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厭惡
厭惡
“林之衍你自己說說你玩貓被老師發現幾次了？還有你宋嘉，怎麽可以跟着他一起在上課的時候玩貓？！”
宋嘉和林之衍被班主任批評了整一節自習課。
臨前，班主任還怒氣沖沖讓他們寫一份檢讨，“一千字，一個字都不準少！”
宋嘉從小到大的成績都出類拔萃，性格也乖，沒被老師罵過，也從來沒被老師說過一句重話。
突然在今天被班主任罵了整整幾十分鐘，宋嘉聽得腦袋暈乎乎。
林之衍走得比宋嘉快，依舊是那副睡不醒的懶洋洋樣子，一手托着金漸層一手插/進口袋拿出一顆糖，想單手撕開糖紙。
無奈手中的這顆糖果有點難拆，林之衍手指用力，堅硬的棒棒糖直接從指間飛了出去，掉在地上。
包裝紙依舊完好無損。
林之衍斂眸掃一眼，咂舌往前，不高興。
他把手重新揣進口袋，順帶将金漸層也往自己口袋放，把它當成了一件物品似。
宋嘉幾步追上林之衍，手中還捏着擦幹淨塵土的棒棒糖。
“林之衍，”少女聲線綿綿，天生的溫柔樣子，“你的糖。”
林之衍停下步子回頭，伸進口袋裏想拿顆新糖果的動作頓住，站定身形往後看，表情淡淡。
盯着那顆糖看了幾秒，林之衍表情淡然，雲淡風輕倚靠在邊上的欄杆，身子懶散，橙黃的陽光恣意拉長林之衍的影子：“幫我拆了。”
宋嘉聽了，不解頓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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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眼，朝林之衍看：“你要吃嗎。”
“嗯。”林之衍抽手摸摸小貓腦袋，“快點，我要走了。”
宋嘉低頭，慢慢拆開糖紙，清風穿過無人的走廊，最終吹拂起她額角的碎發。
她沒多和林之衍搭話，對于林之衍抛來的話題視而不見，仔細撕開糖紙。
天氣有些熱，糖果表面有些化了，變得黏糊，粘在糖紙上。
大概這就是這顆糖不好輕易撕開包裝的原因。
順利剝好這顆棒棒糖，宋嘉捏着紙棍，把它往林之衍那處遞。
卻對上的，是嘴裏咬着糖，背在逆光中對自己笑得輕佻的林之衍的漆黑眼睛。
林之衍混不吝啬，腦袋往後倒，兩手後撐在欄杆，咬着糖笑了笑。
斜陽灑落，陽光包裹宋嘉面前的林之衍，清楚勾勒他流暢的下颌線。
宋嘉捏着那顆糖果，看見林之衍滑動喉結，惡作劇成功那般笑過兩聲，笑夠了才低下眼瞧她，“笨蛋。”
說出口的話語是嘲諷的，但語氣又不怎麽像。
宋嘉奇怪，蹙眉：“不是你叫我拆的嗎？”
“對啊，我叫你做你就做，”林之衍挑一下濃眉，似笑非笑，輕慢嚣張，“這不就是笨嗎。”
“你，”宋嘉捏着那顆糖，有點愣，“你到底吃不吃。”
她上前一步，想把糖給林之衍。
林之衍很輕易就推開了她的手，摘下口中叼着的棒棒糖，不着調地嬉笑提醒：“宋嘉同學，用不着在老師辦公室門口就對我動手動腳吧。”
他挑挑眉，意有所指擡手摸了摸宋嘉柔軟的面龐，順着姿勢扣住宋嘉下颌，強迫她和自己對視。
“你還真是笨，”林之衍笑着說，“這麽輕易就能相信別人的所有話。”
怪不得會被宋聞騙走辛辛苦苦得來的全部獎學金。
這話似乎觸到宋嘉雷區。
小姑娘一下子拉了臉，眉心蹙着，嘴巴也氣鼓鼓噘着，捏着糖果的手攥緊，所有委屈一瞬間撲面襲來。
“騙子。”她用軟綿綿的語氣說。
宋嘉繃緊了脊背說完這句，眼淚大滴大滴往外掉，滾燙砸在林之衍手背。
“騙子！”她攥緊拳頭，将那顆糖和糖紙一股腦往林之衍的掌心扔，糖果的黏糊在激動中同時沾到兩個人的手心。
一天被林之衍惹哭兩次的宋嘉覺得丢臉，用盡了力氣掙脫開林之衍。
林之衍表情愣愣的，估計也沒怎麽反應過來，另只手就多了一顆棒棒糖和糖紙。
宋嘉從他跟前快速跑過，留下的棒棒糖和糖紙安靜躺在他手心。
林之衍咬着嘴裏的棒棒糖，喉結滾動。
他看着背影清瘦的宋嘉跑遠，感受着掌心的黏糊，想到之前在自家旗下的KTV見到沒錢買單的宋聞——
以及當時急急忙忙跑進KTV，一臉天真到傻乎乎，固執要找哥哥的宋嘉。
“她，”林之衍靠着欄杆，擰着眉梢自言自語，“知道了？”
知道宋聞騙了她。
宋嘉躲進了圖書館，随手抽了一本書擋在自己面前，一個人默默消化情緒。
對面位置的椅子被拉動，宋嘉的桌面忽被敲了敲。
宋嘉吓了一跳，反應有些大，直接從位子上站起了身，生怕是林之衍找來了。
對面想問宋嘉借支筆的男生也愣了愣，讪讪摸了摸鼻尖低語聲“抱歉”，轉身離開了這裏。
宋嘉看到遠去的那男生，坐回自己的哥們兒中間，心有餘悸朝她這邊瞄了幾眼，大概是覺得她挺奇怪。
宋嘉扶着額角，在位置上坐下來，慢慢做着深呼吸平複心情。
剛才走廊的時候，林之衍雖然是惡作劇她了，不過或許只是單純的惡作劇，沒有什麽真的惡意。
宋嘉這般思忖，一手掩面，雙眸阖着，脫力靠在桌面。
但林之衍的那些話和他所做的表現，引出的宋嘉對某些事的共鳴，還是真實存在的。
宋嘉捂着情緒交雜的胸口位置，呼吸難受。
擺在手邊的手機嗡嗡震動兩下，亮起屏幕。
宋嘉舒了口氣，緩一會兒，抽手把手機拿起來。
手機的預覽消息區，顯示昵稱為“林之衍”的用戶，又給她發來了好友驗證：【貓餓了。】
宋嘉抿唇放下手機，重新靠在桌上，心說林之衍帶在身邊的那只貓餓了，跟她有什麽關系。
而且，為什麽林之衍會有她的聯系方式。
宋嘉指節微動，支起身子，挺直脊椎坐好，重新拿起了手機。
對啊——
她之前忙着別的事情，竟然忘了這麽關鍵的事情。
為什麽大紅人林之衍，會有她的聯系方式？
而且還要加她？
宋嘉并不認為因為她是林之衍的同桌，所以林之衍才會加她。
也更不可能因為，林之衍這個花花公子抛棄明豔性感的口味，而看上了她這種寡淡無趣的女生，所以才會來加她。
畢竟，林之衍身邊不可能缺女生。
據她所知，林之衍先前身邊跟着的小跟班，全部都是那些女生前仆後繼主動去追求林之衍的。
越思忖這些事，宋嘉的眉梢越緊。
陷入深思時分，宋嘉手中的電子器又輕輕震動兩下，顯示她收到了消息。
如出一轍是林之衍的消息：【通過我。】
還真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宋嘉撇嘴，哼了一聲。
【你加我有什麽事嗎？】
出于禮貌，宋嘉還是在好友驗證的聊天框問了一句。
長了記性的宋嘉故意想氣氣林之衍，故意和他對着幹，用行動表明自己不再是那個會聽任何一個人任何話的天真傻姑娘。
【你會後悔的。】
林之衍過了幾秒，在好友驗證的聊天框回複。
宋嘉坐在安靜的圖書館，幾乎能腦補出林之衍用怎樣的調侃語氣說出這句話。
林之衍把手機揣進口袋，一手伸進口袋護着貓，脊背懶散靠在矮牆，笑容痞氣散漫，一身的尖刺不見收斂。
“之衍，”旁處有特地從別的教學樓過來找林之衍的女生，帶着少女情懷的羞澀，親手送上一盒自己做的餅幹，“這是我特地……”
“吃不了。”林之衍快速撕開一顆棒棒糖，扔到嘴裏清晰說，“貓吃不了。”
女生遲鈍，捧着餅幹，“……貓？”
宋嘉在圖書館內，凳子沒坐熱幾分鐘，就被宋聞急匆匆的幾個語音電話轟炸的頭疼。
接起來，宋嘉沒來得及冒出半個字音，對面就是連哭帶求饒地一通輸出。
宋嘉默默捂着聽筒，給周圍朝她投來目光的人們致歉，收拾東西三兩步離開了這裏。
到了一樓的大廳，宋嘉找了個角落，不怎麽情願地聽完了宋聞的一通抱怨：“你跟我說這個有什麽用？”
“哎呀小嘉，求求你了，你就幫哥這一次吧，我真的下次再也不會了！”宋聞在那頭苦苦哀求，“只要你來，我就不用被老板扣在這裏了！”
宋嘉正想啓唇，腦中忽閃過林之衍之前對自己說的話。
“下次你哥要是在酒吧、網吧、酒店、飯店，你都去撈他？”
“對啊，我叫你做你就做，這不就是笨嗎。”
“你還真是笨，這麽輕易就能相信別人的所有話。”
宋嘉攥着手機，擰眉：“我不去。”
她趕在宋聞的第二波苦苦哀求之前，嚴肅道：“我是你妹妹，是你家人，不是供你聽話使喚的工具。”
電話那頭安靜。
宋嘉補充：“而且我之前就說了，你要是再第二次被我發現這種事，我就告訴……”
爸媽。
但這話沒什麽殺傷力就是了。
宋嘉的爸媽偏向宋聞那邊。
宋嘉咽下後半句話，用最後點情誼說：“打電話給爸媽吧，然後争得他們的原諒，讓爸媽去幫你收拾爛攤子。”
電話那頭仍舊安靜好一陣，寂靜滋生。
好久好久，久到宋嘉看了看通話界面，甚至都以為宋聞可能挂了電話。
聽筒那頭冒出聲嘲諷的低笑，宋聞又暴露出傷人的真實那面，什麽話都往外冒：“宋嘉，你他媽真不來？”
“不來。”宋嘉捏緊拳頭，記得林之衍對她說的話。
“行，”宋聞咬牙，臨在爆發邊緣，“我告訴你，你以後肯定會後悔——”
通話被人切斷。
林之衍坐在寬大柔軟的沙發，手撐在下颌，調笑睥睨跟前幾個人：“喲，這次改換了地方玩，但又跟上次一樣沒錢買單？”
他陰陽怪氣拖着音調，做作掩唇低笑，“然後，還又被我抓住了？”
“林之衍你到底什麽意思！”宋聞欲起身，但被一個大漢按住肩膀，按回了地上，紅了眼睛無能狂怒的樣子像條野狗。
“什麽什麽意思，”林之衍球鞋輕點地面打着拍子，對剛才通話中宋嘉的表現還算滿意，“怎麽說呢，簡單來講就是——”
他又停頓，往前傾身，過長的黑色劉海半遮住眼眸，黑沉沉的瞳孔死死盯着人：“我不喜歡小鬼愚蠢可笑的‘天真’，成為被欺騙的理由。”
這會讓他想到孩提時期的自己。
非常厭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