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春濃
春濃
兩日後,前去祭祖。
這一日下了雪,一開始是小雪,可漸漸的,頗有下大的趨勢,陳夫人戴上了宋婉做的絨帽,穿的厚厚的。
陳瑤帶着戚元英和小兒子戚承峰仍在上回的地方等着一同去。
寒風夾雜着雪花,打在臉上有種發疼的感覺,陳朔扶着陳夫人走在前頭,宋婉同戚元英走在中間。
這是他們自成親後,戚元英頭一次距離宋婉這麽近,但她仍是不喜歡宋婉,自見面後,只含糊打了聲招呼,糊弄了過去,半點沒有看得起宋婉的意思。
宋婉仍不與她計較,兩人也并不攀談。
山間風太大,紙錢一點着便燒的騰起火焰,翻飛的紙灰随着寒風襲卷漫天飛舞,好在雪下大了不至于會引發大火。
這一回,陳昱的墓前,是陳朔帶着宋婉一同祭奠的。
陳朔大手撫去墓碑上的灰塵,像是在撫慰這冰冷的石碑。
待祭奠完畢,一行人回到馬車旁準備回去時候,陳朔淡笑看着戚元英,道:“元英,你今日可有同你表嫂打招呼?”
戚元英:“……”
她當即便咬着下唇,被寒風吹紅的臉蛋上,細眉狠皺着,卻不敢在陳朔面前使性子,便咬牙喊了一聲:“表嫂好。”
宋婉笑笑,看了陳朔一眼,而後看着她嗯了一聲:“天冷,快上車去吧。”
一旁戚承峰倒很有禮貌,沖他們拱手:“表哥表嫂,我也走了。”
待衆人紛紛上車坐定,宋婉才看着陳朔,道:“方才不必的,元英這樣性子,我早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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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朔卻拉過她冰涼的雙手暖着,道:“禮不可廢,她應當向你問好。”
宋婉感覺着手被溫暖着,連心口也是一片溫熱,也就不再說什麽,夫君護着自己,不好麽?
祭祖回來,宋婉不太舒服就回屋躺下了,碰巧小日子來,又去走山路吹冷風,半日下來真是不好受。
喜詞見她比往常要難受許多的樣子,便煮了姜糖水,還弄了手爐來給她暖着肚子,待過了小半個時辰,她才好受些,慢慢的睡着了。
待到天黑後,她也沒去正院吃飯,只喝了點熱粥便早早洗過躺下了。
陳朔回來的不算早,族中有長輩昨日便來了,因大風雪沒去山裏,從山裏回來後他便去陪着說話了。
知道她不舒服,陳朔整齊的穿着裏衣,躺下時還問她喝不喝水,見她搖頭,他才放了帳子。
帳中溫暖,他貼近她,呼吸間都是屬于她的味道,手在自己懷中暖了許久才落在她的小腹上,問她:“疼的厲害麽,要不要叫大夫?”
宋婉搖搖頭,覺得他手這樣按着很舒服,連疼痛都減緩了,便睜開眼柔弱的看着他,“你幫我這樣暖一會兒,舒服多了。”
他笑笑,換了個姿勢将她摟進懷裏,“好,我幫你暖着。”
宋婉好受了,睡意也來得快,正混沌着快要睡去時,聽見他低聲問:“得幾日?”
她迷糊着,唇角微微彎了下,很想嘲笑他一番,卻沒能敵過睡意,念了一個五,轉頭便睡着了。
陳朔抱着她,唇角親了親她的額頭,想着五日,倒也還好吧。
之前二十多年都忍耐了,何況這短短五日?
誰知翌日清晨,他卻是苦着一張臉起床,暗道昨夜想法真是草率,五日怕還真是有些難熬……
這一日,要去拜訪侯将軍,宋婉穿了一身桔紅色的襖裙,化了淡淡的妝容,發飾也精巧雅致。
陳朔見她這樣打扮,道了聲好看,惹得宋婉羞澀一笑。
雖成婚才短短不到半月時間,偶爾有些時候,宋婉總會有種,似乎已經同他相處了許久許久的感覺。
日常裏的相處,兩人之間也越來越随意熟稔。
宋婉很喜歡現在的狀态,她甚至已經會貪心的想,若能這樣一直過下去多好。
侯将軍年過四十,人依舊強壯健碩,性子也十分爽朗,侯夫人更是長得珠圓玉潤,說話時溫柔又有趣。
幾人見過禮,略交談了幾句,侯将軍便帶着陳朔去了書房敘話。
侯夫人則親熱的挽着宋婉的手,在偏廳裏坐下閑談喝茶,陪同的還有侯家兩個未出閣的小姐。
侯家兩個小姐,都随了她們的母親健談,與宋婉聊些姑娘家喜歡的衣飾妝面,還十分開心的試戴宋婉帶來的十來支花簪,叽叽喳喳的說着配什麽妝面更好看。
侯夫人則問過陳夫人的身體後,才笑着同宋婉閑聊道:“年後你家少将軍接管西大營後,我家将軍也要去西北了。”
宋婉微微側首,“将軍是要去平匪患?”
侯夫人聞言笑着點頭,嘆一聲:“西北那邊山多地少,總有些不安分的拉棒扯夥,多少年了也平不盡。十多年前我家将軍去平了一回,那邊老實了這些年,可誰知今年秋起,又鬧騰起來了。”
侯夫人說着,湊近宋婉小聲道:“還被燒了兩個村呢。”
宋婉驚吓的捂住了唇,不敢想那樣的慘狀。
侯夫人只是無奈搖頭:“消息一傳回京,我家将軍就坐不住了,我也是拿他沒法子……”
宋婉笑笑,“将軍憐惜民苦,心有大愛,此去平匪,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救民生于水火,夫人您心中,定是支持将軍的。”
侯夫人笑着點頭:“自己的夫君,哪能拖他後腿,以後你也會懂的。”
另一側書房中,侯将軍的笑聲時不時傳來,可見相談甚歡。
屋中,陳朔正拿着侯将軍珍藏的寶劍在看,忍不住的連連贊嘆。
侯将軍對于自己的珍藏,自然是視若珍寶,可這等珍寶自然也得時不時的叫旁人觀摩觀摩,贊嘆贊嘆才有意思不是。
兩人光是這些刀劍都擺弄了許久,待坐下談正事時,侯将軍也是爽朗道:“不怕實話告訴你小子,如今的西大營可算是爛攤子一個,你小子接手過去,可有的折騰了!”
陳朔一聽這話便直搖頭:“叔父這話,可叫我聽了就怕啊。”
侯将軍哈哈一笑,嘆道:“人家成國公不管事,就只吃個俸祿,大小雜事丢給我,這一丢就是十來年,我真是管的夠夠的了。”
“所以一聽說西北出事兒了,我就趕緊去跟陛下請旨了,我去平匪去。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我這一身力氣全用在西大營那邊,整日跟個管家婆似的管一群小子,雜七雜八一大堆的,都快把我骨頭給磨軟了!”
陳朔聽的發笑,卻也抓到了重點:“其實叔父去西北,并不只是平匪吧?”
侯将軍一聽,眼珠子亮了,嘿嘿一笑點着陳朔:“就知道你小子看得透。”
侯将軍壓低了聲音道:“姜國那邊,連着幾年大豐收,聽說糧倉都快滿的溢出來了,今年更是又在邊境養了幾千匹戰馬,我過去平匪是其一,其二就是鎮邊。”
侯将軍說着,咧嘴一笑:“他們的守邊大将戎豐是當年我的手下敗将,我這回過去,興許能再把他腿敲斷一回,再叫他姜國老實個幾年。”
說着還嘆:“陛下也就是把你弄去西大營當管家婆了,若不然我還真有想法要帶着你一塊兒去呢。不過如今成了婚,自然是先在家裏生他七八個孩子再說了哈哈哈……”
陳朔笑着搖頭,“那就借叔父吉言了!”
回去路上,宋婉同陳朔說起侯将軍年後平匪的事,陳朔也同她講了些西邊同姜國的摩擦,以及侯将軍此去的目的,還提了侯将軍那一番祝福。
宋婉本來還很有興趣的聽他講西邊的事,結果一聽見這個,瞬間笑出聲來。
陳朔見她笑的臉都紅了,便攬了她腰,笑問:“怎麽笑成這樣?”
宋婉笑的不行,臉紅的極好看,略有羞澀的看着他道:“我又不是兔子,哪生得了七八個……”
陳朔真是喜歡她這樣開心的樣子,嗯道:“其實豬也可以一次生七八個。”
宋婉一聽,回眸粉面紅唇嬌嗔一瞪,清美的眼神裏帶着少女的嬌羞怯怯,也藏着絲絲誘人的風情。
陳朔抱着她,心動的一塌糊塗,一時間真是愛極了她這樣。
心裏更想着,讓她以後一直這樣開心下去才好。
兩日後,宋婉回了一趟家。
下了一場大雪過去,她給柳姨娘帶回了不少藥,自然,顧及着嫡母的面子,也有宋大夫人的禮物。
江氏那邊,她送了兩張不錯的皮毛,江氏收到後喜笑顏開,把只收到兩只珠花的宋清宋雅羨慕的不行。
她在家裏陪了柳姨娘大半日,下午回去之前,去向宋大夫人辭行。
宋大夫人興許是今年被氣到了,後來斷斷續續的病一直好不利索,近來天冷更是又病了一場,屋子裏濃濃的藥味。
宋大夫人看着如今光線耀目的宋婉,忍不住又是一陣咳,而後才耷拉着眼皮道:“正好你回來了,有件事我剛想交代你。”
宋婉一聽,眼皮微微一動,打起了精神。
宋大夫人道:“事關你兩個妹妹的婚事,我想着你婆婆疼你,陳家的人脈也比咱家廣闊,有空時候你便同你婆婆提一提清兒雅兒的婚事,若能得你婆婆介紹牽線,是最好的。”
宋婉聞言,輕輕半垂下眼簾,道:“母親這般說,不大合适吧。”
“陳家的人脈與咱們宋家有何關系,母親憂心兩位妹妹的婚事,何不去請京裏最富盛名的媒人不是更好?兩位妹妹容貌性子皆好,怎愁說不到好人家呢?”
她嫁過去這才幾日,就想着用陳家了?當初她給陳朔下藥的事,陳家沒回頭找她麻煩她就該燒高香了,還敢想着用陳家的人脈給兩個女兒去攀高枝,哪來的臉?
宋大夫人聽着她拒絕,心中憋氣,忍不住冷哼一聲:“你如今倒是攀了高門,過了好日子了,可也不該忘本!家裏兩個妹妹的婚事迫在眉睫,你這個做姐姐,難道連幫襯一下都不肯?”
話到這裏,宋婉也不會再給大夫人試探的機會,直接便道:“以前兩位妹妹可從來不曾将我這個姐姐看在眼裏過,故而如今,兩位妹妹的婚事我自然也是不敢多言半句,怕惹了兩位妹妹不高興的。”
“至于說到幫襯,說不定兩位妹妹以後的婚事比我更好,将來我還有指着妹妹們幫襯的一日呢。”
見宋婉油鹽不進,不肯為兩個女兒婚事牽線,宋大夫人咬了咬牙,不耐的沖宋婉擺手,懶得再同她多說一句。
回到陳家後,宋婉去了正院。
這兩日陳夫人已經開始将家裏的事教給她,每日裏她在正院呆的時間比較多,好的是她在陳家呆過一年,對家裏的事上手比較快,陳夫人教起來也不費力。
待到天黑十分,陳朔才回來,他這兩日都去了西大營,侯将軍說帶他先去熟悉一些營裏的事,一些文書規章人員配備個方面對雜事太多,細分起來繁瑣至極,叫他這陣子常去,好方便他年後接手。
幾人一同在正院用飯,陳朔說起帶了陳啓和蔣文泰過去,蔣文泰一直在軍中分管後勤,手底下有不少得力人,這一回抽調過來不少。
陳啓以前在兵部做文書,陳朔也調了他過來,還有一些在軍中就跟着他的副将手下,他已想好了帶誰過去,怎麽安排。
宋婉在旁聽着,偶爾好奇的問詢兩句,陳朔也都極富耐心的跟她解釋,很願意同她交談這些她不懂的東西。
飯後,陳夫人笑眯眯的打發了小兩口回去喝茶,其實是想叫他們早些回去折騰,她好早些抱上孫子。
陳朔也是這麽想的,艱難的熬了五天過去,他都快憋壞了,待洗過一上床,便抱着宋婉不撒手,硬是折騰到了半夜。
宋婉這回是真累哭了。
她原以為那晚在榻上,陳朔已經是折騰的極其厲害的,可她沒想到,更厲害的原來在這兒,都磨破皮了……
陳朔自知過分了,細看了她的傷處,心疼的說自己不好,一邊給她塗藥,一邊說下回不會再這樣如何如何,宋婉哪裏會信這話,忍到他将藥塗完,便擦擦眼淚翻過身,打算今夜一指頭也不給他碰了。
陳朔便只得一個人睡在一邊,直到等着宋婉熟睡後,才悄悄的貼上去抱住。
一直到翌日晨起時,宋婉醒來才又驚覺,昨晚又沒能穿好衣裳才睡……
陳朔出門後,宋婉一個上午,便在屋裏做靴子,從裁樣到縫制,都是她親手。
喜詞進來看了,捂着嘴笑說:“姑娘手快,這樣要不了三日,這靴便能好了。”
宋婉做的是厚靴,正合适這時節穿,又因為趕着做,沒法繡什麽花樣,所以便問喜詞:“會不會太簡單了?”
喜詞搖頭,“姑娘真是迷瞪,你親手做的,別管是簡單還是複雜,少将軍定然都喜歡!且最主要的,是要少将軍穿上舒服暖和,好不好看的,大男人都不計較這個吧?”
宋婉想也是,笑笑便繼續做了。
幾日後,又下了一場雪,陳朔回來不過走了一小段路,肩上已經落了一層白。
待晚上沐浴過,他想要抱着宋婉去榻上時,宋婉将他肩膀一按,将那雙做好的靴子拿了來,眉眼彎着道:“這兩日閑來無事,做了雙靴子給你,你先試試合不合腳。”
陳朔聞言,眼睛一亮,拿起那雙結實厚實的靴子看了看,忽然便想起寒秋時節,她親手給阿昱做的那件厚實的寒衣。
他心頭溫軟顫動,放下靴子後拉過她的手,對着燈下細細去看,果然有好多個細小的針眼還沒愈合。
他擡頭看向她柔美的眼光,拉過她圈在懷裏,吻了吻她的指尖,心疼的說:“下次別做了。”
雖然收到她親手做的靴子他很歡喜,很歡喜,很能感受到她對他日益的在意親近,但他舍不得看她手受疼。
宋婉感受到他的心疼愛護,心裏暖洋洋的,看着他的眼神也越發柔:“沒事,不疼的。”
陳朔卻搖頭:“聽我的,以後別做了。”
宋婉靠在他懷裏,想着夫君愛護,她便聽話也無妨,然還不及感動多久,便又聽他低聲道:“你若實在有多餘的力氣,用在我身上別處便好了。”
說着,拉過她的手往下按,笑着誘哄她:“比如,用在這兒……”
宋婉一下便被燙到,耳畔臉頰燒紅,掙紮着想走,卻瞬間被推倒。
擱在榻上還沒來得及試的靴子,也被踢了下去。
燭光明亮,她羞怯卻無處可藏,他今夜雖溫柔些,卻仍是強勢的不許她拉過衣裳遮掩。
待許久後,她被抱回床上,藏進被子裏後,叫他去拿裏衣,他卻不肯不說,還惡劣的湊近她道:“穿來脫去的麻煩,以後幹脆別穿了。”
宋婉氣的握起拳頭去捶他,卻又被他笑着吻住,待到良久兩人相擁而眠時,她才想起靴子來:“你還沒試呢……”
陳朔低頭,對上她水盈盈的眸光,揉了揉她的耳畔後,起身去拿了靴子過來試給她看。
說了合适,又說了暖和喜歡。
宋婉這才滿意,頭一回伸出手主動邀請他:“上來睡啦……”
只有過的舒心,才能多多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