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啓
重啓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嗆人的氣味，黃橙橙的烤煙葉從烤煙房裏一竿一竿地被遞出來，烤煙房大門前門擠滿了人，都在夠着頭等着，兩個耳朵仔細聽着有沒有叫到自家的名字。
等拿到一杆遞過來的烤煙，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瞟一眼編烤煙葉的竹竿末端上寫着的到底是不是自家人的名字。
“老七，你家今年的煙烤出來黃生生的，今年肯定能賣大錢了。”一個男人邊遞出一竿煙邊抖了抖手裏擡着的一竿烤煙。
“今天早上出了那麽多的煙，就你家的最好了。”另一個男人接過煙竿又遞給下一位，又傳了兩個人，最後那竿烤好的煙葉才遞到了老七的手裏。
老七也沒吭聲，只一個勁笑，他心裏想的是，等賣了烤煙，就可以給自己姑娘買一個電腦，剩下的錢還可以給媳婦換一個新手機，到時候他就可以用媳婦的舊手機，他那個199塊錢的老人機就可以淘汰了。
等老七拉着一大推車黃橙橙的烤煙回到家裏，還沒卸車，就被村委會的人叫走了。
“七哥……七哥……”
七哥收回視線，發現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他鼻腔裏哼了一聲，緩慢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玉篩徽章放在竹桌上，随即就低下頭默不作聲了。
歐拉上上下下大量這七哥，她把頭側朝右邊，擡起右手食指放到眼前，突然她的瞳孔放大了，“你是年永齊？”
七哥撩起眼皮瞅了歐拉一眼，“村裏人都說我名字取得不好，年永齊年永齊，年數月數永遠被人欺。”他嘴唇緊閉，嘴角外展，兩個眼睛眯着。
歐拉嘆了一口氣，“我就說怎麽會一直覺得你很面熟。”她還記得年永齊跪在大雨裏咆哮着“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而已怎麽就錯了呢”。
“七哥，人是有感情的，憤怒也好，沖動也好，這些都是人的正常情緒，你要是難受，就……”歐拉說不下去了，她默默看着七哥，七哥眼裏的亮光聚集成兩個身影，那是他最愛的兩個人，可是她們都沒了，就因為他的憤怒和沖動。
“如果早知道光鳳和真真會因我而死，那我打死也不會那樣做了。”淚水聚滿了七哥的眼眶，他的鼻尖在顫動，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我明白。”歐拉腦海裏閃過了當時網絡上流傳的那些車禍現場照片，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那樣躺在地上，那些無良媒體和自媒體全然不顧現場照片會給遇難者家屬帶來的傷害，添油加醋地轉着照片，當時有一個記者發了一篇長文質問大家為什麽不轉發和聲讨肇事司機，反而要把焦點轉向受害者，可這篇長文很快就被那些對受害者身份和背景肆意猜測的言論淹沒了。
七哥突然擡起頭，“我匿名舉報煙草公司勾結保險公司聯合村委會打壓煙農，後來他們找到了我，想讓我閉嘴，但是我沒妥協，最後我媳婦和女兒出了車禍，我知道是他們幹的，但是我沒有證據，那個撞人的司機也自首了，他們什麽事都沒有，我卻什麽都沒有了。”他眼前浮現光鳳和真真聽到他說等賣了煙就給她們買電腦和手機時候圍着他拍手大笑的畫面，“後來高山找到我，讓我考慮要不要穿越到未來。我當時想的是，如果有技術能把我送到未來，那說不定也可以利用高科技來毀滅那個生我養我的黑暗世道。”
紅毛掏出一支鋼筆，他甩了甩墨水，又抽出一張白紙，寫下目前所知的打探者的名字，“十個打探者，現在還差四個，但是那四個到底在哪裏呢。”他畫了一個尺寸是旁邊字體兩倍大的問號，又轉向七哥，“七哥，老八知道你的身份嗎？”見七哥點頭，“這麽說，他也知道打探者計劃？”
歐拉睜大眼睛轉向七哥，七哥轉動着手裏的徽章，“他不單知道打探者計劃，還知道篩子計劃。”
等衆人跟着七哥來到老八生前工作的位于負一樓的工作室，這裏是一棟爛尾樓，紅毛見大樓門牌上寫着“希望之都10056號九天金融大廈”，紅毛突然覺得，他之前對老八的了解可能連冰山一角都不算。
拉圖國每個星期都會發放一筆生活補助金，這裏的人哪怕不工作也能生活得很好，所以好多人選擇不工作，同時這裏也有很多選擇上班的人，還有衆多像老八一樣的自由職業者。
這裏的自由職業者喜歡把前人類社會的爛尾樓當做工作場所，只需要向希望之都管理署提出申請就可以免費入駐，這些工作場所按照“希望之都+申請順序號＋詳細地址”的格式來編號，由全世界範圍的爛尾樓改成的希望之都，到了拉圖時代，變成了流浪漢的居住場所和自由職業者的工作場所，同時也是拉圖國兒童了解前人類社會的場所。
紅毛環顧四周，高山綠蘿在他眼中變成了一個龇牙咧嘴的綠色怪物，怪物們想吃了住在混凝土裏的人，但是又不敢下口。
“前人類社會的篩子計劃最先是由我透露給老八的。”一個戴着黃色邊框眼鏡的女人指了指绡幕，“我因為性別和婚姻問題得不到升遷機會，我老公和寶寶也在一次車禍裏走了，我就打算去自殺，但是被高山救了，她說我可以申請移民來拉圖國，說不定可以找到穿回以前的辦法，那樣我就可以再見到我老公和寶寶了，剛開始我以為只要申請就能通過，後來才發現他們挑選出來的都是在那邊過得不如意的人。”
女人擡起左手扶了扶黃色鏡框，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兩眼直勾勾盯着她的胸部笑着說“黃莺啊黃莺你怎麽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時候的表情，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我覺得不太對勁就黑了高山的系統，但是一直什麽都沒查到，後來我見她跟劉水走得很近，又打算黑劉水的系統，但我太菜了，就找了老A幫忙，老A成功攻破他們的電腦後，我們才發現劉水其實只是重啓了篩子計劃。”
“重啓？”歐拉又重複了一遍，“前人類社會有能力穿越來這裏也就50多年的歷史吧，按照你說的，如果真的是重啓，那就是說……”
“拉圖國從建國之日到現在，都是由一群被篩選出來的人組成的，只是篩選标準不同罷了。”黃莺擡起左手敲了敲鏡框，“如果我們的數據庫分析得沒錯，拉圖國最初的那些人，我們叫第一批定居人，應該就是前人類社會中能接受開放式關系的人，有人通過技術把這些人送到公元2233年，由這些人成立了一個沒有婚姻制度的國度，這些人繁衍發展變成了現在的拉圖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第一批定居人之後就再也沒有前人類移居這裏，直到50年後劉水重啓篩子計劃，這裏的穿越人才越來越多。”
“不對啊，那原本按照時間順序出現的那個2233年呢？那些穿越來的人的想法，并不能影響按時間順序自然出現的2233年的人吧？”紅毛側着頭，手裏拿着一支筆，在一個本子上寫下了“2233年”。
“你還沒明白嗎，無論是按照時間順序發展到2233自然出現的人，還是被他們送到2233年的人，”黃莺推了推鏡框，“都是被挑選出來的人。”
“你的意思是，”紅毛停頓了一下，“即使他們不把人通過技術送到未來，他們也有辦法讓拉圖國成立？”
“要不然怎麽說他們是一群瘋子呢。”黃莺取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拉圖國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個人類清除計劃的結果，就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地把人送到未來來了。
“那是因為劉水的父親失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