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吓哭
吓哭
有林之衍這號校園風雲人物的教室挺熱鬧。
開學第一天，班主任過來稍微講了講校規班規，和一些聽得學生們耳根要起繭子的“努力學習天天向上”這番激勵話後，便收拾東西離開了。
下課鈴聲打響，班內愈加熱鬧起來。
一幫十幾歲的男女生們血脈躁動，抓着邊上新同學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宋嘉坐在靠窗靠走廊的位置，風從窗內吹進來。
她撐着手，歪頭靠在窗棂，放空回思早上和爸媽的争吵。
也算不上是争吵。
宋嘉想到深處，捏了捏眉心。
“之衍。”
旁處忽然傳來一聲嬌媚的女音，飽含深情喚着林之衍的名字。
太陽刺眼，宋嘉轉眸朝那處瞥，看見一個樣貌和身材皆妙曼的明豔女生，正環着林之衍的胳膊和他站在走廊。
女生長得出衆，是豔麗那一卦的。
宋嘉無聊撐着下颌，怕發生上次無意識盯着對方出神的尴尬事情，知道對方是林之衍後，就別開了腦袋。
那個女生親昵摟着林之衍，胸脯的柔軟蹭在林之衍手臂，嗲着模樣撒嬌：“之衍，今晚放學後，你……”
“我住校。”一直狀作無人，自顧自咬着糖果在吃的林之衍從女生那裏抽回手，狹長的眼尾勾出一點笑，用着類似溫和的語氣卻冷冰冰宣判，“別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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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宋嘉在的窗口近，幾個字眼被風吹進宋嘉耳朵。
宋嘉手裏拿着筆，正在預習新書的內容，聽到林之衍的話，手中的自動鉛筆忽然斷了一截筆芯。
開學第一天，上午大概拉扯完入學的規矩和流程，下午就開始斷斷續續上課了，基本都是自習。
宋嘉的成績最好，班主任便自然而然選了她為班長，讓她在自習課坐到講臺上去管紀律。
沒怎麽考慮到宋嘉性格太安靜了，其實不太會和人打交道。
班主任離開有幾分鐘，下面男生們開始了第一波喧嘩，聲音細細碎碎逐漸增大音量。
宋嘉抿唇，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男生們對這倒是挺有眼色，頭幾次宋嘉從預習課本中擡起腦袋來看他們的時候，基本都能适時止住話語聲，算是給宋嘉這個新上任的小班長一個面子。
也算是在測試，宋嘉的底線。
男生們見一臉文氣樣的宋嘉，管起紀律來也是這麽文文靜靜的，扯唇笑了開，到了後面直直和擡起腦袋朝他們那處看的宋嘉對上眼，幾人也不怕。
反而很嚣張，笑得張狂又輕蔑。
“小宋嘉班長，”一人輕佻，摸着下颌，“聽說你早上來學校的路上，和你爸媽吵架了？”
宋嘉擰眉，思忖會不會是因為早上被同班同學看到了自己在校門口的那幕，所以她早上去問人問題，才會被他們有意疏遠。
“這和自習課有什麽關系嗎，”宋嘉擡起白皙的脖頸，薄唇一張一合，尚未褪去嬰兒肥的面頰肥嘟嘟的，努力裝出嚴厲樣子，“你們不要說話了，不然我就記你們名字了。”
男生扯唇笑，“名字？”
他停頓一下，張揚明豔，壞的和傳聞中的林之衍有的一拼，但更多的是猥瑣，“小宋嘉班長想知道我的名字？”
“洪志。”林之衍毒辣不耐煩的目光從最後一排掃射過來。
他摘下臉上蓋着的漫畫書，松散睜開眼睑，自上而下看人的時候壓迫感非常，“別他媽吵了。”
幾人紛紛朝林之衍那個方向看，明白什麽，讨好朝林之衍笑笑，低下腦袋閉嘴不語。
宋嘉捏着筆的力度增大，感激朝林之衍那邊看。
和林之衍撞上視線的瞬間，宋嘉覺察出一些不對勁。
林之衍盯着她的眼神極其不耐煩，咬牙擠出幾個字：“看什麽？”
極其淡漠的語氣，眉目凝着的是諸多不耐煩。
宋嘉怔了一下，低下眼簾，小心翼翼又朝林之衍那邊看，咬着唇瓣讪讪收回嘴角的笑。
教室安靜，周遭只有偶爾的蟬鳴，外面綠蔭大片連着大片。
宋嘉捏着筆，強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課本。
總算恢複緘默的教室中，偏偏傳來兩句女生不掩嘲諷的笑：“還以為林之衍是在幫她呢。”
“笑死了，那人可真會自作多情。”旁人低聲附和，言語嘲諷，語氣不屑。
宋嘉被說得臉頰滾燙，低下腦袋把臉擋在劉海後面，緋紅色一路從脖頸攀升至耳根。
宋嘉坐在講臺，林之衍坐在下面最後一排的單座，輕易往上一掃，就能從自己那個角度，看見因為什麽調侃的話紅透了面龐的女孩。
他喉底發出一聲類似“呵”的哂笑，骨感分明的長指合上漫畫書，自己趴在桌上睡覺，露出毛茸茸的後腦勺。
光影圈着那個傳聞中極度不好惹的林家的小少爺林之衍，氛圍感渾然天成，勾勒林之衍桀骜難馴的真正一面。
宋嘉咬着下唇，在心裏面寬慰自己。
林之衍或許本該就是這樣的。
晚上吃飯，宋嘉一個人去食堂。
人潮經過宋嘉身邊，來來往往，沒有一個不避着她的，都把她當瘟神。
她揣着自己的飯卡，呆呆站在人群中，有點郁悶。
想了想，她幹脆轉身去了小賣部，從小賣部買了一個面包和一瓶牛奶，慢慢順着小道走回教室。
這個點的小徑人煙稀少，非常安靜。
宋嘉站在小道，可以遠遠看見亮起燈的教室。
教室裏面也很安靜，沒人。
宋嘉走着走着，腳步慢下來，拆開面包慢吞吞咬了一口。
其實她初中的時候也沒什麽朋友。
她嘴笨，除了學習好像其他什麽都不會，半點不會和誰打交道。
而這樣子別扭性格的她，竟然在今天被老師安排為班長這個職位。
想到白天自習課的窘迫，宋嘉垂下眼，一步步看着地面往教室走。
或許不想幹巴巴坐在教室等待晚自習開始，宋嘉走得很慢，刻意繞了路。
途經更加少人的昏暗走廊，宋嘉小口咬着手中的面包，無聊左右瞥着往後倒退的景物。
“之衍，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不知道從哪裏忽然傳來悲怆的女聲。
昏暗的走廊，聲控燈即刻亮起。
林之衍從口袋拿出一顆棒棒糖，用牙齒咬開了包裝袋，居高臨下睥睨跟前死死拽着他衣角不放的女生：“我不想把話說第二遍。”
宋嘉順着動靜看去，一瞬慶幸自己還好在沒光的小路上。
她怕自己被發現，到時候惹得大家都尴尬，便刻意慢了腳步，站在一顆小樹的後面藏身。
走廊那邊，林之衍吃着口中的棒棒糖，眼神和動作皆是不耐煩，甩開那個女生跟甩開髒東西似，眉心緊蹙着：“別來煩我。”
稍微和林之衍的距離近一些了，宋嘉切身發現了林之衍被人流傳的風流和脾氣不好的那面。
他們都說，林之衍是極度有錢有權的林氏的獨苗小少爺，風流成性，驕傲難馴，換小跟班比換衣服還快，主動認識他的女生可以排到外太空。
宋嘉緊張地拉了拉衣擺，偷偷朝那邊看，觀察局勢。
老實說，她希望林之衍和那個女生可以快點結束那件事，或者慢慢來也好，只要在上課之前完全結束，然後她不被林之衍他們發現就好。
以後的高中三年，她想和從前一樣，安安靜靜的。
宋嘉吞咽口水，心跳加快。
她手捂住胸口，總覺得要是和林之衍沾上什麽關系，她的未來可能會變得不一樣。
終于，女生停止了挽留，哭得洩力，跌跌撞撞抹着眼淚離開了走廊。
林之衍甩開那個女生後，始終很安靜。
走廊的聲控燈長久沒有接收到聲音，滅了。
林之衍所在的那處長廊，重新陷入黑暗。
夏日的天黑的快。
宋嘉只在這裏停留了沒多久，這次的燈滅，她就完全看不清走廊那處的人影了。
她縮縮脖子，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看着黑黢黢的周圍，覺得有點瘆得慌。
宋嘉站在那棵小樹後面，暗暗在心裏倒計時六十個數字。
數到最後五個的時候，她輕輕将它念了出來：“5、4、3、2……”
“好看嗎。”
數字1将要落下的瞬間，林之衍懶洋洋的聲線，突如其來帶着熱氣噴灑在宋嘉耳畔。
宋嘉膽子小，被倏然接近的林之衍吓了好一跳，轉身往樹後靠。
林之衍也頃刻上前，談吐中彌漫甜橙味，身上的薄荷香随風萦繞宋嘉鼻息。
林之衍的胸膛寬闊厚實，伸手阻隔住宋嘉的逃脫，一手把人抵在了樹幹，玩味笑着，又低低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問你，好看嗎。”
聲音沉沉，蘊含不可察的怒意和狡黠。
像是不高興不速之客闖入自己的領地。
宋嘉濃密的睫毛輕顫，在這漆黑的環境裏，看不見面前人的模樣。
銀白月色裏，适應了好一會兒黑暗的她，只依稀辨認出林之衍的面龐輪廓，鋒利且流暢，仿佛撕開黑夜的野獸。
宋嘉怕得厲害，心跳顫抖，字眼連不成句，結結巴巴好久才勉強吐出一句話：“我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該說好看還是不好看。
她不是有意偷聽偷看的。
宋嘉脊背緊緊貼在樹幹，眸子染了水霧，在黑暗中和人對視，試圖解釋：“我……”
驀然，林之衍笑了。
他擡手，于黑暗中靠近宋嘉，指腹輕輕擦過她眼角，指尖拈出一抹濕潤。
林之衍看着面前模糊顫抖的小女生，笑得挺壞：“這就吓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