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訛詐
訛詐
宋嘉和林之衍面對面坐着，腰間的圍裙被林之衍解下，随手扔到了邊上的空凳子。
林之衍估計是餓了，低頭認真吃了好一會兒，一手捏燒烤一手捏旺仔，腮幫子鼓鼓的。
他一本正經嚼吧着口中的食物，盯着對面忐忑不安的宋嘉看，并不說話。
林之衍上身套了一件純白的短袖衛衣，下/身是黑色的褲子，跟冷白皮和黑發相襯。
他腮幫鼓鼓的，宛若努力吃飯的小河豚，等終于咽下一口嘴裏沒東西了，才開口：“你怎麽不吃？”
宋嘉坐在他對面，一直安靜坐着，眼神往四處瞥，面對他的時候心不在焉：“我……”
她講不出來。
和林之衍坐在路邊的燒烤攤，一起吃烤串喝飲料這件事。
她覺得挺奇怪的。
他倆，八竿子打不到一邊。
無論哪方面都遠的不沾邊。
可現在，他們真的面對面坐在煙火氣十足的街邊燒烤攤，吃飯喝飲料。
“你，”宋嘉吞了口水，白皙的脖頸細長，露出的鎖骨美感，“你怎麽會來這裏？”
宋嘉在這裏陪着爸媽擺攤很久，沒有見過林之衍。
而且今天林之衍出現的時候，周身都是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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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衍吃着嘴裏的肉，眼神落在宋嘉身上。
宋嘉猛回味，趕緊擺手：“不是不是，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也沒有窺探你隐私的意思。”
林之衍笑而不語，哼了一聲，修長手指圈着旺仔：“你想知道嗎。”
宋嘉沒怎麽理解林之衍的意思，垂下腦袋不語，往口中塞了一口肉。
大概知道就算追問宋嘉，宋嘉也說不出什麽有趣的回答。
林之衍往後伸個懶腰，從口袋摸出手機：“給你搖個人過來玩玩。”
随性的語氣聽得宋嘉一嗆，抽了紙巾捂唇低低咳嗽。
林之衍只瞄了她一眼，好笑，沒多安慰人：“笨蛋，這都能嗆到。”
反倒還嗆了她一句。
宋嘉用紙捂着嘴，真想知道林之衍要是沒有那張鬼斧神工的臉，還會不會有這麽多女生想認識他。
亦或者，就算交到了，他一直與人結伴不超過一個月，會不會是因為嘴太毒了，別人受不了所以才遠離他的。
正這麽想着，旁處就有女生亦或腼腆亦或大膽地過來，自動無視了林之衍對面坐着的宋嘉，湊到林之衍身邊問：“帥哥，可以加個微信嗎？”
宋嘉好不容易平複好胸口的難受，用紙擦擦嘴打算裝看不見，對面林之衍唇畔弧度挺壞，眼底是狡黠，在小桌下用曲着的長腿輕輕碰了碰宋嘉的腳尖：“加嗎？”
宋嘉注意到邊上圍着的幾個黑發紅唇、穿着超短裙的女生齊刷刷朝她看。
宋嘉臉皮薄，繃不住表情，白皙的皮膚攀升紅，話語都變得結巴，“問，問我幹嘛？”
林之衍笑着，優哉游哉欣賞宋嘉羞赧的反應，有意添把火将誤會擴大：“是啊，我問你幹嘛呢。”
他指尖輕輕扣着冰涼的旺仔罐身，丹鳳眼凝聚笑意，軟綿綿看着羞紅臉的宋嘉，嗓音磁而沉，随清風入耳，“你說是吧。”
圍上來要微信的女生們瞧見林之衍名草有主，紛紛覺得沒勁和可惜，散了。
“什麽嘛，這麽帥的帥哥竟然暴殄天物，喜歡沒發育完全的。”有女生走遠，和朋友吐槽。
宋嘉聽這話聽得更臉紅，臉龐能滴血，腦袋上方冒出不可見的水蒸氣。
林之衍似乎也聽見了，眼中笑意變為戲谑，仰頭輕飄飄喝一口旺仔，借着安慰的名頭揶揄宋嘉：“沒事，你還能長。”
話語中，沒有否認女生的前半句話。
宋嘉只當林之衍是在拿自己尋樂子，話到了嘴邊自主冒出：“沒事，你也還能長。”
林之衍十七歲，個子樣貌出類拔萃，一米八的身高擠在小小的餐桌顯得委屈，兩條大長腿曲着。
他靠坐在椅子，眉眼耷着，意味不明：“喜歡更高的？”
“……”
宋嘉感覺這話題越扯越遠了，別開腦袋，安靜喝一口飲料不說話。
那個口中被林之衍搖來供宋嘉玩玩的來人，到燒烤攤時氣喘籲籲，半條命都像跑沒了，臉色慘白，手腳顫抖。
“謝了同學，”林之衍揚唇，“幫我買的東西都買來了吧。”
宋嘉順着林之衍的目光去看。
看見宋聞拎着一大袋東西，慢慢朝他們這處走來。
林之衍吃東西挑，尤其是吃糖，只吃規定牌子的。
他勾勾手指，把人喚過來，然後在宋嘉的複雜眼神中，把東西推到她面前：“回你的。”
“回什麽？”宋嘉擰眉，搞不清林之衍想做什麽，又為什麽和宋聞扯上關系。
宋聞之前雖然和林之衍同班了一年，但印象中，他倆從來沒有交集。
甚至林之衍之前一年都不怎麽來學校，可能和宋聞都碰不到幾面。
宋嘉看着面前光看包裝就價格不菲的各類棒棒糖，眉梢緊蹙。
他們之間名為關系的毛線團，好像在越繞越複雜。
“回你請我吃了糖。”
林之衍像看不出異狀，斂眸瞥掃邊上的凳子，下颌示意邊上傻站着的宋聞，“坐下來一起吃啊，怎麽傻站着。”
宋聞粗喘着氣，攥着拳頭平複呼吸，很聽話地回神朝那個位子去。
林之衍轉過腦袋，黑瞳如墨，捏着飲料抿一口，“算了，不想坐就別坐了，去幫我拿瓶可樂吧，順便再拿幾串燒烤。”
微頓，他點名道姓，擺在臉上的挑刺：“宋聞，我要你親手烤的。”
宋嘉訝異林之衍的話，下意識看向從來沒受過這種氣的宋聞。
宋聞卻沒有她想象中的愠怒，牽強扯出一個笑，點頭哈腰：“好嘞林哥。”
甚至還稱呼林之衍為“林哥”。
“怎麽回事？”待宋聞走了，宋嘉趕緊靠近林之衍，問。
“沒什麽，”林之衍倒是說得雲淡風輕，“他就是欠了我一點錢。”
林之衍笑而不語，沒把話題點破。
不過是上次的宋聞不服氣，摔了他們店裏的幾樣東西，他欠了他幾十萬罷了。
宋聞一臉煩躁，推開在攤前忙活的爸媽，不發一言，自顧自不耐煩取出未熟的燒烤，油炸、上料。
他袖子往上撸起，露出全是青紫傷疤的手背，有意展示給爸媽看，自己在外面過得有多憋屈，“這就是你們熱情招待的好同學！這就是因為你們的好女兒！”
宋父宋母擠在邊上，盯着宋聞的手看了好久，又掀起衣服去看宋聞的脊背——全是傷。
他們看不得宋聞受苦，皺着眉頭苦大仇深：“那孩子怎麽能這樣子，你們不是認識的同學嗎！”
宋聞清楚自己爸媽脾氣大但本事沒，趁林之衍還在那裏和宋嘉談笑風生，惡狠狠瞪着那頭的妹妹給爸媽解釋，和爸媽抓緊空當訴苦：“那個姓林的，我們惹不起。”
要是當時宋嘉接了電話過去幫他，他就不會一時生氣摔了店裏的東西，也不會欠林之衍那麽多錢。
雖想找尋認同孤立宋嘉，但他心虛，沒把欠錢的事情告訴爸媽，自己一個人憋在肚子裏煩悶。
油鍋炸起，宋聞做事不專注也不利落，之前從沒做過這種活，燙油不小心燙到了他的手。
宋父宋母心疼地趕緊上前，哄着兒子紅了眼：“沒事吧聞聞？”
尤其宋父，擦着額角的汗水格外懊惱，“聞聞是男孩子，專心念書就好了，哪裏需要做這種粗活。”
林之衍餘光往那處落，似乎早就有所預料，笑得輕巧。
宋嘉則坐立不安，為剛從林之衍口中得知的信息萬分忐忑，“你剛說，我哥……宋聞把我抵押給你了？”
“對啊，”林之衍挑起眉梢，“只需要三個月随叫随到陪着我就好，只要你遵守規則，我就不計較他欠我的第一份錢。”
第一份。
宋嘉蹙起眉梢，覺得這話裏有陷阱。
“我不會對你做過分的事情，也不會僭越你我的關系。”林之衍依舊笑着，如沐春風，眼底卻是一團黑，“就比如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能說話，也不能離開這個位子，離開我。”
末尾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林之衍心跳忽漏了一拍，腦中有個奇怪的念頭。
如果宋聞一直欠他錢，他就可以一直有個随叫随到不會離開他的人。
不摻雜其他關系，只是純粹單向的陪伴關系。
“你這個小同學什麽意思！”宋母突然出現，拍了拍林之衍面前的桌子。
宋聞怎麽也拽不住宋母，急得激動，往外爆了粗口，怎麽也想不到宋父宋母會如此激動，竟然直接去找林之衍麻煩，“你他媽別多話！你懂個什麽東西！”
轉頭又變臉，連連彎腰給林之衍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媽沒腦子容易沖動，你多擔待。”
輕飄飄就在外人面前這麽說自己媽媽的宋聞，上下被林之衍打量一遍。
林之衍放下旺仔罐子，好笑，“擔待什麽？怎麽突然都沖過來了，我不是讓你幫忙去拿燒烤了嗎？”
宋聞手背一片被油燙出的紅色，但他沒時間管，只顧着低頭給林之衍道歉。
真跟個孫子一樣。
林之衍眉眼彎彎，笑聲清脆，雙手搭在桌面，瞧着他的模樣有趣。
宋母被宋聞強制拽在身後，還在喋喋不休，努力用自己的力量為兒子讨個公道：“你說你幹了什麽！小同學，做人不能這樣的！我兒子身上一片傷，剛才還哭着給你做燒烤！”
宋母嗓門極大，吸引了不少人過來，話語內容不知真假，“我兒子成績不錯的，一直放學後努力學習功課，要是你不打電話威脅他過來，他現在應該還在家裏埋頭學習！
同學，做人不能這樣的！”
圍觀者們衆多，宋嘉坐立難安。
宋父瞥見林之衍對面低着腦袋的宋嘉，瞬間火了，伸手就要去拽宋嘉，“你說你都交了一些什麽朋友回來！把你哥害的這麽慘！你哥哥現在手上背上全是傷！”
林之衍雲淡風輕，擺擺手，笑得樂。
好不容易笑夠了，林之衍坐在那裏，緩緩起身，俯視着面前幾人，邊說邊往前邁步，手插在口袋，用身子擋住了宋父對宋嘉的糾纏，幫助宋嘉遵守他倆之間的游戲規則。
“宋聞，你是還沒斷奶，只會躲在別人身後的小嬰兒嗎。”林之衍唇角揚起，輕佻轉了轉手機，“我還沒說你訛詐我呢，以為自己弄一身傷我就會真的被你騙到錢嗎？”
林之衍張揚且輕蔑，視面前人為瞧不上眼的蝼蟻。
宋嘉坐在位子如坐針氈，從他緊繃的下颌線覺出端倪。
林之衍不該是這樣的，今天的他也好像格外沖動。
就像是在發洩什麽不滿。
宋嘉擰眉，想到了初見到林之衍的時候，林之衍就是那副陰沉沉的不爽樣子，周身都是低氣壓。
“你要是繼續試圖訛詐我，”林之衍一字一頓說得清晰，傳播在圍觀的人群中，往蓄勢待發的海面投下一塊巨石，“我會請律師告你。”
話音落下，他拽着宋嘉離開了這裏。
宋聞一家經常在這裏擺攤，面孔被幾條街的人們熟悉。
聽見林之衍的話，大家紛紛蹙眉，先是站到了宋聞這邊，紛紛指責林之衍的無理。
“我看啊，是那臭小子看你們好欺負，想訛詐欺負你們！”
不知道什麽時候，人群中響起嘲諷的女聲：“還真是一幫無知的鄉巴佬，林之衍訛詐你們？真是笑掉大牙了。”
說話那人的女生朋友翻個白眼，在衆人紛紛側目中，輕飄飄接話，手指繞着自己的長發把玩，視線輕巧落在全場看起來最沒禮貌的宋聞身上。
“訛錢訛到林氏身價過億的寶貝兒子身上，還真是夠出洋相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