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糖
吃糖
“你想去重點班嗎。”
午飯時間，宋嘉和林之衍坐在游樂園內的一家餐廳，面對面坐着。
林之衍抿了口咖啡，看向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為什麽這麽問。”
“其實我覺得以你的成績，”宋嘉開口，“去重點班沒問題的。”
“那你呢，”林之衍不答反問，“你這個年級第一想去重點班嗎。”
宋嘉語塞，沒說話。
兩人沉默，周圍的熱鬧拉扯二人。
林之衍端起咖啡喝一口，目光緩緩收回，拿起手機劃了劃，像是順口回答宋嘉：“我去哪裏都一樣。”
宋嘉咬牙，神色認真：“不一樣。”
林之衍擡頭看她，看進她眼底的正色。
“你只要肯認真學，認真對待考試，你的成績或許在我之上。”宋嘉知道林之衍就算次次考零鴨蛋也有無比璀璨的未來，但還是想提醒他，“我們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把未來攥在自己的手裏。”
宋嘉輕輕攏眉，一本正經望着林之衍。
林之衍回望她，顯然有點吃驚。
從來沒人和他說這種話。
“自己的手裏。”林之衍拿起咖啡喝一口，低語重複宋嘉話裏的這幾個字眼，忍不住笑，肩膀輕輕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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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衍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兩顆尖尖的虎牙消散了他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眉心冰雪消融。
宋嘉在對面坐立難安，以為林之衍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試圖張唇解釋。
“林之衍，”宋嘉緊張，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嘴快，“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覺得你有一個更好、更快樂的未來。”
快樂。
林之衍眉眼低垂，逐漸收了笑，攪拌棒順着杯中咖啡劃出弧度。
父親走後，從來沒人關心過他的情緒。
林之衍吸了口氣，擡眼看宋嘉，“好學生，你想去重點班嗎。”
宋嘉不明白為什麽問題繞回了自己身上，抿唇認真說：“我們現在是在說你的事——”
“你去的話，我也可以去。”林之衍滿不在乎地打斷她的話，身姿懶散，倚靠在座椅，指尖點在冰涼的桌面，嘴角噙的笑宛若狡猾的狐貍，“誰讓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
宋嘉一愣，“合作關系。”
她自言自語，低下腦袋回神。
對，他們現在是合作關系，相處在一起完成一些事的時候完全可以大方大膽一點。
他們現在，都只是為了自己的未來在聯手合作，沒有什麽好見不得人的。
“林之衍。”宋嘉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語氣叫他。
“嗯。”林之衍雙手環胸，劉海被風吹亂，拂成了一副溫柔的畫，“去嗎。”
“去，”宋嘉點頭，“我們一起去重點班。”
宋嘉長得白淨，看來幹幹淨淨，眼神清明。
沒表情的時候清冷，看起來不好接近，一笑起來，那些冰霜就都融化了。
林之衍坐在對面，指尖動作一頓，還是第一次見宋嘉笑得這麽開懷。
像個軟乎乎的小包子，也長得特別像他家一只呆萌的玩偶。
宋嘉低頭認真吃午飯，腮幫鼓鼓地擡眼，瞥見林之衍還在看自己，眼中是漾開的笑意。
“怎麽了？”宋嘉嘴裏還有東西，說話含糊，擡手遮住自己的嘴，免得失禮。
“沒。”林之衍搖頭，捏着手機開始玩。
對面宋嘉望着他，熟悉的感慨爬上心頭。
前幾個月，林之衍也是那麽陪着一個女生在食堂吃飯的。
宋嘉回憶當時的景象，一口氣把食物咽了下去，不小心嗆到，急急忙忙伸手去抓水喝。
他們是合作關系，還有同桌關系，其他什麽關系都沒有。
宋嘉喝一口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給自己順氣，一遍遍洗腦告誡自己。
“怎麽了，”林之衍抽了一張紙巾給宋嘉遞去，指甲修剪齊整，光看手就能知道他是個很愛幹淨的人，“噎到了嗎。”
宋嘉剛才憋着氣，努力把動靜放到最小，但還是被林之衍捕捉到端倪。
雖說林之衍現在是在關心她，可莫名讓她有種深深羞赧的錯覺。
“謝謝。”宋嘉低着頭，揮去腦中的臆想，接過林之衍的紙巾。
她垂着腦袋，指尖不小心碰到林之衍的手，冰與火一瞬間擦出化學反應。
林之衍的直覺敏銳，順勢牽住她的手，言辭鑿鑿：“你怎麽了。”
斬釘截鐵的陳述句，一語戳中了宋嘉的心髒最柔軟。
“我沒事。”宋嘉無聲做了一遍深呼吸，貝齒咬着下唇，不敢擡頭看林之衍的表情，想把手從林之衍那裏抽回來。
林之衍沒動，反倒手中增力，把她那些小小的抵抗全都扼殺在搖籃，“你怎麽了，我剛才說錯話了？”
林之衍沒生氣宋嘉的嗫嚅，反倒放緩語氣，耐心詢問她。
沉沉的聲音入耳，宋嘉耳廓燒起一陣紅，外面的陽光被雲層遮擋，室內也一片陰涼。
她低着腦袋，突然有點厭煩這樣的自己。
原來的她早就下定了決心，要借用林之衍的身份奪取自己的未來，可是和林之衍的點滴相處中，她發現真正的林之衍，和她之前在他人口中聽到的那個林之衍完全不一樣。
她沒辦法不動任何情感利用林之衍，以此達到自己的目的。
宋嘉心有愧疚。
他們不算合作意義，她在最開始就想暗暗利用林之衍，所以之後才會順勢接近他。
宋嘉眼圈泛紅，唇瓣被她咬出一道血痕：“我真的沒事。”
她的聲音顫抖，鼻腔酸澀，被風送入林之衍的耳朵。
林之衍握着宋嘉小小的手，舌尖劃過上颚，慢慢松了手。
兩人恢複緘默，吃完了無聲的一頓午飯。
回去的車上，林之衍依舊坐在宋嘉邊上，但沒再借着她的肩膀睡覺，腦袋靠在後面硬硬的座椅。
車子晃動不停，恹恹欲睡的林之衍幾次因為慣性往前倒，腦袋差點撞在前面的座椅。
他擡手揉着自己的腦袋，輕輕嘶聲。
宋嘉幾次看向他，企圖開口：“林，林之衍……”
林之衍看也不看她，幹脆偏過腦袋側對她，去面對那些陌生的男生。
宋嘉讪讪收回手，指尖糾結在一起。
她又惹林之衍生氣了。
“林之衍，”宋嘉展顏笑，湊到林之衍跟前，“你要不要吃棒棒糖，我在游樂園買的紀念款。”
林之衍眯着眼，目光從眼尾掃過去，睨她一眼就收回眼。
并不理她。
宋嘉真的沒怎麽哄過人，哄得最多次數的東西是她家的貓，“林之衍，你要吃嗎，我買的是你喜歡的草莓味。”
前面傳來一聲嗤笑，車廂忽然安靜下來，這笑十分明顯。
宋嘉往那處看一眼，恰好和之前摸過她大腿的猥瑣男生對上一眼。
那男生的眼神很兇，眼睛布滿血色，面色也很兇，乍一看像是當時在醫院要沖上來打她的父親。
宋嘉吓得手一怔，糖果掉在地上，順着車子的颠簸滾到前面那排，滾到那男生的腳下。
宋嘉吞咽口水，縮在車子的角落，看見那男生拿起了糖果，在林之衍看不到的角度，透過兩個座椅間的空隙，明目張膽對她比了個中指。
面對對方直勾勾的挑釁，宋嘉覺得惱火，可是沒勇氣上前。
周圍一圈全是她不認識的男生，離她最近的是對她動手動腳過的幾個男生，她坐在小角落，索性轉頭裝作看不見。
林之衍閉着眼睛，睫毛卷翹，黑色的口罩包着大半張臉，對此毫無動靜。
所幸林之衍還在宋嘉邊上，這讓宋嘉多出點安心。
她把外套蓋在身上，将車窗打開一條縫隙，也偏着腦袋開始睡覺。
之後的車程長，她不想面對這幾個男生。
吹進車內的風裹挾林之衍身上的薄荷香。
車子搖搖晃晃，慢慢催眠跟林之衍玩了一天的宋嘉。
她閉上眼睛，也慢慢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車窗外吹來的一陣風将她喚醒。
迷迷糊糊睜眼，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從倚靠着的林之衍身上起來的宋嘉，看着周圍幾個空蕩蕩的位置奇怪，“到站了嗎。”
宋嘉手撐在林之衍邊上，穿過林之衍探頭往前面看。
前面位子坐滿了人，見到宋嘉探頭看他們，各個都哆哆嗦嗦恨不得全部人都擠在一起。
宋嘉看着他們驚恐的小眼神，感覺有點奇怪。
“林之衍，”她剛睡醒，聲音沙啞，“他們怎麽了，怎麽這裏突然少了幾個人。”
宋嘉就這姿勢擡頭，嗓音悶悶的，難得有點黏糊，聽來特別軟。
林之衍斂眸，臉上沒再戴口罩，口中咬着一顆棒棒糖，注視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團子，輕輕扯起唇角哼笑：“沒什麽。”
他不生氣了？
宋嘉被林之衍摸頭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個。
一陣酥麻感從骨尾攀升，宋嘉自下往上看着林之衍，腦袋輕輕被林之衍揉着，眼睛圓溜溜大大的，像她養的那只貓。
宋嘉看見林之衍的表情松懈，似乎愣了一下，産生疑慮。
下一秒，她毫不留情伸手，指尖點在他挂彩的嘴角，疼痛感滲入林之衍皮膚。
“你怎麽了。”宋嘉眼神清明，直起身，靠近林之衍問，仔細查看他的傷口。
林之衍臉上和手上有許多細碎的新傷。
宋嘉抓着林之衍的手仔細看，擡眼确認林之衍叼着的那顆棒棒糖的紙棍樣品，“你打架了。”
林之衍吃的這顆糖，就是她在游樂園買來想哄他的那顆。
“別多想，”林之衍聳眉，滿不在乎，“就是想吃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