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親昵
親昵
“林……林之衍，”宋嘉說話都不利索了，捏着筆，緊張咽口口水，“你，你……”
“算了。”林之衍別開腦袋，徹底不想搭理她。
宋嘉和林之衍的關系變得有點尴尬。
之後的晚自修，他們都沒說話。
林之衍也一下課就溜出去，摟着各班兄弟的肩膀打鬧。
走廊聲控燈壞了，一些人聚堆在一起，全靠班級內投映出去的燈光照着。
宋嘉下課了還是坐在位置上，準備把手裏的題目寫完。
想了想，她目光朝窗外看，林之衍跑到通往對面教學樓的走廊，面龐被幾點光亮打着，明明滅滅。
好像是有誰在抽煙。
她往那邊看，腦子裏萦繞林之衍對她說的話——“哄我”。
可是她不會哄人。
這個問題就變得麻煩了。
宋嘉抿唇，拿了自己的水杯走向外面。
飲水機那邊的燈也壞了，有些近視加散光的宋嘉，全程都在摸着走，腳步慢吞吞。
黑暗中她捏緊了水杯，一手在跟前摸索，獨自往前去。
Advertisement
林之衍的視力挺好的，他站在昏暗地帶，一眼就瞧見了慢慢吞吞從教室出來的宋嘉。
柯誠在邊上吞雲吐霧，看見林之衍分神，順他目光往宋嘉那邊看。
光影圈着少女清冷的身姿，勾勒宋嘉清隽的側顏，“你喜歡她？”
“她？”林之衍手摸在口袋，遠離嘈雜的安靜中，摸摸口袋裏熟睡的橘貓，“你在開玩笑嗎，我怎麽可能喜歡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那之前你交往的那些，”柯誠今天的話語直白，戳着林之衍的心髒最深處，“都是你喜歡的？”
林之衍咂舌，擰着眉梢看向嘴裏叼着煙的柯誠，“你是不是現在比我大一級所以飄了，怎麽連你說話也變得陰陽怪氣的。”
柯誠垂眸笑笑，吸了口煙：“哪有，我不就随口一提嗎。”
林之衍揉着小貓的腦袋，若有所思：“你媽……最近身體怎麽樣？”
他舔舔唇瓣，無所謂地打了個響指，聳肩換上不着調的表情：“有用錢的地方就和我說，我也正好有所打算，以後一定要狠狠訛你一筆高額利息。”
周圍安靜，只剩風吹過兩人身側的聲音。
柯誠垂着眼睑，手裏夾着的煙被風一吹，煙頭的火星燙到了手上。
他滿不在乎地勾唇，扯唇笑一下：“不用了，謝謝你之衍。”
林之衍兩手後撐在欄杆，唇角弧度逐漸僵住，有了預感：“怎麽了誠子？”
“以後都不用了，”柯誠嘴角依舊勾着，聲音卻啞了許多，夾雜鼻音，“我媽媽前幾天搶救無效，去世了。”
林之衍呼吸一滞，沉默。
和小時候聽到林父癌症去世的消息一樣。
“操！”他格外暴躁，緘默之後一拳頭打在鐵欄杆，生生将欄杆一拳捶得凹陷進去，他們站着的那處發出動靜。
“你們幾個在那邊幹什麽呢！”照常在晚自習巡邏的教導主任沖出來，對着林之衍兩人嚴肅道，聲若洪鐘。
柯誠掐掉煙，反方向推了把林之衍，“回去吧。”
冷冽的風卷起柯誠的衣角。
宋嘉聽到聲音，水杯沒放就跑了過來，在黑暗中張大了眼睛，努力辨認林之衍。
她往林之衍剛才在的地方看，那邊只站着一個遠去的柯誠，以及跑過去想找到不聽話學生的教導主任，林之衍并不在那裏。
走廊昏暗一片，學生們湊在一起嬉鬧歡快，還有的學生們趁着天黑，三兩湊在一起談天說笑，暧昧約會。
人群熙攘，有誰從宋嘉身邊撞過去，撞得她肩膀生疼，往邊上趔趄，馬上要撞上消火栓。
消火栓下面是亮起綠光的逃生箭頭，給周圍的一小圈帶去亮光。
宋嘉身子控制不住往那邊倒，擡手擋在自己的腦袋前，緩解這下的撞擊。
生理性閉上眼睛的時候，她腦子裏全是當初躺上手術臺的畫面。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爸媽的态度大變。
他們從前不是這樣子的。
是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樣。
“笨蛋。”林之衍伸手拽過宋嘉，一手攥在口袋護住貓，嗓音低沉，在嘈雜中送入宋嘉耳廓。
宋嘉跌進林之衍懷裏。
昏暗的環境中，他們站在角落，陪着對方。
宋嘉情緒湧上來，死死咬着唇瓣，身子顫抖，額頭靠在林之衍溫熱起伏的胸膛。
林之衍說不出“沒事了”這種話。
他保持沉默，下颌貼在宋嘉的腦袋，擡手拍拍她脊背，半摟住哭得顫抖的宋嘉。
第三節晚自修結束，下課鈴聲打響，宋嘉不怎麽自在，眼圈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
她慢吞吞整理着自己的東西，收拾老師新講的月考卷子，準備拿回寝室複盤。
這次月考卷子的幾道壓軸題有點難度，她還有幾個知識點不怎麽明白。
林之衍是那種什麽都不用整理，想起來就回學校的寝室睡覺，想不起來就随心所欲在外面找個賓館或者網吧什麽的地方住一晚的人，來去自如。
所以當宋嘉沒精打采，慢吞吞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放進書包，轉頭看見林之衍還在，不免愣了一下。
林之衍抖着腿，滿不在乎的樣子，手插在自己的口袋裏。
宋嘉望着他，順他的手臂往下看，忽然想起林之衍今天來學校，還帶來了一只橘貓。
還有今天的第一名，她也沒有機會親口對他說出來。
宋嘉盯着林之衍看了幾秒，背上自己的書包，低頭把水杯放進書包兩側的小口袋，擡步往後門走。
“啧，”林之衍咂舌，幹脆拽住宋嘉用力一扯，強迫人回到自己身邊，“你趕着去睡覺？”
宋嘉愣愣的，一臉懵懂和迷茫，往上拉了拉書包的肩帶，點點頭：“嗯。”
林之衍看着她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舌尖頂了頂腮幫，所有不滿都壓在了那雙黑瞳。
他怎麽攤上這麽個死腦筋的同桌。
宋嘉被林之衍扣着手腕，斂眸瞧見林之衍把頭轉過去，做了幾個深呼吸，好像在忍耐情緒。
她攏眉，思忖自己是不是有哪裏做的不對的地方，“我，我有哪裏惹你生氣了嗎？”
教室稀稀拉拉還剩幾個人，全是擺放椅子的摩擦聲，以及值日生們來回跑動的聲音。
林之衍扯唇笑笑，譏諷出一個弧度，輕輕磨着後槽牙：“怎麽可能。”
他起身，扣着宋嘉的手往下，牽住了她的手，将她掌心攤開。
兩人距離相當近，昏暗的光線模糊了林之衍鋒利的面龐輪廓，宋嘉能清晰聞到他身上的甜味。
林之衍輕笑着，把橘貓從口袋中拿出，在宋嘉手心蹭了蹭，“這只貓，以後歸你了。”
稍頓一下，他補充：“不過今天不是周五，所以它暫時還歸我。”
宋嘉感受着掌心的溫度，以及小貓身上的毛茸茸，掀眼往上看，瞥見林之衍滾了滾喉結，挑起一邊唇角掃她。
“你，”她思忖幾秒，鼓起勇氣問，“你看到我得了第一嗎。”
林之衍松開她的手，把小橘貓放進自己溫暖的口袋，答非所問：“有這麽重要嗎。”
宋嘉攥着衣擺，書包的重量壓在她肩膀，心口有塊石頭堵着，“重要。”
這件事對她來說，很重要。
林之衍擰開礦泉水喝了口，水珠從他嘴角流下來，落進他的校服領口。
“哦，”他依舊是輕佻散漫的樣，“那就重要吧。”
話落，他扯唇笑一下，把自己的書包甩在肩上，路過宋嘉的時候摸了摸她腦袋，“先走了。”
宋嘉站在原處，轉身望着他遠去的背影。
後門站着一個很漂亮的新面孔女生，校服下的雙腿筆直，五官明豔，性格熱情大方。
林之衍走出去，她黏在林之衍身邊，環住他的胳膊貼着他，對他柔柔撒嬌：“哎呀之衍，你今天怎麽這麽慢呀，害的人家直接上來找你了。”
林之衍混不吝啬，勾了勾女生的下巴，笑得意味不明，“慢一點不好嗎。”
“噗，哎呀讨厭~”女生聲線甜膩，有意捏了嗓音對林之衍說話，和妖冶的外表不太相符。
宋嘉站在林之衍位子邊上，旁處是值日生們對夥伴的催促：“快點快點，我還等着回去吃夜宵呢。”
“你他媽又屯了什麽好吃的沒告訴我？”另個男生拿起拖把，和朋友打鬧起來，教室內一陣歡笑。
宋嘉背着書包，看着林之衍和女生遠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見林之衍好一會兒。
“同學，你還不走嗎？”打掃完衛生的值日生站在前門，手按在電燈開關提醒。
“走的，”宋嘉回神，感激朝他們看去，臉上是下意識揚起的禮貌笑容，“謝謝。”
負責關燈的那男生，看着宋嘉走遠，嘶了一聲，轉頭對同伴低語：“那個乖乖女第一名，長得好像還不賴啊。”
“切，”另個男生見宋嘉走了，惡趣味十足地戳戳邊上人的胳膊，“就憑你那成績，就算人家長得像豬八戒也看不上你啊。”
“你是不是欠打！”被開玩笑的男生關上燈，追出去。
宋嘉沒走遠，兩個嬉鬧的男生從她身邊穿過去，熱鬧的人群離她有一段距離。
她獨自走在人群的最末尾，背着書包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之前她是怎麽對宋聞他們說出林之衍對她有好感的那種話的。
林之衍并不喜歡她。
他對每個女生都那樣親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