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孩子的哭聲
孩子的哭聲
如果你問拉圖國最著名的醫生是誰，那大多數人脫口而出的，肯定都是眼前這位易醫生，就連紅毛這種才剛穿越來拉圖國的人都聽過易剩的大名，她不僅是拉圖國最年輕的全科醫生，同時也是绡幕網上的紅人。
“易醫生，你說他是自殺有什麽證據？”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
“證據？”易剩朝人群翻了一個白眼，“我說的就是證據，而且……”她環視一圈，“自殺怎麽了，這裏允許歡樂葬還不允許人自殺？”
“哇……”花骨朵原本變小的聲音又爆發出來，她雙眼緊閉，眼淚鼻涕順着臉頰滑下。
易剩走到花骨朵前面，居高臨下地盯着小骨朵，“娃娃，哭吧，想哭就哭，別學那些虛僞的人。”
周圍又歸于寂靜，只留下花骨朵的嚎啕聲，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直到花骨朵從嚎啕變成抽泣。
與此同時，現場有一個人正整舉着一個攝像機對準花骨朵，幾秒後，拉圖國的绡幕網上，一個取名《孩子的哭聲》的視頻瞬間占據了話題中心，不過，相比視頻內容，上傳者本人吸引的讨論熱度更多，只不過現場的人都陷入一種無以明說的沉默裏，誰都沒有注意到绡幕網上的熱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花骨朵的哭聲停止了，她吸了一下鼻子，望了一眼面前的人，伸出兩個小手揉了揉眼睛，沖着人群叫道：“你們都是壞人，老八都死了，你們還那麽高興。”說後起身朝着大門沖去。
紅毛起身，小花老師搶先一步跟着花骨朵跑了出去，等紅毛走到門口，只見花骨朵正跑到對面的一棟爛尾樓裏，那些攀爬的高山綠蘿反射出白光，紅毛這時候才發現，歡樂園四周都是前人類社會的爛尾樓，像一個被希望之都環繞的孤島。
歡樂園在設計上就地取材，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聳立着四棟綠葉纏繞的爛尾樓，那些葉子又被橫向引導着圍成四面葉子牆，葉子牆內被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區域，依次整編成不同的樂園。
“小花老師，你跟我說，在前人類的葬禮上，有人會哭，有人會假哭，有人會開心，有些會什麽反應都沒有，但是為什麽老八死了，那些人全部都只有開心呢？”花骨朵已經停止了哭泣，睫毛上泛着亮光，臉頰上的淚痕還沒幹，她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盯着小花老師。
小花老師揉了揉花骨朵的頭頂，“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們是真的覺得開心。”
“可是我不開心，我再也見不到老八了。”
小花老師扶着花骨朵的肩膀，“你不開心就不開心，你不開心就大聲說出來，任何時候，你都可以說出來，哪怕別人都很開心，但是只要你覺得自己心裏不舒服，你都可以說出來的。”
“嗯，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說過好多遍了，老八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紅毛靜靜地站在離兩人五六米的距離，花骨朵注意到他時叫了一聲“笨蛋你來了”。
紅毛一邊掏出一根營養棒一邊走過去，“給你，這個可好吃了，我很喜歡。”
花骨朵接過，側頭望着紅毛，“笨蛋你也認識老八嗎？”
“我只見過他一次。”
“老八死了，我很難過。”
紅毛蹲在花骨朵旁邊，随手撿起地上的一片枯葉，“我也很難過。”
小花老師轉頭，朝着紅毛點了點頭。
“那你是穿越人嗎？”花骨朵咬了一口營養棒，“這個真難吃。”但她還是慢慢咀嚼着嘴裏的東西，“但是小花老師說了，任何時候都不能浪費食物，所以我還是把它吃下去好了。”
紅毛摸了摸花骨朵的沖天辮，“我是穿越人啊，怎麽了？”
“因為你會難過。”
“那你也是穿越人嗎？”
“我不是。”花骨朵搖頭，她轉向小花老師，“小花老師是，小花老師也會難過。”
“所以這個跟是不是穿越人沒有關系，難過是一種很正常的人類情緒，不分哪裏的人。”小花老師拿掉花骨朵嘴邊沾着的食物殘渣。
“也對，之前我們班的星空死了，老八也難過，他也是這裏的人。”
這時候，小花老師不知道怎地，臉色突然變了，她瞟了一眼花骨朵，“朵朵，我們回去吧，再去看看老八吧。”
三人回到歡樂園時，現場依舊像之前那樣歡快，衆人圍着詩詩和嗡嗡歡樂地搖晃着，小花老師拉着花骨朵走到3D搖動儀前面，花骨朵走到已經停止的機器面前，吻了機筒一下，“老八，我很想你，但是我不喜歡這裏，我要走了。”
等小花老師拉着花骨朵走後，紅毛找到了躲在角落裏閉着眼睛的歐拉，“又在看書啦？”紅毛轉向一旁熱鬧的人群，“你現在的樣子，跟之前被偷拍上傳到網上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那時候你是手裏捧着一本書，而現在是靠腦能看書。”
歐拉睜開眼睛，“我剛剛不是看書，你看。”她手一揮，绡幕外顯出來，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虛拟屏幕上。
“又是偷窺。”紅毛盯着屏幕，又望了一眼面前搖擺着的人群，他想小花老師剛才臉色突變可能就是因為看到這個視頻吧。
“她剛剛又發了一個新視頻了，你看。”
紅毛盯着屏幕，只見偷窺站在歡樂園的大門口，她的臉正對着鏡頭，方方正正的“歡樂園”三個大字在她的上方，“你們以為拉圖國這裏的人以一種歡樂的方式來舉行葬禮就是文明的體現嗎？不是，根本不是這樣的，這裏的人總喜歡說前人類被各種條條框框規訓，但是規訓在這裏難道就不存在嗎？”
偷窺停了停，她的視線掃了一圈，不知道在看什麽，幾秒鐘後，她又重新對着鏡頭，“歡樂搖一搖難道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規訓嗎？歡樂搖一搖難道不是把人類的私欲統一化嗎？”她又停頓了幾秒，“我拍一個孩子怎麽了，你們憤怒的不是因為我拍了一個孩子，而是因為這個孩子讓你們看到了自己被規訓的醜陋姿态，你們以為前人類愚蠢，但是這裏那些趨同的觀點營造出的一潭死水的狀态，難道不是愚蠢嗎？”
視頻陷入幾秒的黑暗，鏡頭一轉，偷窺站在一棟爛尾樓的樓梯入口，她手裏把玩着一片高山綠蘿，“你們自诩開放式關系是文明的體現，可你們面對前人類社會一夫一妻制時又極度狹隘，你們只容得下你們口中所謂文明的東西，對不符合你們定義的制度不屑一顧，正是你們這種态度導致了第三條和群婚協議的出現。”随即鏡頭又陷入了黑暗。
紅毛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他轉身，在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而且眼睛都盯着歐拉外顯的绡幕。
“一夫一妻制和開放式關系都是落後的東西，第三條和群婚協議才是人類文明的曙光。”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