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濃
春濃
待宋婉回到陳家,藏不住話的喜詞,立即便将這件事告知了陳夫人。
陳夫人聞言過後驚的愣了片刻,回神後高興的哎呀一聲,立即便拉住了宋婉的手:“婉婉!這可真是咱們家天大的好事兒啊!”
陳夫人激動的眼睛都紅了,心裏的高興比他們成婚時候還要多,她激動的拉着宋婉各種關切,又急忙通知孫姑姑道:“趕緊的,這會兒時辰還早,快叫人去通知朔兒,他要當爹了!叫他趕緊的回來一趟!”
宋婉聞言,臉色微紅的看看陳夫人道:“母親,他方去大營,定是忙得很,倒也不必這般着急……”
陳夫人卻搖頭,道:“任他再忙,總也能騰出個空來,況且這麽大的喜事,哪能不叫他趕緊知道?”
宋婉聞言,便也不再說什麽,只是一想到晚上陳朔也許會回來,心跳便有些控制不住。
一旁,陳夫人在和她商量着晚上吃什麽,還在問她可有發現什麽忌口的,見宋婉搖頭她囑咐了做些什麽後,才又看着宋婉道:“本來如今你都能管家了的,我也輕松了許多,可眼下你有孕在身不能再來回的跑着忙累,日後家裏的事就還是我來管,你只管安心養胎就好。”
“這孕婦頭三個月是最緊要的,是絕不能馬虎的,特別是……”陳夫人說着,身子微微側過來,小聲道:“于房事上,更是不可。”
宋婉一聽這個,眼眸立即害羞的垂下來,指尖輕輕揪着帕子,點了點頭。
陳夫人笑笑後,看着宋婉害羞別扭的神情,說:“一會兒朔兒若回來,估計得晚些,你要不先去歇一會兒?”
宋婉聞言,心中松了口氣,起身去了一側的隔間軟榻上靠着去了。
過了許久,喜詞在悄悄的進來,拽了拽她的裙擺,一雙眼睛瞪的老大,似乎有話要說。
宋婉直起身子,喝了口水後,低聲示意她:“怎麽了?”
喜詞這才湊上來,小聲道:“姑娘,方才我經過茶廳時,不小心聽見孫姑姑說什麽,這時候按規矩,該給少将軍添人什麽的……”
宋婉聞言,心口突然一顫,擡眸盈盈的看向茶廳的方向,可惜隔着重疊的雕花窗棱,她什麽也看不到,只是心裏突然間悶悶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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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人的意思是,給陳朔準備通房,侍妾……
這些事,她在成婚前,姨娘曾經說過,要她準備人選,但那時候她覺得,陳朔若想她不會阻攔。因為她作為正妻,若想同陳朔和睦相處,自然是要以陳朔的要求辦事,任憑他高興就是。
可如今……經歷了這短短兩月,日夜親密無間的相處,陳朔的溫柔尊重,此刻她再想這個,只覺得心中鈍痛。
人都是貪心的,陳朔的好,她如今真的分毫也不想讓出去,于別人共享。
心思煩郁片刻,宋婉又看向喜詞,有些憂愁的問:“那……母親,可說了什麽?”
喜詞小聲道:“恍惚聽見夫人說什麽,少将軍不是好色之人什麽的,我沒敢多聽。”
宋婉聞言,又靠回去,清美的容顏上,那雙眸微光流轉着。
陳朔的确不是好色之人,成親之前他的确一個通房都沒有,可……他又是頗愛床事的一個人……
成婚的這兩個月,除了她身子不方便的時候,他幾乎很少落空過。所以她也難保,在她接下來有孕的這幾個月裏,他會不會起這種心思。
她還不夠了解陳朔,他們只是相處了短短兩月而已。
一時間,宋婉沉默了。
見她不說話,喜詞也不敢吭聲,可是她聽見了這個話,為姑娘想這個事兒就必須得讓姑娘知道。但心裏還是有些煩孫姑姑真是多事……
宋婉在沉思了許久後,多少也想通了些。
首先陳夫人應該不至于在她初初有孕的時候,就給陳朔安排通房,因為從始至終陳夫人都是看重她這個兒媳的。日常的相處中,她更看得出,陳夫人很喜歡她和陳朔之間,相處越來越親密自然的狀态。
可見,陳夫人心底裏,是盼着他們恩愛,且安寧的。
至于陳朔,宋婉還記得之前,他說過很多次,叫她委屈不必忍着,有話都可直說的那些話。
所以她想,他都如此坦誠,那她不妨,也坦誠一些。
西大營,陳朔在聽清府上來人說的什麽之後,那雙深墨色的眸,狠狠顫了一下,他才回神來,立即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準備回城去。
他腳步有些匆忙,衣角被寒風吹的列列,走了沒多遠迎頭就碰上過來找他的蔣文泰。
蔣文泰抱着一堆的文書,瞧見他對着自己走過來,卻目不斜視,好似沒瞧見自己就要擦肩而過的模樣,忙不疊咦了一聲,問他:“你去哪兒啊,你叫我找的東西我都找來了,你不看了麽!”
陳朔卻頭也不回,只是擺擺手:“我回家一趟,明早回來再看!”
蔣文泰鼻孔哼哼,“早知道找慢點兒了……”
說着,不免又嘀咕:“瞧這急的,家裏出事兒了……”
陳朔一路騎着快馬,總算于天黑時分回到了家。
下馬之後,他一步步的走進庭院,呼吸幾分急促,待走過中門才擡手按了按被冷風吹到無知覺的臉,而後,下意識的将手藏進了袖中。
遠遠的,下人瞧見他的身影便向屋裏報信,陳夫人起身去了廳門前,笑看着他越走越近。
宋婉也在聽見聲音的那一刻,從茶廳出來迎接。
夜色茫茫,廊下紅燈籠在夜風中搖晃,宋婉看着他大步沉沉的走近,面容一如既往的峻然,唇角溫柔彎着。
“母親。”
陳朔邁步入廳,向陳夫人問好後,目光便迫不及待的望向一側的宋婉。
他一時沒有開口,只是看着她的那雙眼,光影是那般的深邃溫柔。
陳夫人看着這一幕,抿唇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後,回頭看着宋婉道:“你們先去茶廳說話,我去看看菜好了沒。”
宋婉點點頭,回眸片刻後,看着陳朔,柔美一笑,向他伸出了手:“回來路上冷吧,先去喝杯熱茶。”
陳朔擡手,緩緩握住她走近了些,目光停留在她臉上許久,才緩緩向下,落在她的看不出任何不同的腰間,嗓音有些低沉:“真是想不到……”
成婚這才多久,她就能有了孩子。
他們的孩子。
只這麽一想,他心頭就一片滾燙,看着她的目光也是那麽的炙熱,暗藏着無盡的歡喜。
宋婉感受到他的興奮之意,眼眸的笑意也多了絲羞意,“其實我也沒想到……”
陳朔一笑,将她指尖握緊,“是你厲害,一下就能有了。”
宋婉聞言,細眉微微凝了一下,低頭抿唇笑了片刻,才小聲的嘀咕了下:“是嗎……”
“怎麽不是……”
陳朔心中暖熱,此刻很想抱抱她,可也知道不是地方,便最終按下心中悸動,牽着她去了茶廳。
陳夫人在不遠處看着小兩口坐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手都拉着,想起下午時孫姑姑說的話,笑着搖了搖頭。
陳家人丁單薄,她是盼着唯一的兒子能多子多福,帶着陳家走的更高更穩,哪怕多幾個妾室也無所謂,可是……
婉婉也是她喜歡的兒媳,是她願意愛護的姑娘,兒子更是喜歡珍視婉婉,所以她怎麽能狠心,去往婉婉的心上戳刀子。
罷了,他們夫妻恩愛,家宅安寧,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能生幾個孩子,來日要不要納妾,且讓他們小兩口自己商量去吧。
新房裏暖融融的,宋婉長發散着,靠在陳朔的懷裏,正握着他的手把玩着。
方才他剛回來時,手很冰,給他用熱茶暖了兩杯才緩過來,可想而知他一路回來有多冷,這會兒總算是如平時一樣暖燙了。
“困不困?”
陳朔問她,說着還蹭了蹭她的頭頂。
沒回來的那幾日夜裏,他都睡的不安穩,總是會在半夜醒來,覺得懷裏空落落的。
如今抱着她,才感覺心好想落到了實處,很安心很安穩。
過了一會兒,宋婉攀着他的肩膀,又往他懷裏靠了靠,才同他道:“母親說,有孕後……不能行房……”
陳朔聽見這個,眼眸一動看向她,大手捏了捏她腰間,語聲低啞:“一回都不能麽?”
宋婉不知道,就搖了搖頭,清凝的眼光看向他雙眸,指尖輕輕的勾着他衣襟,道:“如若不能,你會納妾麽?”
陳朔一聽,劍眉頓時擰起來,狐疑的看她一眼,深思片刻後,才正色看着她道:“我不會。”
他說着,似乎怕宋婉不信,又将宋婉抱緊了些,道:“我跟你保證,我不會。”
宋婉看着他,心中的不安寧,在這一刻緩緩淡了些,安心了許多。
至少現在他說了,他不會,那她就願意信他。
陳朔低眸看了看宋婉,見她表情不知是信了沒,無奈嘆息後同她道:“你有孕在身,別胡思亂想。”
“我娶你的目的,就是和你過到老。”
“和你一個人。”
和你一個人厮守終身,生兒育女。
他是喜歡她,才想娶她,娶了她,就想要看她高興,看她笑。
他從未有過任何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想要珍視愛護的人,也只是她而已。
可惜,她似乎不夠清楚。
但陳朔,他不好意思将心裏的心思,那些對她的觊觎和喜歡,宣之于口說給她聽。
他便想,慢慢來,讓她慢慢的知道。
這也才短短兩月不是麽?他不急。
宋婉看着他,聽得出他話裏的真誠坦然,看得清他眼底的溫柔明淨,這一刻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傻。
有孕本身是一件喜事,而自己這半個下午,竟然都在憂心那些虛無缥缈的事情。
難道孩子,不比別的更重要嗎?
一瞬間,她心中酸澀羞愧,手輕輕的落在小腹上,在心中給孩子道歉。
陳朔不知她沉默是為何,只是看着她有些不對的表情,翻身将她攏着,一手扶着她的臉頰,問她:“怎麽了?”
宋婉搖搖頭,将目光落回他臉上,看着他擔心的眼神,笑了笑:“我在想,我好想挺傻的……”
陳朔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低頭安撫的親了親她:“你不傻,你很好,你比誰都好。”
宋婉聽的心中動容,笑了笑徹底将腦海裏的繁雜傻念抛開,雙手纏上他脖頸,将他拉了下來,親了親他的唇。
這一下,陳朔收不住了,狠狠纏吻她許久,控訴她:“別勾我……”
宋婉笑着,拉着他側身躺下,感受着他的體溫,才覺得果然他在,才更暖和。
第二日一早,陳朔便回了大營。
宋婉去給陳夫人請安的時候,陳夫人告訴她以後早上不用過來請安,她睡到自然醒再起來。
天太冷了,早起時動不動就是冷風狂卷,如今她是有孕之身,處處都要仔細不要病了才好。
宋婉自然謝過,雖然她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嬌氣,可想想肚子裏的孩子,她也覺得謹慎些比較好。
但她也沒太過放縱自己,隔上兩日總是要去請安陪着陳夫人用個早飯的,這點禮貌和規矩還是要有的。
有孕的日子比平時似乎差不多,除了每日裏不用再管家中的雜事外,宋婉的日子過的很惬意。
而陳朔也會每隔七八日回來看看她,上一回回來,似乎是提前問過了大夫,那一夜溫柔的折騰了她一番,害得後來宋婉提心吊膽了整整兩日,見着實沒事這才安心。
可這般舒坦的日子過了沒個把月,她開始吐了。
一開始聞不得油腥,後來是不能吃一丁點肉,每日裏只能吃點素的,再後來竟是只要吃過飯沒一會兒就要吐。
陳夫人急的不行,眼看着短短半月她就瘦了許多,找了好大夫來看,本來開了止吐的藥,宋婉卻覺得是藥三分毒不想喝,後來發現吃完飯只要躺下就不再吐,這才好受了些,不至于繼續吐了。
這一晚陳朔又回來,宋婉知道陳夫人也想着陳朔,便同他在主院用的晚飯。
飯後,她在榻上躺了一會兒,陳朔陪着陳夫人喝完茶過來一看她恹恹的樣子,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臉,準備抱着她回去。
宋婉吓了一大跳,推拒了一下,低聲道:“還是別了,我能走的……”
陳夫人在旁看着,卻是搖頭笑她:“婉婉別扭捏了,好不容易今晚吃了點肉,可別再白吃一場,叫朔兒抱着你回去吧,累不着他。”
宋婉一看陳夫人都這麽說了,她便紅着臉點了頭,任由陳朔一路抱着她回去。
一進屋,她又急忙躺好,腹中翻騰想吐的感覺許久才被壓下去,陳朔在旁陪着她,挑了些酸甜的果圃給她,看她吃了兩塊兒才道:“也不知這樣要多久,辛苦你了。”
宋婉看着他眉眼中的憐惜之色,柔美笑笑:“母親說一般過了四個月就不會再吐了,我這都三個月了,很快了。”
陳朔笑笑,拉着她的手也不再說別的,他本也不是外放之人,對宋婉從來都是做得多說的少些。
自然,某些事上也是。
待兩人洗過去睡時,宋婉已經好了,他素了七八日自然不願意只蓋着被子純睡覺,小心翼翼的折騰過,雖仍覺不盡興,卻也不再繼續,只是抱着宋婉不撒手,四處碰碰,親親,最後吻了吻她的小腹,低聲說了句:乖些才是好孩子。
那一刻宋婉心中溫慰難以言喻。
次日,陳朔一回去大營,蔣文泰及副将李蒙便找了過來。
陳朔便同他們去了小書房說話。
李蒙是個高大威猛的壯漢,但辦事心細穩妥,這兩月間幫着陳朔處理了不少事情,此刻他壓低了聲音道:“将軍,十七號舍那邊,昨夜又有狀況,可惜叫人打了岔。”
陳朔聞言劍眉輕挑,“無妨,再給他機會就是。”
這兩月間,他接手大營後,倒沒着急做什麽大方面的改動,想着先熟悉人員各類事物,将一切掌控之後再革新,以免行事太過急切叫人鑽了空子,可沒想到他還沒怎麽動作,就有人坐不住了。
說着,他交代李蒙和蔣文泰:“這幾夜盯緊些,叫人機靈點,在舍內人命無虞下,再保有足夠的實證,再去動手。”
“是!”
待李蒙走後,蔣文泰才在一邊坐下:“等人捉了我來審,保準給你審的清清楚楚的。”
陳朔笑笑:“行,那就交給你。”
他雖好奇這回是誰針對他,但想來也是個不夠聰明的,不然也不至于……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待兩日後的夜間,營中突然嘈雜一片,十七號舍起火了。
陳朔聽見動靜便起身開門出去了,遠遠便望見十七號舍那邊火光騰起,救火的人急速的想辦法在施救。
而李蒙已經帶着一隊人,捆了一個穿着營服的年輕男子,一路拖了過來:“将軍,已捉到縱火之人!暫無人員傷亡!”
火光明滅之下,陳朔看着這個生面孔,眸光淡然的說了句:“把人交給文泰去審,李蒙你去負責救火善後。”
李蒙聽令而去,陳朔則看着十七號舍那邊的火光,深眸幽光明滅。
在他還沒将西大營監管的如同鐵桶一般之前,不服者衆多,他也的确有心要殺雞儆猴一次。
如今倒是正好,想瞌睡就有人送了枕頭來,倒免了他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