漏洞，不緊不慢說下去，慢慢朝他走，“你在生氣我哪件事情，一直不肯原諒我哪件事情？”
宋嘉快要走到林之衍跟前時，林之衍無情伸手按住了她腦袋。
指尖觸到宋嘉柔軟的發絲，他僵了一下，喉結上下滑動，“宋嘉。”
他看着宋嘉，“你長本事了，敢套我話了。”
林之衍磨了磨後槽牙，臉上的笑不是笑，嘲諷十足，“既然受傷了，那我幫你包紮吧，反正你是為了給我做飯吃才會受傷的，我也有責任。”
宋嘉被領到了林之衍房間。
門沒關，已經長成小胖子的橘貓跟了進來，靈活跳到了宋嘉的身邊，想跑到她腿上躺着睡覺。
林之衍坐在宋嘉左側，面前擺着醫藥箱，見狀擺手揮開橘貓，“去，我和你媽有正事。”
宋嘉恍惚，豎起耳朵品味他的話。
林之衍手中抓着醫藥棉簽，正在塗酒精，毫不畏懼對上她的眼：“怎麽了，難道我說錯了嗎。”
“沒有，”宋嘉搖頭，跳過林之衍的跑火車，“你沒有說錯。”
林之衍抓着宋嘉受傷的那只手，微涼的指腹揉過她受過傷的手腕，邊專心打理棉簽和酒精，邊随口一問，“你這手是怎麽傷的。”
仿佛怕宋嘉多心，林之衍瞄她一眼，故作不經意地解釋：“你這手能傷到這麽嚴重的程度，也挺不簡單啊。”
“宋聞推的。”宋嘉離開了宋家，現在已經不稱呼宋聞為哥，“之前他沒錢被店裏扣壓那天，回家後我問了他獎學金的事情。”
宋嘉咽了咽口水，斂下眸子，拂去眼中的情緒，“然後他生氣，被他推了一把，我摔在地上了。”
林之衍捏着酒精棉，給宋嘉上藥的力度增大。
宋嘉眉梢一緊，忍着沒喊疼。
“你是啞巴嗎，”林之衍毫不留情面，“這麽長時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那個時候你和我不熟。”宋嘉大眼睛水靈靈的，“而且我覺得這件事和我們的合作沒有關系。”
她抿唇，倔強擡起下巴，屏着呼吸看有生氣跡象的林之衍。
林之衍攥着酒精棉，咬了咬牙，低頭繼續給宋嘉上藥，“行，我跟你不熟。”
他抓住一句重點，低聲呢喃。
上完藥，宋嘉被林之衍推出了門外，房門緊緊在她面前關上。
沒幾秒，房門又被打開，宋嘉懷裏被塞了一只肥貓，“拿走。”
林之衍的語氣冰冷，兩人間的冷戰悄然增升。
時間線慢慢抻長。
好多人都說宋嘉和林之衍掰了，這次的小跟班也沒有持續多久時間。
即便是宋嘉，也沒躲過那個魔咒。
之後的林之衍幹脆不來學校，甚至考試都不來了。
只有特別重要的期中考和期末考才稍微來一下。
宋嘉只有放假的幾天可以見到林之衍。
林之衍大多數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偶爾能聽到房內傳來的游戲厮殺聲。
有次天氣突然轉冷，宋嘉發燒了請假回去休息，發現上學日的時候林之衍并不在家，房內清清冷冷。
“林之衍？”屋外刮着大風，下起了毛毛雨，烏雲壓城。
宋嘉是自己回來的，走到家已經沒有力氣，靠着沙發就睡了，腦袋十分暈沉，連吃顆藥的時間都堅持不住。
手中勾着的藥脫力掉在地毯，白色的小藥片滾得地上到處都是。
宋嘉醒過來的時候，完全沒有印象和感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一角呆滞。
“宋嘉你是笨蛋吧，”林之衍坐在不起眼的床邊，身子隐藏在沒拉開窗簾的昏暗環境中，雙手環着胸，“怎麽偏偏挑在今天生病回來？”
“我，”宋嘉有點懵，聲音很啞，咽口水都困難，“我也不知道我會今天生病。”
林之衍咂舌：“笨蛋。”
他起身端來邊上的溫水，倒出宋嘉該吃的藥：“我是說，你不知道我工作日不在家嗎。”
林之衍打理好藥，坐在床邊扶起宋嘉，将人半圈在懷裏，用命令的語氣，“吃了。”
宋嘉腦袋還很暈，被林之衍扶起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嗚……林之衍。”
她沒什麽力氣，氣若游絲，只知道喊林之衍的名字。
“嗯，”剛從外面應酬回來，連白襯衫都沒換的林之衍把水杯送到宋嘉唇邊，“我在。”
“林之衍，”宋嘉臉頰紅撲撲，肉眼可見的憔悴，手裏輕輕抓着林之衍的衣袖，意識朦胧，“我難受。”
“我知道，”林之衍被迫軟下語氣，哄孩子一樣軟綿綿，“喝了就好了。”
宋嘉蜷縮在林之衍懷裏，抖着肩膀哭出聲，積攢的委屈在此刻釋放，“我頭暈。”
坐車回來的時候一路颠簸，她感覺自己的胃都要反出來了。
林之衍抱着懷裏的宋嘉，感受她身上的溫度，斂着眼睑不開口，靜靜聽宋嘉控訴。
“嗚……”宋嘉臉龐埋在林之衍胸口，滾燙的眼淚砸在林之衍衣服上，濡濕了薄薄的白色襯衫，“我偷毫暈。”
林之衍低頭看看宋嘉給自己帶來的髒衣服，輕輕攏眉，捏着她臉龐将人拽起來：“怎麽還大舌頭了。”
他這次不怎麽客氣，直接扣住了宋嘉的下巴，“快點把藥喝了，喝了就沒事了。”
宋嘉不服氣，掙紮着捏緊了小拳頭，腳上蹬着被子，“不喝，不喝！”
林之衍嘶聲，手裏端着藥丸和藥水，沉默盯着她：“宋嘉，你喝不喝。”
“不喝！”宋嘉蹬遠了被子，拳頭揮在林之衍身上，“我不喝！”
雖說宋嘉是在反抗，但反抗的宋嘉，看起來還挺委屈的，肩膀不斷顫抖，哭得厲害。
林之衍放任她掙紮了會兒。
到了後面，宋嘉哭得洩氣，帶着哭腔喊林之衍的名字，重新鑽進了他懷裏：“你幹嘛不理我，林之衍，你幹嘛不理我……”
宋嘉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抱住林之衍的胳膊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濕漉，哼唧兩聲，往後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倒頭睡覺。
“……宋嘉。”林之衍手被宋嘉抱在懷裏，抽不出來。
林之衍看着床頭櫃的藥，閉了閉眼，咬牙一字一頓說的清楚，“你先起來，把藥給吃了。”
宋嘉沒有反應，睡得很死。
夢裏，宋嘉帶着自己攢了好久的獎學金，抱着貓去了夢想的旅游地方。
大海遼闊，沙灘映着陽光的顏色，一切都看起來那麽美好。
回頭看，以宋嘉為中心，分割開前和後的璀璨黑白。
宋嘉抱着貓站在原地，一側是翻滾波浪的碧藍大海，一側是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無之地。
隔天一早，宋嘉出了一身汗，睜眼從床上醒來。
橘貓趴在她脖頸，毛茸茸的腦袋瓜蹭着她，很暖和。
她的腦袋還是暈，但清醒了很多，起碼能分清現實和夢境。
宋嘉手後撐在床上，坐起身，想把貓抱到懷裏。
林之衍正巧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一份早飯，瞟一眼僵住姿勢的宋嘉：“你醒了。”
他的聲音很啞，大概也沒醒多久。
“嗯。”宋嘉點點頭回應，整理耳邊的碎發，“你今天在家啊。”
林之衍看向窗外的大太陽，不知道宋嘉有沒有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她回來的第二天，扯唇揚起個弧度：“嗯。”
他把東西端過去放在床頭櫃，幫忙倒了一杯溫水，然後泡好藥、拿出适量的藥丸：“你待會兒記得吃藥。”
林之衍處在逆光中，替宋嘉擋住了那些刺目的光線：“有事就叫我，我在……我在家。”
冷戰了少說有一個月的宋嘉和林之衍，關系微妙。
宋嘉抱着貓，摸了摸睡眼惺忪的貓咪腦袋，點頭：“好，謝謝你。”
林之衍唇線繃緊，溫潤的面具有破碎的跡象。
“別跟我說謝謝，”林之衍斟酌，最終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小聲抱怨，“你就不能跟昨天一樣和我說話。”
“什麽昨天？”宋嘉眨眼，傾身詢問，“昨天你在家嗎？”
跟前人頂了頂腮幫，眸子淺淺眯起，黑發染着金光。
生氣包又要生氣了。
“林之衍。”林之衍轉身的瞬間，宋嘉拽住他衣角，很怕林之衍這次一走，他倆又好久說不上話。
林之衍居高臨下睥睨，從鼻腔擠出一個字：“嗯。”
“你吃了嗎。”宋嘉不記得昨天的事情，急中生智憋出一句幹巴巴的話，“沒吃的話，我們一起吃點吧。”
宋嘉沒想到林之衍竟然同意了。
林之衍在邊上拉了張椅子坐下來，長腿收起，先端起溫水和藥遞給宋嘉：“你先把藥吃了。”
宋嘉乖乖接過，吃下藥，然後掀開被子下床，懷裏揣着橘貓：“我去洗漱一下，你自己先吃。”
橘貓窩在宋嘉懷裏，舒服伸了個懶腰，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挺萌。
“把貓給我。”林之衍伸手，莫名覺得這副畫面煩躁，“你去洗漱。”
宋嘉還沒反應過來，懷裏的貓就沒了，身旁一陣裹挾薄荷味的冷風吹過。
林之衍揪着橘貓的後脖頸，托着橘貓圓潤的屁股，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唇角，“你就跟着我吧，別去打攪你媽。”
宋嘉站在盥洗室的門口，奇怪瞥了眼在那邊自言自語的林之衍，轉身進了洗漱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