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逃離
逃離
給林之衍補習不難，但陪着他做題挺難的。
“林之衍，”宋嘉第三次提醒他，“好好做題目，不要東張西望的。”
林之衍漫不經心哦一聲，翹起二郎腿，捏着筆的手圈在腦後，另只手揉着懷裏熟睡的橘貓。
“林之衍，”宋嘉說，“這道題以你的水平應該很快就能做出來的。”
“你知道我能很快做出來還給我做？”林之衍反問，偏頭看她，神色坦蕩。
宋嘉話語堵塞，薄唇張了一下，沒發出聲音。
她說不過林之衍。
林之衍身子靠在桌上，腿上枕着貓，三兩下在草稿紙上寫寫劃劃得出答案，“行了。”
他手一推，把答案推給宋嘉，扔了筆拿起手機，熟練解鎖屏幕後進入游戲。
宋嘉看着他給出的只有寥寥幾筆的答案，掀眼向他看，指尖壓着那張試卷推回他面前：“你這樣不行的，不寫過程的話，考試的時候得不了幾分。”
林之衍滿不在乎，“現在又不是考試。”
他一早就約了和人上線打游戲，彼時正笑嘻嘻和隊友開麥操作游戲中的人物。
宋嘉秀眉攏着，指下壓着那張試卷，深覺小腹一陣一陣的墜疼。
剛才被冷風吹了很久，她的姨媽好像提前來了。
宋嘉咬唇，感受腹部熟悉的墜疼感，糾結看着林之衍：“那你答應我，考試的時候不要忘記寫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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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林之衍應一聲，腦袋湊近手機屏幕，“你這玩的什麽，我都切掉對面兩個c位了你還站在草叢看戲？”
林之衍是外放，聽筒那頭的嘈雜在安靜的房內無比清晰，“哎呀別催別催！小爺我這就來了！”
以及還有嬌媚的女聲，一口一個“之衍哥哥”叫着林之衍。
姨媽的墜疼感來的突然且快速，沒什麽征兆，宋嘉捂着肚子，瞄身側的書包。
她的姨媽還有幾天，所以她沒在包裏放衛生巾。
林之衍的家離她的家不算遠，但也不算近，收拾好自己後一個來回，今晚的時間就會白白過去好多。
宋嘉想着既然答應了要幫林之衍補習，就不能半途而廢浪費他的時間，選擇出言：“林之衍，我去附近的小賣部一趟，你在這裏等我回來好嗎。”
宋嘉記得這裏附近有一家小賣部，經常性會營業到很晚，那邊應該有衛生巾賣。
林之衍想到之前碰到的那個眼神渾濁的老板，像是随口問，手裏動作不停，修長潔白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動：“去幹嘛？”
天色已經很晚了，宋嘉不想耽誤林之衍的時間。
雖然林之衍只是在卷子上寫了簡單的答案，但他回答的題目都沒錯，是對知識的掌握很精準。
宋嘉還有好多資料和知識點沒有幫他講解完，不想多浪費時間，說着已經站起身去拿書包夾層裏的錢：“買個東西，我馬上就回來。”
校服有點短，宋嘉彎腰的時候露出一截細瘦的腰肢。
林之衍從游戲中擡頭，看她一眼，又看一眼窗外的漆黑：“你确定現在去？”
“林子，你在和誰說話呢？”和林之衍一起打游戲的人問。
“之衍哥哥，你邊上怎麽有個女生的聲音啊。”這個是陪林之衍一起玩游戲的妹妹。
“沒什麽。”林之衍低眉回他們一句，繼續埋頭打游戲，躺回舒服的懶人座椅。
宋嘉沒有多解釋，點點頭應聲：“我馬上就回來。”
林之衍眼前是游戲畫面，腦中是那個小賣部中年男人的臉孔。
“啧，”他咂舌，重新擡起頭，看向已經走到門邊的宋嘉，“你要買什麽東西，我家應該有。”
這裏地處偏僻，去小賣部的那條路只有寥寥幾盞路燈是好的，而且還算好的那幾盞路燈，燈光很昏暗。
林之衍之所以搬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圖個清靜。
但宋嘉不一樣，宋嘉是女孩子。
“宋嘉。”
宋嘉攥着錢，聽到林之衍坐在那裏，聲線低啞喚自己的名字。
她站在原地，回頭望他。
一段時間之後。
林之衍從外面回來，手裏拎着透明的塑料袋，裏面裝着幾包用處不一樣的衛生巾。
他把東西順手放到宋嘉邊上，視若無睹宋嘉的感激目光，坐回了書桌前，重新打開掉線的游戲：“售貨員阿姨給我推薦的。”
具體買的怎麽樣，他也不清楚。
宋嘉低頭往那個袋子看，夜用的日用的長短不一的各種牌子，甚至是護墊，林之衍都買了，足足有一大袋。
她伸手從透明的塑料袋拿出一包，擡頭看側對自己坐的林之衍，彎唇笑：“謝謝你，林之衍。”
除了小時候媽媽給她買過，這種東西都是她自己買的。
沒有人給她買過。
尤其是男生。
林之衍是第一個。
林之衍波瀾不驚，指尖在屏幕上劃動，聽筒裏是游戲好友的聲音：“林子你剛去哪裏了！我們差點就輸了！”
“不是還沒輸嗎。”林之衍攏眉，心間癢癢的。
他從來沒給人買過這種東西，就連媽媽都沒給她買過，宋嘉是第一個。
宋嘉進廁所小心翼翼收拾好自己，站在盥洗室內洗手。
洗手臺有一面大鏡子，能将大半個她照入鏡中。
她站在鏡子前，發現自己的臉龐紅紅的，跟要當着大家的面上臺講話一樣。
清涼的水流過宋嘉的指縫，冰冷的溫度侵入宋嘉心底。
抽出紙巾擦手的那會兒，宋嘉忽然想到什麽。
小賣部很小，是不會有售貨員的。
以林之衍的來去速度看，他如果去的是小賣部，回來的不會這麽晚。
柔軟的紙巾擦過宋嘉手掌的每個角落，和手掌的紋路貼合在一起。
宋嘉低眉，眼底是漾起的溫暖。
所以林之衍剛才是特地去了趟超市。
宋嘉出來看見，牆上的挂鐘已經指向了七點半，馬上就要八點鐘了。
平時這個時間，她可能已經幫忙收拾好碗筷，準備洗漱睡覺了。
“宋嘉，”林之衍打着游戲，就這姿勢擡頭看她，眼睛顯得特別亮，眸光閃爍，“我餓了。”
他腦袋靠着椅背，懶洋洋摸一把橘貓的小腦袋，一副漫不經心的不着調樣子，“我要吃你做的面。”
聽筒內的人被林之衍軟乎乎的聲線驚愕，游戲人物愣在原地。
“好。”宋嘉展顏，笑容很溫暖，小虎牙尖尖的。
很好看。
遠處的風吹散了擋住月亮的雲朵。
沒有路燈的窗前，灑滿了銀白色的月光，清清冷冷照亮窗內的人。
幫林之衍梳理好後面幾部分的知識點，宋嘉覺得今天學得差不多了，整理書本準備回去。
“我幫你把碗拿下去洗了吧。”她邊說，邊把自己的書本和紙筆收入書包，“我明天再來找你。”
林之衍邊上放着只剩湯汁的碗筷，一手按在貓頭，回頭看時間。
已經九點半點鐘了，确實不早了。
他默不作聲也站起身，抱着貓遞給宋嘉，接過她手裏的碗，“我送你回去。”
“好。”宋嘉安分應聲，習慣性聽從別人的安排。
林之衍走在宋嘉前面，幫她開了走廊和樓梯的燈，抱着碗筷慢悠悠往下走。
林之衍把碗筷放進了廚房，洗了個手出來，擡了下颌示意宋嘉：“明天下午來吧，我明天有事。”
“好。”宋嘉背着自己的書包，懷裏是蹭着自己手背的橘貓。
林之衍送給宋嘉的這只橘貓，是金漸層和橘貓的混血孩子，毛色夾在兩者中間，有金漸層的安靜乖巧，也有橘貓的圓潤身子。
宋嘉看見林之衍視線下移，瞥着自己懷裏的貓笑了一下。
白熾燈打着兩人，朦胧了距離感。
“怎麽這個點回來？”宋母等在門口，拉過進門的宋嘉，指頭點着她肩膀，“你怎麽這個點回來？”
宋嘉害怕宋母生氣，解釋，“今天是補習的第一天，知識點有點多，我就……”
“誰問你這個，”宋母打斷她，緊張兮兮地左右看看，确認沒人才壓低嗓音靠近宋嘉，“我是問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那小子有沒有對你做些別的事情？”
宋嘉不解，擰眉。
宋母一臉嚴肅，像是給宋嘉安排了一件大事，“你去他家補習是件好事，而且他現在又搬出來了，是自己一個人住，只要你倆生米煮成熟飯，咱家光宗耀祖揚眉吐氣都是遲早的事兒！”
“媽，”宋嘉打斷她，“您都在說什麽呀，我只是去幫他補習，又不是去跟他談戀愛的。”
宋嘉想走過宋母身邊回房休息，但被宋母扣住了手腕，強制拉回了自己跟前，手指頭戳着她的腦袋：“你傻不傻，這種攀上富二代的機會可是有人八輩子都求不來的！
反正林之衍不正好是那種浪蕩子，你陪他幾晚，又不吃虧！”
“媽！”宋嘉提亮嗓音，揮手推開她，眼角猩紅，“你在說什麽啊！難道我在你的心裏，就是那種下流卑鄙的人嗎！”
宋母臉色不好看，投來的目光藏着鄙夷：“你為什麽接近他的那點心思，林之衍那小子估計比你我還要清楚。”
宋嘉看見面前宋母哼笑一聲，嘲諷說：“你就不要裝單純了，這種登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比你死讀書十年二十年有用多了。”
橘貓在宋嘉懷裏蹭着，用腦袋蹭着宋嘉的手背。
宋嘉用力咬着下唇，眼睛疼得逼出淚花。
門沒關嚴實，風一吹就開了。
黑雲壓城，馬上要下起一場大雨，大雨來臨前的飓風吹走缥缈的情緒。
宋嘉抱着貓，踩着零碎的小雨點，沖進了黑夜。
逃離這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