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秋游
秋游
天氣晴朗的時候，學校挑了個日子組織秋游。
宋嘉和林之衍被單獨安排上了一輛公交車，和別的不認識的高年級學生擠在一起。
車上位子很少，宋嘉人生地不熟，最後只找到個很邊角的位置。
她抱着書包坐在最後一排的最靠邊位置，被頭頂的冷空調吹得頭疼，邊上陌生的男同學往她這邊擠，邊擠邊嬉皮笑臉說抱歉，一臉油膩，一直動手動腳的。
宋嘉擰眉，想用書包隔開那個男生。
偏偏那個男生的邊上還是這樣子的男生，見到宋嘉長得軟乎乎特別好欺負，越來越變本加厲。
宋嘉感覺自己的腿被什麽東西摸了一把，擰着眉頭将書包隔在兩人中間：“同學，請你自重！”
宋嘉聲音也軟綿綿的，眼尾一層氤氲的紅，看起來很好欺負。
“宋嘉，”林之衍的聲音響起在頭頂，來人一臉的不耐煩，“怎麽我回頭你就沒影了。”
林之衍抽手，拽起宋嘉邊上那個男生的衣領，把他直接用力甩了出去。
然後自己在那個位置坐了下來，擋在了宋嘉身邊，撕開一顆糖煩躁地把校服外套扔到宋嘉的頭頂：“別吹更傻了。”
林之衍的外套染着他的體溫，覆蓋去頭頂直直吹來的寒冷。
宋嘉坐在那裏感覺舒服了很多。
林之衍不怎麽坐的慣這種人滿為患的公交車，尤其是和一幫滿身臭汗的男生們擠在一起，眉心始終攏着，把外套給了宋嘉之後就靠在座椅睡覺。
宋嘉認不得這麽多陌生的臉孔，壓低聲音小心對邊上人道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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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之衍的聲音甕聲甕氣，從喉底冒出，裹挾濃濃的鼻音，聽來困倦。
宋嘉出院到現在，還是沒有見到過柯誠。
現在見到高二生們，宋嘉想起來之前還沒向林之衍打探柯誠的消息，壓低嗓音道：“林之衍。”
“嗯。”林之衍又悶悶應了一聲。
“柯誠呢，”宋嘉轉過腦袋，看林之衍，“柯誠他這次也來了嗎。”
林之衍頓了一下，睜開眼睛與她對視，眸子深邃，“你很關心他。”
宋嘉吞咽口水，解釋，“我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林之衍歪頭看她，又是沉默，那雙時常帶笑的眼睛浮起嘲弄：“之前我那麽久沒來學校，怎麽不見你不關心關心我？”
話語出口，似乎覺得奇怪，林之衍頂了頂腮幫，不再說話。
他朝宋嘉勾勾手指，腦袋靠在她肩膀，把她當舒适的枕頭，逐漸進入夢鄉。
宋嘉沒動，周圍一圈人屏息不敢講話，生怕驚擾了這位小少爺的清夢。
“宋嘉和林之衍，真的在談了？”
“不是，宋嘉待在林之衍的前後時間，怎麽算都已經超過一個月了吧。”
“林之衍對于宋嘉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老是這麽護着宋嘉？”
新的一波議論傳播開。
只有宋嘉自己知道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下車之後，帶班的高二班主任和教導主任開始整隊。
唯兩個和高二生們不是一個班的宋嘉和林之衍站在最邊上。
林之衍手插在口袋，壓低嗓音，校服松垮披在肩上，用胳膊肘碰碰認真聽講的宋嘉：“你待會兒想玩什麽？”
“你不覺得奇怪嗎，”宋嘉戳破林之衍的嬉皮笑臉，撕開平靜表象下的風起雲湧，“我們班只有我們被排在這輛車，而且還是高二年級的車。”
“昂，”林之衍咬着糖，擡頭往天上振動翅膀的飛鳥看，“所以你待會兒想玩什麽，去鬼屋嗎？”
宋嘉看了雲淡風輕的林之衍一眼，覺得他肯定早就料到了什麽。
“你發現了，”宋嘉側身，面對他，“我們兩個說不定……”
“好了，大家按小組帶隊進去，進去之後可以自己解散玩，但是到點了都必須到大廳集合！”教導主任洪亮的嗓音在前面響起。
林之衍手插在口袋，胳膊肘碰碰宋嘉，說話的時候一股糖果香：“走吧。”
宋嘉凝視教導主任的方向。
果不其然，教導主任和她對上目光的瞬間，招手把他們叫了過去。
“情況呢就是這麽個情況，”教導主任大概解釋一遍後說，“你們的家長都來了，就在你們剛才坐的那輛車等你們。”
“都？”林之衍只是這麽問。
教導主任似乎知道他會這麽問，鎮定自然地點頭，“對，都來了。”
教導主任說完，又去組織別的隊伍入場，和他們告別：“希望你們可以好好處理這件事。”
宋嘉和林之衍站在原地，聽完教導主任的話，腿直接軟了，身子不受控制往邊上倒。
林之衍伸手拽了她一把，輕笑問：“要不要這麽誇張，就按我們之前的來。”
“什麽之前？”宋嘉迷迷糊糊，努力想憑自己的力氣站穩，以免被人撞見自己被林之衍半圈在懷裏。
林之衍對宋嘉的話置若罔聞，擡頭朝宋嘉後方看，眼睛死死盯着某處。
“之衍。”
宋嘉順着林之衍的視線看，瞧見年輕的應華茂站在離他們不遠的車門邊上，展露和藹可親的微笑，喚一聲林之衍的名字。
林之衍臉陰沉的厲害，常日帶笑的眼睛沒有一點笑意，甚至譏諷的哂笑都沒。
他把宋嘉摟到懷裏，手臂力度增大，目光陰翳往那處看。
應華茂一步步朝他們走來，遠處是春風佛面的宋父宋母，大概是收了應華茂的好處。
無論宋嘉和林之衍的好事成不成，他們這次收的禮物都絕對價值不菲。
宋嘉抿唇，望着那處強迫自己收回眼。
不值得。
他們從始至終都在把她當成能不能掙錢發大財的物品看。
和對待宋聞完全是兩個态度。
所以宋嘉不值得為這樣的人感到難過。
林之衍手搭在宋嘉的肩上，蠻親昵熟悉又不會過界的姿勢。
待應華茂走近了，他扯起唇角笑，“剛才離得遠，我還以為是哪個大學生呢，挨近了才發覺，原來是您這麽朵二十幾歲的嫩鮮花啊。”
應華茂對于林之衍的諷刺并不生氣，儒雅保持微笑，“之衍，你媽媽叫我過來和你商量一下我們的家事。”
“家事，”林之衍疑惑，挑起眉梢，嘴角惡劣揚着，“你家人不都走光了嗎，你哪來的家事要搬出來？而且你的什麽狗屁家事，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林之衍停頓話語，咬字清晰堅硬：“應華茂，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林家的一條狗了。”
宋嘉和林之衍站在一起，被林之衍擁在懷裏，可以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到了林之衍的聲線有些抖。
宋嘉無聲做了一遍深呼吸，牽住林之衍的小拇指和無名指。
林之衍的體溫很燙，看起來很骨感的手，觸碰起來很柔軟。
林之衍反牽住宋嘉，和她十指相扣，無聲表明立場：“應華茂，天挺熱的，我和嘉嘉難得坐車來這裏，你就別掃我們的興了。”
林之衍口中對宋嘉的稱呼叫得親昵熟練，聽起來仿佛早就私底下喚過無數次。
宋嘉手被林之衍牽住，聽見身後林之衍正用磁沉幹淨的嗓音叫她名字，尤其親近，讓人莫名紅了耳根子，緋紅一路從脖頸往上升。
到了後面，宋嘉整張臉都紅了，沒什麽底氣低下腦袋。
林之衍搭在宋嘉肩膀的手抽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扣着宋嘉的下颌往自己這處，迫使她面對自己，“走吧。”
面前人笑得溫柔，如沐春風，吹過兩人身側的風都是溫暖柔和的。
林之衍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狹長，眼皮褶皺很深，笑着看人的時候總是很深情，一瞥一笑足夠人輕易淪陷。
宋嘉和他站得近，這種嘈雜的環境中，她的腦海自主抹去了其他聲音，林之衍道出的幾個字慢速在她腦海循環。
“走吧。”
一起離開這裏。
宋嘉眼廓紅紅的，濕意暈染，小小的手掌被林之衍牢牢牽住。
在這個十六歲尾巴的涼薄秋天，她的呼吸平緩，沒有比今天那麽冷靜過。
她張唇，濃密的睫毛彎彎，打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聲音像林之衍吃過的薄荷糖：“好。”
他們一起離開這裏。
林之衍牽着宋嘉往人群跑，擋在她跟前替她攔住了那些嘈雜話語，少年清清白白的藍白背影開辟出屬于宋嘉和他的一條路。
走吧，一起離開這裏。
跑進樂園，混在歡呼的人海，林之衍牽着宋嘉的手，慢慢在熱鬧中心停下來，看向排成長隊的某地，“去鬼屋嗎。”
宋嘉和他并肩站着，聽到他如此問。
宋嘉順他目光往游客爆滿的鬼屋看。
她膽子小，從來沒去過那種地方。
“你要是想去的話，”宋嘉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偏頭看林之衍，“我可以陪你去。”
鬼屋名字叫“刑場”，在彼時的情況有些應景。
林之衍側目看宋嘉，驚奇從她眼底看出了一種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決絕。
仿佛她馬上要和自己去的，真的是刑場。
“走吧。”林之衍牽着宋嘉，十指相扣，走向鬼屋。
林之衍依舊走在宋嘉前面，撥開人群為宋嘉開辟一條路。
宋嘉望着林之衍的背影，感受他掌心傳來的溫暖，搖擺不定的未來漸漸浮現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