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春濃
春濃
雅致的茶樓,無處不精致,燭心一身粗糙的布衣,面色枯瘦的站在桌邊,眼神看着不遠處坐着的衣着華貴的男人,滿目都是害怕。
徐寒陽側身靠着窗子,面前的桌上擺着小茶爐,冉冉的熱氣蒸騰着,他看也不看一旁的燭心,只是道:“桌上是一百兩,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就都是你的了。”
燭心聞言,眼睛忽然一亮,害怕的心思散了點,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張着卻發不出聲音的嘴巴。
徐寒陽面冷如霜,蹙眉道:“你只需答是與不是,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不知道就敲一下瓷盞,懂了麽?”
燭心點點頭,眸光轉而看着桌上的錢袋,手指緊攥着,她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徐寒陽倒了杯茶,輕嗅了嗅,品了一口後,才問:“你之前在陳家伺候宋姑娘時,宋姑娘同陳朔之間,可有隐人耳目之事?”
燭心聞言,立即回想起宋婉那一夜穿着那般好看的衣裳回來之前,她去尋她時無意間看見的那一幕,她看見宋婉和陳朔在廊下,細談了許久的事,雖不知道說的什麽,可眼見是相談甚歡的樣子。
還有宋婉回去後,霜葉親自來了一趟,雖不知霜葉是給陳朔辦什麽事,可就那個瞞着人的樣子,一看便知兩人之間有秘密。
于是她想了想,沒有猶豫的點了頭。
徐寒陽見此,清隽的眉頭輕輕的蹙起,拿着茶盞的指節,微有收緊,沉吟了片刻,才又問:“這一兩年間,宋婉可有說過,不願做妾的話?”
這個燭心知道,大夫人叫她辦事的時候,說過這個,說宋婉心氣高,不肯做妾忤逆她什麽的,于是便直接點了頭。
徐寒陽頓時沉默,明白之前宋婉并沒有騙他,那些不肯做妾的話,也不是推拒他的說辭。
他表情閃過瞬間黯然,又問:“你在陳家時,可有留意到,陳朔對宋姑娘的态度,可非比尋常?”
燭心細細回想那時,陳朔對宋婉的态度,在人前看着的确是尋常,甚至不怎麽交談。
可是那一晚下藥的事情,自己受到了陳朔那樣殘酷的對待,而後陳朔居然沒有遷怒宋婉不說,竟然陳朔還娶了宋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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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憑這件事,她幾乎就能斷定,陳朔對宋婉,私下裏定是有所親近。
更興許,在下藥之前,陳朔和宋婉之間,就已經不清楚了。
想到這兒,燭心就暗恨咬牙,她是給大夫人辦事,她是做了卑鄙的事,可也不必斷了她一條手臂,令她成了半個廢人,且後來還被大夫人弄毀了嗓子,導致如今她手不能提口不能言,日子過的艱難無比!
于是,她重重的點頭。
心想反正不管宋婉和陳朔之前如何,到底清不清白,都不關她的事,她此刻只想拿到銀子!
至于徐五郎問這些做什麽,自然同她沒關系!
而徐寒陽,在看清她眼神裏的确定後,便狠狠的閉了閉眼,手掌用力到泛白,幾乎要将茶盞捏碎。
果然,他猜測到沒有錯,宋婉在離開陳家時,就已經和陳朔……難怪那一日,他好不容易見到宋婉,她急着要走不說,陳朔也在樓下!
若非兩人早就私下聯系,陳朔哪能那麽巧,剛好就碰見他和宋婉說話的一幕?
這世上,哪有這樣巧合的巧合?
定是處心積慮!
他們二人聯手,逼着他知難而退!
至于後面的鄭家,楊家,不過是意外,也正是因為有鄭家和楊家的意外,陳朔才會那般着急的提親,成婚!
徐寒陽想着這些,滿眸都是陰暗怒意,滿心都是被人背叛戲耍的感覺。
待過許久,燭心見他似乎不再問話,便試着敲了敲茶盞。
清脆的聲音,刺破了徐寒陽內心聯想,他不耐的低吼了一聲滾。
燭心吓得心都快跳出來,試探着将銀子拿起後,轉身便跑了出去。
陳家。
一整日,兩人都在院裏各自忙,陳朔安置書房,宋婉清點歸置嫁妝。
待晚飯後兩人從正院回來,下人已經備好了水。
冬日裏歇得早,宋婉今日身子舒服許多,料想今夜定是躲不過,也就不再磨蹭什麽,沐浴出來後靠在床頭烘着頭發。
陳朔在小書房裏同良文整理幾大箱子的書,一邊留意着宋婉的動靜,聽她沐浴完了,便也打發了良文。
待他洗完從淨室出來,便瞧見宋婉穿着紅色裏衣,微微側着頭,手裏捧着一本書看的正入神的安然模樣。
他心中溫熱,眸光也溫柔,走到床邊坐下,擡手撫了撫她半幹的長發,低聲問她:“看的什麽書?”
宋婉将封皮給他瞧,眸光清亮亮的,瞧了他一眼,目光就又回到了書中。
“雜談?你愛看這些,那明日我叫良文從大書房那邊搬過來些,記得有不少。”
他說着話,手指還輕輕的穿梭在她的長發間,碰到她耳垂去揉捏時,更有種暧.昧的玩.弄意味。
宋婉捧着書的手,微不可查的顫動了下,心神再也無法全心的留在書中了。
好在,他沒玩多久,就翻身到了床裏躺着,也沒急着做什麽,只是在床頭翻了一會兒,問她:“藥呢?”
宋婉眼睫一顫,眸光流轉着看向他一本正經的神色,輕聲道:“我收起來了……”
他一挑眉,深眸似笑非笑:“那是好了?”
宋婉看着他這突然興起的模樣,輕輕咬着唇,垂眸藏下羞澀,假裝看書,嗯了一聲。
陳朔瞳眸輕縮,大掌緩緩的觸及她軟腰,語聲微啞:“我看看。”
宋婉聞言,心重重一顫,臉色忽然通紅,将書合上随手一丢,轉身便拿起一個枕頭羞憤的往他身上丢。
陳朔被砸了一下,眸光卻狠狠一亮,反應卻也極快,擡手就将那枕頭奪了過去,過來壓住了宋婉半邊身子。
他看着她羞憤的樣子,眸光黝亮中帶着笑,這麽久了,他倒也還算了解宋婉幾分脾性,知道她看似溫婉的性子地下,藏着幾分倔強執拗。如今頭一回見她這般漏出想要撓人的小爪子,他看着真是新奇又心癢。
更多的,卻是對她在自己面前終于展露出了幾分本真,而感到欣慰。
他心中溫軟,低頭貪戀的蹭蹭她的鼻尖,輕吻上她的唇,聽着她漸漸缭亂的呼吸,抓過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許久後,他扔開她的衣衫和襯裙,低頭纏吻着她:“下回穿簡單些。”
衣帶太多,太難解,太費時間。
宋婉輕咬着緋紅的唇,眸光含水無語的看他一眼,什麽穿簡單些,他是想說不穿最好吧?
再說了,她系的衣帶都很簡單,一點也不繁瑣,若不是每回他都沒耐心的亂扯,也不至于難解。
方才更是差點又給她扯了,好在她察覺到了,推開他自己解了。
但……當着他的面寬衣解帶,她是真臉熱的不行……
正恍惚間,細腰被他灼燙的大掌重重一握,她狠狠倒吸口氣,擡手去推他的肩膀,聲音嬌的不像話:“慢……”
然下一刻,身子卻被他抱起緊緊的圈在懷裏,她驚呼間環住他肩,聽見他低低喘動的聲音:“這樣如何?”
她卻只是搖頭嗚咽,半句話也說不出。
夜深不知何時,宋婉才被放過。
那盒被她藏起來的藥,最終還是落到了陳朔手裏,又被他代勞了一遍。
宋婉已疲憊至極,眼睛都快睜不開,卻還在床上摸索着找衣裳要穿。
陳朔卻直接抓回她的手按進被子裏,将她撈進懷中抱着,又在她肩窩蹭了蹭才道:“不穿了,就這樣睡。”
多舒服。
宋婉咬咬牙,不肯聽他的胡話,掙紮着就想起來,陳朔卻在她身上一按,話語裏七分笑意三分威脅:“你再動,我可就又不想睡了。”
宋婉聞言,水眸盈光有些生氣的瞪了他一眼,便歇了起來找衣裳的心思。
陳朔這才一笑,擡手放下了帳子,滿足的抱着她睡了。
翌日,早飯後回來,宋婉便靠在了軟榻上。
她睡了半夜還沒緩過來,腰腿酸軟的不行,而回頭,看着窗外院子裏練槍的陳朔,她扁了扁嘴。
他倒是身強體壯的,怎麽折騰都不嫌累,特別是那杆腰……
意識到自己竟想這些,宋婉偷偷的臉熱了下,擡手用袖子遮住了臉,打算睡一會兒,下午還得去忙後日祭祖的事兒,半天估計都弄不下來,她真怕到時候走不動。
小半個時辰後,陳朔回了內室,看着宋婉靜靜睡在那兒不欲打擾,正準備轉身出去時,深眸微眯着看向那方軟榻。
嗯……這似乎也是個好地方。
午飯後,陳朔要出門去,說是去拜訪成國公,年後權柄就要交接,他總得先去取取經。
宋婉便去忙祭祖的事,直到天色落定,陳朔才回來,一起在正院用飯時,宋婉聽他說起成國公。
他說成國公雖然主管西大營,但因年歲上去了,早已不大管事,一年不定去幾回營裏,大部分時間都在京裏含饴弄孫釣魚品茶,每年還會出京游玩兩月。
他去拜訪,成國公也沒多說營裏的事,只是提醒他樹大招風,西大營人員子弟混雜,叫他一應行事謹慎。
陳夫人聞言搖了搖頭:“你接管大營,首先必得肅清一番風氣,重整軍規營律,光這個就是極得罪人的,的确是該多斟酌多慎重。”
陳朔淡然一笑,眸光泰然:“母親放心,這些我知道該怎麽做。”
這些年西大營兩大主管,一個不管事,一個不上心的,軍風軍紀松散委頓,可如今陛下有心派他重整,那他自然沒什麽好束手束腳的。
“待過兩日,我會去拜訪侯将軍,他為人熱心,想來定能傳我不少經驗。”
陳夫人點點頭,轉眸笑看着宋婉:“到時候朔兒去拜訪侯将軍,婉婉不如也一起去,他家夫人可是個最寬和善談的性子。”
陳朔聞言,眸光幽幽看向宋婉,忽然後知後覺,他如今成家了,出門拜訪別人時,是該帶上夫人一同,以示禮貌尊重。而對宋婉來說,同他一起出門訪客,自然也是一種夫妻同心的意義,對她自身更是方便她早些适應這些場面事。
他想着,看了陳夫人一眼,陳夫人則輕挑眉頭,暗示他到底想的不夠周到不夠細心。
而宋婉自然不會拒絕,她嫁進陳家,嫁給陳朔,日後早晚要同陳朔一起撐起陳家門庭。從今後她出門一樣代表着陳家,一應的人情往來自然不可或缺,她更需要更多的機會出去長見識,好提早适應融入。
便點點頭笑着應了,同陳夫人商量着該帶些什麽禮物好。
晚飯後,兩人回到新房。
宋婉一進內室,便看見擱在桌子上的那一套極致精美的鵲登枝黃瓷,一下便想到了,同陳朔商談的那一日兩人的不快。
她有些怔然的回頭,陳朔已經走到她身側,看着她迷惑的目光,他微揚眼角,道:“那一日你盯着這個看,我想你或許喜歡,就叫良文拿了來,幸好還在。”
宋婉的确是喜歡,她小時候曾也有一只這樣明亮黃色的梅花盞,後來被宋清故意摔碎,她還難過了許久。所以那一日,看到這套黃瓷的時候,她的确是有些挪不開眼。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陳朔他……居然還記得這樣微小的細處?
一時間,宋婉心裏說不出的訝異,又暗暗的生出一絲絲被陳朔在意的歡喜,她有些貪戀這種感覺,卻又不敢太過貪婪的去想擁有更多。
因為她沒想過有一天會同陳朔琴瑟和鳴,恩愛不移,她只想着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就好。
可是他……這短短幾日,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都令她隐隐有種,被他愛護珍視的感覺。
所以不是錯覺吧,陳朔說早已不讨厭她,是真的……
望着宋婉清靈的雙眼,陳朔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便問她:“喜歡這個麽?”
宋婉定定看着他,心內砰砰跳的有些快,唇角輕輕彎起,嗯了一聲:“我喜歡這個。”
陳朔點點頭,喜歡就好,那這東西就值得。
燭光搖曳,宋婉洗漱後坐在窗邊,正擦拭着清洗過的黃瓷,在光下看,這黃瓷真是越發的細膩美好。
喜詞在一旁幫她換了帕子,笑着說:“姑娘,不是我說,少将軍對您是真不錯。往日裏那麽冷淡的一個人,我見着都害怕他的,而如今跟您說話的時候,真是溫和的很,都好像換了個人一樣,我都快不怕他了!”
聽喜詞說這個,宋婉清美一笑,眸光似散着悠悠柔光,“他本就不是那種會無故冷漠的人。”
只是行事處事過于理智,故而給人一種他十分冷酷的感覺。
他其實骨子裏,是個溫和寬容的人,否則那時候她傷了,他也不會管她,而後……也更不會摒棄前嫌娶她。
這一刻,看着手中美麗的黃瓷,她忽然有種通透的感悟。
他本就是好人啊,而她嫁給了一個好人,也決定珍惜,又為何不能……奢求和他恩愛呢?
難道總是懷着克制揣測,去和一個好人過着隔心的日子,不敢付諸真心實意,是對的嗎?
她總想着保護自己,可旁人的付出,她又怎能總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而不去回饋呢?
見宋婉說着突然沉默,喜詞喚了她兩聲,見她回神才說:“我聽霜葉說了,少将軍身邊從來沒有過通房的,雖說以後不知會不會有,可我想若是姑娘您和少将軍以後十分恩愛的話,想必這通房妾室便也不至于有了。所以姑娘,您也得對少将軍用心些呀,這不近年關了,做身衣裳是來不及,您不如做雙鞋送給少将軍,也算聊表心意?”
喜詞的話,打散了宋婉心中最後一點搖擺,她當即一笑,“好,那明日我們先選出合适的布料,做雙靴子吧。”
許久後,陳朔沐浴完出來,見宋婉正整理床鋪,眸光瞄了眼窗邊的軟榻後,踱步到了軟榻邊上坐了下來。
宋婉聽見動靜回頭看他,還以為他要坐在那兒喝茶,但看着窗子近怕他剛洗完出來吹了風,本想出言提醒他的,然而話到了嘴邊,想起方才的思緒決定,便停下整理的動作,轉身拿了一件幹淨的外袍,走到了榻邊,邊抖開披在了他肩上,邊藏着羞澀柔聲道:“你披上這個,免得着涼,這兒不暖和。”
她舉動叫陳朔有些意外,卻難掩高興神色,連嗓音都忍不住低了幾分:“多謝夫人。”
夫人……宋婉臉色微微發燙,這還是成婚後,他第一次這樣稱呼她……
轉而便又想起,自己似乎還從未喚過他一聲夫君……
想着,她輕咬下唇,在突然失控的心跳中,努力忽略臉上越來越熱的感覺,艱難的試探着,開口道:“夫……夫君不用謝……”
那一瞬陳朔深幽的一雙眸,募地亮了。
這是宋婉第一次這麽喚他,胸中忽然騰起一種撥開雲霧的明朗,一種被她徹底認可信任的感覺。
他難忍心頭的悸動愉悅,在宋婉羞澀的轉過身想要離開的時候,一把攔住了她的細腰,将她拽進了懷裏。
他心顫的将臉埋進她的肩窩,呼吸着屬于她的味道,這一刻心內的滿足,無比充盈着他。
他試圖引誘:“你方才叫我什麽?”
她不敢擡頭,卻硬咬着牙,滿足了他:“夫君……”
陳朔暢懷一笑,滿足的嗯了一聲,他真喜歡她這樣叫他。
讓他有種,同她是命定的天作之合,濃情蜜意的感覺。
然而,他也沒高興到昏了頭,忘了今夜本來的打算。
他抱了宋婉一會兒,掐着她腰将她放在了一旁,提醒她先別動後,起身去端了炭爐到榻邊。
宋婉靠在那兒乖乖的沒動,見他這般目有疑惑,問他:“你嫌冷?”
他明明渾身發燙啊。
陳朔聞言幽幽望她一眼,坐回她身邊,重新攬上她細腰那一刻,湊近她耳旁輕道:“我覺得這兒也不錯。”
宋婉一時怔然,還有些不太明白,直到四目相對,看清他眼底濃郁的興起,她才心房一顫,雙手抵住了肩膀,眼睫狠顫的搖頭:“我覺得不好……”
陳朔只一笑,不等她說完,便堵住她唇,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宋婉掙紮兩番,實在掙紮不過,炭爐傳來的熱度,足夠溫暖她的周身,不會冷着她。
其實也不會冷,被他抱着,她只會越發覺得熱。
漸漸的,她攀不住他了,輕泣着求他停下,他便停下來,拉過她手撐在榻邊,一路親吻着她的肩背,邊哄着她伏好……
不要覺得這頻率多,其實新婚燕爾的時候,縱然倆人還不算熟,這也真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