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濃
春濃
又下過兩場冬雪後,日子已經臨近年關。
宋婉已經完全适應了婚後生活,嫁人之前那些不安的想法,都在這一日日和陳朔的相處中消弭無形。如今的每一日,都是她曾經不敢想的安然惬意。
她差不多已經熟悉了家事,年關前雜事多,府內采買庫房查點,各處親朋好友備禮來往事無巨細的,宋婉白日裏大部分時間都在主院和婆婆各種商量張羅。
這一晚黃昏時,又飄了小雪粒,宋婉想着陳朔午後出門會友時穿的略有單薄,便叫良文拿了厚披風去給他。
待入夜後他回來,披風上落的已經是鵝毛大雪。
她在榻上看着賬冊等他,見他一身冷雪回來,立即下來給他倒了熱茶。
陳朔接過去熱茶,喝了一口後,吐出一些酒氣,去一旁挂衣裳時,讓她先去睡。
宋婉不着急,又回到榻上,陳朔緊跟着過去,倒在一邊貼着她,過了許久才去洗。
這一夜宋婉很晚才睡,他半醉不醉的時候,頗有些纏人,甚至比平時多話要多一些,她應付的有些艱難疲憊。
次日清晨,他一早就精神奕奕的起床去練了一套拳,待回來時正好瞧見宋婉軟綿綿起不來的樣子,覺得可愛又好笑,手也不洗先過來捏了捏她的臉。
宋婉被狠狠冰了一下,頓時清醒過來,眼神嗔怪的看着他,撐着起了床,待用過早飯後,精神頭才回來些。
又過幾日,到了年底,各處該忙的該準備的,宋婉已經理弄清楚,院子裏也已經開始換上新燈籠,貼上新對聯,外頭街頭巷尾各處都已經是一派新年氣象。
陳朔已經連着好幾日夜裏,帶着酒氣深夜才回,怕驚擾到宋婉他都是直接去小書房的榻上睡,醉的狠了更是就直接歇在了前院。
直到除夕這夜,夫妻兩個在正院守歲到陳夫人歇下後,才攜手回了新房,一起睡在了婚床上。
陳朔好幾日沒能沾到她身子,這一碰又撒不開手,若不是第二日是新年,得早起,宋婉求着他該睡了,他怕是要折騰到後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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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洗漱時,喜詞在一旁給她挑衣裳,猶豫着不知該拿哪一套,陳朔聽見了從外頭進來,在她衣櫃裏拿出一套紅的。
宋婉在鏡子裏看見這一幕,抿唇笑笑,起身穿上了。
待妝點完畢,兩人一同去主院時,陳朔拉着她先打量了一番,才滿意的笑了笑。
宋婉知道,他喜歡她穿紅色,雖不知為何。
待去到主院,陳朔同宋婉向陳夫人拜過年,三人說笑着一同去用早飯。
陳夫人同宋婉說:“一般新婦進門頭一年的規矩是,初一這一日,去本家拜年。今年也就你四爺他們家和三叔家在京裏,住的也不遠,咱們也不用着急,吃過飯歇一會兒再過去,午飯就在你三叔家裏用。”
宋婉點點頭,這規矩她知道,也早有準備,早叫喜詞包了不少的壓歲錢,到時候發給孩子們。
陳夫人說着,又看向陳朔:“你四爺今年有點糊塗了,到時候若認不出你,也別在意,順着他說就行了。”
陳朔點點頭,又看着宋婉,輕笑了下:“不過至少得跟四爺說清楚,她是咱們家的。”
這話一出,陳夫人和宋婉都笑了。
而後新年這幾日,便是各處拜年,宋婉作為新婦,不管到了誰家到了哪裏,都要先被拉着好一通誇說。
陳夫人這個婆婆做的極為貼心,每一家都陪着她來了,在親戚中間帶着她認人,說話,絕不會丢下她一個人,叫她在陌生的環境中感到不适和尴尬。
而幾日下來,宋婉笑的臉都快酸了,但作為新婦能收到的見面禮和紅包,也是頗為豐厚。
娘家那邊,陳朔陪着她回的,家裏也有不少宋家的親戚在,倒也熱鬧了一日。
總算到了初七這一日,該走的親戚走完了,能在家歇一歇了。
到了初九,陳朔去西大營赴任。
西大營稍遠些,騎馬都要一個時辰的路程,馬車就更慢了,天不亮的時候,宋婉便陪着他起來了。
聽着外頭朔朔的冷風,宋婉披着衣裳,幫他弄好衣裳,才看着他道:“其實昨日下午你就該過去的,這麽冷的天,早起最冷了。”
陳朔卻笑笑,湊近她耳旁悄悄說了句什麽,一下惹得宋婉擡手捶了他一下。
宋婉羞澀笑過,才又道:“你才過去,專心忙你的就好,不用惦記着家裏,我會照顧好母親的。”
陳朔點頭,看着她弄好腰帶後,才捧起她的臉,不舍的親了親她道:“天冷,夜裏記得早些睡。”
兩人黏糊了一會兒,陳朔放開她轉身走了,她裹着衣裳站在門口看着他離開,心中鈍鈍的不舍。
才短短兩個月不過,她都已經習慣了每日裏晨起暮夜都能看到他,突然這麽一走,還不知幾日回來一次,她真的有些……忍不住的失落……
半下午時,宋婉在窗邊對年節的賬目,喜詞在一旁做針線。
做着做着,喜詞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小聲的問宋婉:“姑娘,你這個月是不是遲了好些天了?”
宋婉輕嗯了一聲,猜到她在想什麽,心裏微微一動,卻沒再深想,她月事一向不太準。
喜詞卻隐隐興奮:“姑娘,若萬一是呢?要不咱們一會兒出門,先去找個大夫瞧瞧?這樣心裏也好有數啊……”
宋婉卻搖頭:“不要,外頭怪冷的,過幾日還不來再說。”
喜詞無法,只得自己心裏在心裏盼,得一定是喜信兒才好啊。
黃昏時,宋婉去主院同陳夫人一起用飯。
往日裏一般到了晚上,飯桌上都是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倒也熱鬧,可是陳朔這一走,只剩婆媳兩個,陳夫人一下就覺得冷清不少。
陳夫人笑着嘆氣道:“自去年朔兒回來,到你進門這段日子,家裏一直熱熱鬧鬧的我都習慣了,如今朔兒這一忙起來沒空回家了,的确是又稍稍冷清了些。”
但說着,她看向宋婉,滿目都是溫和的笑:“還好有你陪着我說說話。”
說着又道:“不過若快的話,說不定明年我就能抱孫,到時候有個小娃娃在我跟前熱鬧,那該多好啊。”
宋婉羞澀一笑,給她盛了熱粥,心裏卻是對喜詞的話有了些意動。
這都遲了半月多了,有或沒有,應該能瞧出來了吧?
又兩日,到了宋睿之出發的日子,宋婉一早便回了宋家去送。
正廳裏,宋大夫人過年後,氣色似乎稍好了些,反觀江氏自從接手了家裏的雜事後,倒是瘦了不少。
箱籠已經整理好,已經在外頭裝好了車,廳上就是一家人坐着,各種對宋睿之的囑咐。
江氏坐在一旁不舍的抹眼淚,宋睿之摟着兒子說什麽好好聽話之類的,宋清宋雅靜坐在一旁,安靜的不像她們倆平時的樣子。
良久,看着他們說的差不多了,宋婉才同宋睿之道:“大哥此去一路辛苦,又天寒地凍,路上定要注意身體。待到了涿州那邊,大哥可先在城中歇兩日,夫君有一相熟的友人,在涿州做參将,已與他去了書信,屆時會協助熟悉下地方事務,好方便大哥去縣上赴任。”
這件事,還是過年時候回宋家後,晚上她和陳朔閑聊時,陳朔提出來的。
當時她聽了,沒直接開口,而是思量過後,才讓陳朔往涿州打點的。
她給宋睿之行個方便,待回頭她接姨娘的時候,宋睿之才會給她行個方便。
果然,宋睿之一聽,眼睛頓時一亮,高興道:“哎呀這可真是勞妹夫費心了!其實我還正擔心到了那邊兩眼一抹黑的,那邊的民風畢竟有些……有個熟人在,真是安心不少……”
往年裏甚至聽說縣太爺過去赴任的路上都被那些村民給搶了的荒唐事,他其實一直擔心這個,只想着到地方上再去轉圜,如今陳朔願意幫手,他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氣。
一旁的宋大夫人聞言,一向見着宋婉就冷了的臉色,此刻也稍有些緩和。
當初兒子說,讓宋婉嫁去陳家好處大過壞處,她還滿肚子氣,如今看來兒子說的倒沒錯。
但宋睿之高興歸高興,卻也沒忘了當初和宋婉的約定,于是尋了個空,就拉着宋婉到了一旁說:“姨娘出去養病的事兒,我昨夜已經同母親說過了,母親雖未直接松口,但有我再勸,二妹盡可放心。”
昨夜宋大夫人一聽這事就生氣了,氣宋睿之巴結宋婉不成樣子,但今日宋婉和陳朔在涿州打點的這一手誠意到了,宋睿之覺得,一會兒再去和宋大夫人說說,這件事應該就沒問題了。
果不其然,宋睿之在又去和宋大夫人談了片刻後再出來,就沖宋婉連連點頭了。
宋婉見此,也是放了一半心了。
待送了宋睿之出發,宋婉在宋家陪姨娘用了一頓午飯後,便準備回去。
但回去路上,她打算去一趟醫館。
喜詞高興的不得了,扶着她下車後,在醫館裏問清了那個大夫經驗最豐富後,陪着宋婉坐到了一個老大夫跟前。
老大夫胡子都白了,可精神瞧着還不錯,也沒多話直接就搭脈了,片刻後,看着宋婉隐隐期待的目光,笑道:“恭喜這位娘子,已有孕月餘了!”
“姑娘!我就說一定是有了!”一旁喜詞已經高興的跳起來了,“恭喜姑娘!賀喜姑娘!若夫人和少将軍知道了,定是更高興呢!”
宋婉在恍然,這一刻她甚至有些不太清醒,不可置信,只是手輕輕觸摸在小腹的位置,心跳加速,滿目都是訝然,卻帶着無措又茫然的笑意。
她居然這就有了……
可她卻一點也沒感覺到……
前兩日,婆母還在盼着能快些有個孩子,她居然就有了……
若陳朔知道,他會是什麽表情……下意識的她想到這個,眼神中猜想的笑意,越發濃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