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車上,高柄賢負責開車,沈清坐在副駕駛,緊緊拽着安全帶。
平時在醫院的時候,高柄賢因為年紀小性格好,是科室裏的團寵,大家都喜歡跟高柄賢開玩笑。
但就是這樣一個好相處的弟弟,此時此刻,卻跟瘋了一樣在飙車。
導航一直在提醒超速,高柄賢聽着煩,直接把導航給關了。
沈清眼看着速度越來越快,為了人身安全,她決定充當導航的角色。
“小高,超速了小高,慢點!再往前是學府路,你這個速度過去要出車禍的!”
她聲嘶力竭的喊着,車速依舊不減,沈清急了,“高柄賢!你瘋了!你要死自己死,別拉着我一起!”
沈清喊得破了音,車速終于慢了下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車內只有沈清的喘息聲。
被吓的。
沉默片刻,高柄賢問:“沈姐,我平時沒有得罪你吧?”
沈清扭頭看他,“你說什麽呢,當然沒有了。”
“那你今天晚上為什麽要帶我過來?”高柄賢的語氣中帶着質問與責怪,“你朋友都不是單身,你把我帶過來一起吃飯,羞辱我嗎?”
“吃飯之前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那是她的前男友,五年沒聯系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跑過來,結果呢?你朋友都住到他家去了!”
“吃飯的時候我還跟人家嗆聲,現在想想真像個傻逼。”
“我沒有!”沈清急切道:“我發誓,我對天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她跟她前任還有聯系,我之前問她,她說他們兩個完全沒有聯系了!”
“而且,而且今天晚上真的是碰巧了,誰知道謝玉書會突然跑過來啊?就連童梧自己都不知道她前男友會來。”
沈清說完,盯着高柄賢看了一會兒,接着肩膀重重塌了下去。
“算了,其實說到底還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提前問清楚。”
“我這個姐妹啊,前二十幾年過的有多苦,三言兩語都說不清,她現在終于告別過去,我就想幫她介紹個男朋友,讓她好好談一段正常的戀愛。結果……”
“唉,果然不要随便準備驚喜,會變成驚吓。”
“對不起,”沈清低着頭,撥弄着外套拉鏈,“我這驚喜坑了閨蜜就算了,還把你也一塊坑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補償你,你那家庭又不缺錢,你有啥想讓我幫你做的嗎?沒有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以死謝罪吧。”
又是一陣沉默,高柄賢也重重嘆了口氣,“算了,我也有問題,我開門的時候就感覺出來他們兩個之間不對勁了,但我還是……”
他自嘲笑笑,“沒事,下個月的總結就麻煩沈姐都幫我寫了。”
沈清眼睛一亮,擡起頭,“行行行!沒問題!順便包你一個月早點?你天天遲到,也起不來吃早點。”
高柄賢點點頭,“謝謝沈姐。”
在沈清和小同事和好的時候,另一輛車上的氛圍明顯沒有那麽輕松。
從上車開始,謝玉書就又開啓了啞巴模式。
謝玉書倒是沒飙車,但車裏的氛圍壓抑,童梧沒覺得好受到哪兒去。
她把車窗往下搖了搖,秋天的晚上涼意重,冷風吹進讓她打了個哆嗦,但心情暢快了不少。
謝玉書終于在這時開了口,“很熱嗎?”
“嗯?沒有。”童梧看着窗外,“就是覺得風吹着舒服。”
“你喜歡他嗎?”謝玉書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啊?”童梧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高柄賢。
“哦,你說沈清那個同事啊,不喜歡。”
“你這話題跳躍的有點快,我都沒反應過來。”
“我還以為你留了張紙條就走人,是因為他。”
謝玉書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童梧分不清他是在陰陽怪氣,還是真的這麽認為。
但她還是解釋了一下,“怎麽可能,今天是我第一次見他,沈清帶人來的時候也沒說,我都不知道他會來,我以為今天晚上就是閨蜜局。”
謝玉書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信沒信。
到了十字路口,正好是綠燈,車子停了下來。這是一條主幹道,紅燈很長,等了五分鐘才喚燈。
車子重新啓動,謝玉書才接着剛才的話題又問:“那你那天為什麽要離開?不是說好了在我那兒住?”
童梧沉吟了一下,委婉道:“你那天什麽都沒說,直接就走了,我在你家,也不知道應該住在哪個房間。”
“沒得到你的同意,我也什麽東西都不敢動,我等到天黑你還沒回來,我就先走了。”
言下之意,你沒安排好,我也只能走了。
那天晚上,謝玉書聽到童梧不相信他的感情,還把跟他在一起當成完成任務,氣的直接摔門就離開了。
他怕自己再留在家裏,會做出什麽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在外面開着車漫無目的的轉着,吹了兩個小時的風,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他覺得他跟童梧之間缺乏溝通,或許他們應該好好談一談。
回到家,在屋外看到漆黑的窗子的時候,他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打開門,屋裏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望着空蕩的房子,謝玉書心中失落和憤怒交雜,一瞬間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最終只剩下了最瘋狂的那個。
一個總是離開他的人,如果把她綁起來、關起來,是不是那個人就不會再離開了?
反正童梧也覺得他的感情只是一種忘不掉過去的執念,那麽他也不用顧慮太多吧?
惡意一旦開始發芽,就像野草一樣瘋長。
謝玉書沖動上了頭,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的盤算起了實踐這個想法需要做些什麽。
但還沒等他付出實際行動,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他安插在海城的眼線打來的,最近他那個私生子弟弟又開始作死了,需要他過去一趟。
一通電話打了三分鐘,時間不長,但打斷了他腦海中的惡意。
謝玉書放下手機,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他在想什麽呢……
海城那邊需要他去一趟,謝玉書當晚就去了,他怕自己再留在北城,會把腦海中的想法化為現實。
但他又不知道童梧是什麽時候走的,萬一是天黑了以後才回去,不安全,所以他加了童梧的微信,确保人是安全的,才放心去海城。
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月,今天才回來。
這趟回來他才看到童梧在桌子上留的紙條。
謝玉書向童梧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原因,當然隐藏了自己充滿惡意的想法,也美化了一下自己摔門離開的原因。
“我那天只是想出去冷靜一下,結果接到電話,需要回一趟風雷總部,我就先去了。”
“是我的問題,我應該跟你交代清楚的。”
童梧有些驚訝,偏頭看了一眼謝玉書。
“你……在跟我解釋嗎?”
“我不應該跟你解釋嗎?”
“哦……”童梧低頭摳了摳包上的卡扣,輕笑出聲:“今天應該是我們兩個第一次這麽和諧的談話了吧。”
謝玉書握緊了方向盤,餘光瞥了一眼童梧,沒有說話。
回到謝玉書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
童梧又見到了那兩個家政阿姨。
今天也一樣,兩個阿姨一見到童梧,便緊緊盯着她看。
眼神很熾熱,但也沒什麽惡意,就像是……劉姥姥第一次見到富麗堂皇的榮國府一樣,眼睛都看直了。
童梧不自主地摸了下臉,她長得很像榮國府麽……
謝玉書注意到童梧的小動作,出聲将兩個家政的注意吸引了過來。
“阿姨,有什麽吃的嗎?”
兩位阿姨還是很敬業的,立馬就把目光從童梧身上挪開,開始報備今天的工作。
“冰箱裏有一只雞,今天燒好的,想吃的話微波爐打一下就行。水果也洗好了,想吃蔬菜也有,我們都提前煮好了,蘸水就在旁邊。”
“不知道家裏有客人來,沒準備的太複雜,要不要喝茶水飲料,我們現在去做?”
目光又回到了童梧身上,連帶着謝玉書的。
童梧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喝熱水就行了。”
家政阿姨晚上是不家裏住的,交代完工作,兩人便要離開了。
她們一前一後走向玄關,嘴裏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一邊說一邊往童梧這邊看。
雖然能感覺到兩人并沒有惡意,但這種過分好奇的打量依舊讓人覺得不太自在。
等家政離開,童梧松了口氣,“你們家的阿姨好奇心挺重啊,平時也是家裏來個人就這麽看嗎?”
謝玉書接了杯溫水遞過去,“不是,要是男的肯定不這麽看。”
“啊?為什麽?沒有女孩兒來你家嗎?”
謝玉書不解,“為什麽要有女孩兒來我家?”
他頓了下,語氣又帶上了童梧熟悉的嘲諷,“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男朋友無縫銜接?”
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有些破冰的跡象,但這句話立馬又将他們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童梧指尖摩挲了下杯壁,“也是,我比較浪。”
謝玉書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但是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的想法,他的內心深處是想跟童梧重歸于好的,即使他嘴上不願意承認,但每個難熬的深夜,無數次夢中相遇都在提醒着他,他就是這麽想的。
可真的就讓他這麽跟童梧和好,他又覺得不甘心。
當初的分手鬧的那麽難看,童梧把他的愛意和自尊都踐踏在腳下,他無法釋懷。
還有童梧的态度,對于童梧來說,現在所有跟他的來往與接觸,都不過是對當初分手的彌補罷了。
如果真的重歸于好,他真的不再介意從前的事,童梧就會毫不留情的抽身離開了吧。
就像從前一樣,他在被愛情編織的牢籠中苦苦掙紮,而童梧是清醒的旁觀者,冷眼看着他沉淪。
謝玉書在心中無數次告訴自己,不可以原諒,絕不能将底線後移。
但是當房間裏的氣氛真的冷下來以後,謝玉書還是解釋道:“自從跟你分開以後,我就沒有再談過戀愛。別說談戀愛了,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連之前在國外養的小貓都是公的。”
“那兩個阿姨從我出國起就開始照顧我的,她們每天跟我待在一起,知道我不跟異性接觸,還知道我有一個前女友,所以看見你才那麽大反應。”
童梧點點頭,“你工作忙,可以理解。”
謝玉書聞言,忍不住重重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你覺得我五年不談戀愛,是因為工作忙?”
童梧被吓了一跳,面露迷茫。
這句話,再配上謝玉書此刻的表情,其中深意其實不難理解,但是……
童梧又低下頭,“我不知道,應該是工作忙吧,你才多大就來收購新辰自己當老板了,而且新辰在你手裏,短短兩個月就有了重回巅峰的跡象,說明你的工作能力是很強的,這幾年應該沒少忙活,才能這麽厲害。”
謝玉書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又像上次一樣,直接轉身離開了。
不過這次不是摔門出去,是上了樓。
“趕緊睡覺!”
這是謝玉書進房間前留下的話。
又是這樣,完全沒有任何交代。
讓她睡覺,她睡哪兒?在哪兒洗澡?有沒有換洗的衣服?
童梧盯着剛才謝玉書進的房間看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謝玉書發了微信。
這次比上次情況好的地方在于,他們兩個有聯系方式了,這些問題可以直接問。
【梧桐:你好像又忘了告訴我應該睡在哪兒了。】
【梧桐:還有,我想洗個澡,應該在哪裏洗?】
【梧桐:剛才出來着急,我也忘記拿換洗的衣服了,你家地址怎麽填,我讓外賣送來。】
謝玉書沒回消息,但是樓上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你又不是來我家做客,我也沒有什麽難言的疾病,你當然是睡我的房間了。”
“我這兒有你的睡衣,你直接上來就行了。”
說完,他又進去了。
童梧在原地消化了一下他的話,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她現在是直接上樓,進入剛才謝玉書進去的那個房間,就行了吧?
她擡頭看了一眼,謝玉書把門留了一條很寬的縫,好像就是在讓她上去。
童梧把随身的包挂在門口的架子上,拿着手機和充電器上了樓。
謝玉書家确實大,卧室裏帶着浴室和陽臺,裏面還有一個衣帽間,就像一個高級的總統套房一樣。
一個房間就比她的出租屋大了。
童梧推門進屋的時候,謝玉書正好脫掉了襯衣,身上只穿了一條西裝褲。
謝玉書的身材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寬肩窄腰,身上的肌肉十分緊實。
大學的時候,謝玉書就有健身的習慣,現在看來,這些年他并沒有扔掉這個習慣,反而越做越好。
歲月對別人來說是一把殺豬刀,對謝玉書來說,更像是一種沉澱,把他從一個略顯青澀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謝玉書本來是背對着門的,感受到背後的視線,謝玉書直接轉了過來。
“好看嗎?”
童梧下意識打量了一下謝玉書的腹肌,不多不少正好六塊,人魚線也非常漂亮……
她從從收回視線,尴尬地瞥到一邊,“還行。”
“還行?”謝玉書走過來,“就只是還行的程度?我這麽多年一直保持鍛煉的習慣,還嚴格控制飲食,你就一句還行?”
謝玉書的身影漸漸逼近,童梧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連忙改口:“好看!特別好看!”
謝玉書停下了腳步,他冷笑一聲,腳步一轉,進了浴室。
“這還差不多。”
童梧:“……”
随後浴室門被關上,片刻後,裏面傳來了水聲,謝玉書開始洗澡了。
童梧忍不住回想剛才的場景,輕出了口氣。
還挺傲嬌?
謝玉書先進去洗澡了,又是什麽都沒交代。
這是他的房間,童梧也不好亂走,床邊有一張簡易的書桌,童梧先拉開椅子坐下。
終于得空了,童梧給沈清發了個消息。
今天晚上的事鬧的也挺尴尬,雖然是沈清一聲不吭帶人過來導致的,但到底沈清也是好心,不管怎麽說她都得問候一下。
【梧桐:寶貝,你回家了嗎?】
【沈清:剛到。】
【梧桐:你那個同事……】
【沈清:高柄賢?】
【沈清:嗐,沒事,也是我的問題,我已經跟他到過歉了,給他寫一個月的報告,完美解決。】
【沈清:我也得替他跟你道個歉,我明明都跟他說了,謝玉書是前男友,你們倆不是普通朋友,他還是來了那麽一出……整的都挺尴尬。】
【梧桐:哪兒的話,沒事,沒影響你們同事之間的關系就行。】
【沈清:我們倆倒是沒啥,話說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解釋你跟謝玉書的事兒啊?什麽情況啊?不是他回國以後你們倆沒見過嗎?】
提到這個,童梧打字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
由于一直停留在聊天界面,沈清那裏顯示的是‘對方正在輸入’。
大約過了五分鐘,沈清開始催促。
【寶,一年過去了,你還在輸入呢,你是寫了一篇八百字的議論文,還是寫了180個詞的英語作文?】
童梧删删減減,最後發了一句話。
【一言難盡,下次見面說。】
【沈清:???】
【梧桐:等等,先不說了,他出來了,我倆的事咱倆哪天見面說。】
【沈清:?????】
【沈清:啥出來了?誰出來了?謝玉書?你跟謝玉書在一起?你真去他家了?你倆一起住?】
【沈清:童梧你別走,你給我出來!回消息!快!你知不知道話說一半是缺德,以後吃方便面都不會有調料的!】
【沈清:[語音通話 未接聽]】
沈清像一只吃不到瓜的猹,着急的在瓜田裏上下蹦噠。
而瓜的栽培者,此時此刻已經把手機靜音并放到了一邊,一點沒有憐惜那只猹的意思。
謝玉書從浴室出來,一只手擦着頭發。
童梧還以為他會像很多小說中描繪的一樣,下半身只裹着浴巾,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實際上他早已經穿好了睡衣,甚至連最上面的扣子都扣上了。
童梧在盯着謝玉書的領口,注意到她的目光,謝玉書問:“你看什麽?”
童梧輕咳一聲,“我在想你睡覺穿成這樣,不勒嗎?”
謝玉書:“……”
謝玉書沒回答她這個有點弱智的問題,而是去裏屋的衣帽間拿出了一套睡衣。
很普通的棉質睡衣,白色的,跟謝玉書身上穿的是同款。
或者應該是,這兩件是情侶款的睡衣。
謝玉書把疊好的睡衣遞給童梧,上面還放着內衣和內褲。
“你穿這個,是你的尺碼,如果這些年你的身材沒有太大的變化,應該沒什麽問題。”
童梧疑惑,“你不是說你這幾年身邊都沒有女人嗎?”
謝玉書反應激烈,像是被戳穿了什麽糗事一樣,惡狠狠地說:“我喜歡收集女裝,不可以嗎?”
童梧:“……”
童梧比了個‘OK’的手勢,“你開心就好。”
童梧拿着睡衣進了浴室,剛進去脫了上衣,她又探出頭來,“等一下,我換下來的衣服……”
“放到收納籃裏就行了,明天阿姨會來收。”謝玉書回答。
“哦……”
謝玉書家的浴室是很标準的富人家的浴室,不只有淋浴,還有一個能躺下兩個人的按摩浴缸,浴缸旁邊的架子上放着精油和花瓣。
再比較她的小出租屋,洗澡的淋浴就是一個噴頭,還總是不出熱水。
不過……謝玉書竟然會用精油和花瓣泡澡?不是她刻板印象,在她的印象裏,這些是女孩子用的比較多吧?
童梧剛疑惑完,浴室門就被敲響,謝玉書在門口說:“精油和花瓣是個你準備的,浴缸應該會用吧,好好泡個澡。”
“啊!好。”童梧應下。
原來是給她準備的。
如果泡澡的東西是給她準備的,那麽……童梧的視線轉向了洗漱臺旁邊的架子上。
那一櫃子的護膚品應該也是給她準備的吧?都是混幹皮适用的,她正好就是混幹皮。
正好這個時候,謝玉書又說:“洗完澡需要擦護膚品的話,櫃子裏的東西都可以用,那些東西應該挺适合你。”
還真是。
童梧又應了一聲:“好,知道了。”
拖鞋聲漸遠,謝玉書應該是從門口走開了。
童梧環視了一眼浴室,好像也沒什麽再需要交代的了。
放好水,童梧躺進浴缸裏,溫熱的水沒過身體,童梧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嘆。
雖然她是一個對生活環境很無所謂的人,多差的環境都能生活,可是真的躺進這種舒适的浴缸,還是會忍不住羨慕。
誰不喜歡大房子呢?
這種放松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童梧回想着剛才的場景。
謝玉書家有适合她穿的尺碼的衣服,有适合她的膚質用的護膚品,是不是在謝玉書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希望她住進這個家的?
童梧仰起頭,把腦袋擱在浴缸旁邊。
如果是的話,她該怎麽做呢?真的跟謝玉書再續前緣?
可是當初的分手那麽難看,謝玉書真的還喜歡她嗎?他喜歡的是那些回憶,還是她這個人?
童梧一個澡泡了快一個小時,感覺到頭暈,她才站起來。
只怪浴缸可以讓水恒溫,躺在裏面太舒服了,要不是怕待會兒泡休克了,她還真想再躺一會兒。
從浴室出來,謝玉書已經躺上床了,占了床的一邊,把另一邊留給了她。
奇怪的是床的位置分的如此明确,但被子卻只有一床。
聽到聲響,謝玉書頭也沒回,“終于舍得出來了。”
童梧尴尬笑笑,“你們家浴缸太舒服了。”
“怎麽,你的那些前任們都舍不得給你泡個澡?”
這句話後,又是沉默。
其實有的時候尴尬太多次,就不尴尬了,童梧已經習慣了。
她若無其事地問:“關燈嗎?”
謝玉書聲音小了不少,“嗯。”
房間的燈關掉,只剩下床頭的夜燈。
童梧躺進被窩,借着床頭微弱的燈光,看到了床頭上的一張卡。
謝玉書估摸着她應該是看到了,解釋道:“那張卡你拿着用,不限額度。”
說完,他似乎覺得這麽說有些卑微,又加了一句:“應該比你的那些前任們大度吧。”
童梧回想了一下,确實,再有錢的人都沒有給她不限額度的卡。
“是。”
這話明明是謝玉書聞的,可是真的得到了回答,他又不高興了。
“呵,後悔嗎?”
語氣中滿含嘲諷。
童梧沒有說話,把被子往上蓋了蓋。
“睡覺吧。”
在童梧說完這句話以後,謝玉書悄悄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她已經阖上的眼眸,想好的那些帶刺的話被他咽了下去。
算了,說的再難聽有什麽用,他還是得承認,現在這幅場景是他夢寐以求的。
謝玉書本以為童梧睡在自己身邊,肯定會輾轉反側到大半夜才會睡着。
但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再加上房間裏的香薰催眠效果太好,他重新轉過身子以後,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他做了一個夢,在回到北城前的那五年裏,他經常會做這個夢。
是五年前童梧跟他分手的場景。
當時是周末,有一個新上的電影,他們一起去看,看完以後去吃了火鍋。
分手是在吃火鍋的時候說的。
那麽的猝不及防,他一點準備都沒做好,他甚至還想好了吃完飯再去哪裏逛,但是一些都被童梧的一句話而強行終止。
“我們分手吧。”
他剛夾起來的牛肚,因為這句話而重新掉回鍋裏。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的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消失,“你、你說什麽?”
童梧的表情也很平靜,她又重複了一遍:“我們分手吧。”
這回他聽清了。
他緩緩放下筷子,垂下了眸子。
對面的童梧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其實他當時是在腦海中快速思索自己哪裏做的有問題,讓童梧提出了分手。
過了一會兒,他沒能想出答案,于是問道:“為什麽呢?”
童梧搖了搖頭,“沒有為什麽,你就當我是個渣女,海後,對你的新鮮感沒了,想換人。”
他抿起唇,看起來很平靜,實際上藏在桌子下的手已經握緊,骨頭咯咯作響。
他試探着問了一句:“如果我不同意呢?”
童梧看起來很無所謂,“離婚需要雙方同意,但分手不需要,你不同意,我也會繼續去找下一個,你妨礙不了我。”
他看着童梧,對面的女孩子漂亮的像一個精致的娃娃,讓他如此着迷。
但此時此刻,他更多的感覺是陌生。
原來童梧的眼神可以這麽冰冷,表情可以這麽淡漠,态度可以這麽不屑,這些是戀愛期間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才是真實的童梧,他仿佛第一次認識。
他盯着童梧看了很久,童梧并不躲避他的眼神,也回望着他。
最後,他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那……好吧。”
童梧好像就在等着他這句話,得到他的點頭後,立馬拿着包離開了。
沒有一絲留戀,甚至沒有一句寒暄的‘祝你幸福’,就像身後有什麽東西追一樣。
看着她的背影,他很不理解。
他這麽讓人讨厭嗎?為什麽跑的這麽快啊。
可是如果這麽讨厭他,為什麽要跟他談那麽久的戀愛?
剩下的火鍋,他一個人吃完了。
東西點的有點多,兩個人按照四個人的量點的,他想讓童梧吃的開心一點,就點多了。
他在火鍋店從中午坐到下午,才把那些東西都吃完。
起身去結賬的時候,他才感覺到撐。
他低頭看桌子,什麽都不剩,那麽多東西都吃完了,怪不得那麽撐。
撐得他想哭。
從火鍋店出來,天還亮着,他擡頭看了一會兒天空,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天氣預報,晴,甚至最近一個星期都是晴天,別說下雨了,連陰天都沒有。
他有些失望。
電視劇裏失戀,都是下着雨,主人公在雨中漫步,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雖然看起來很傻逼,但是這樣可以掩蓋自己哭過的事實,畢竟站在雨水裏哭,真的比站在大太陽下哭要好看一點。
沒有雨,即使他撐得想哭,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飛快的回了宿舍,然後直接進了洗手間。
到了一個沒人的空間,他終于可以放開自己的情緒了。
直到眼淚流出來的那一刻,他才終于承認。
其實他不是因為吃了太多撐哭了,他是因為分手。
分手後流淚是一個一點都不清醒的行為,他曾經也唾棄過那些為情所困的戀愛腦。
他不理解,人生有那麽多事,自己的事業都搞不明白,為了另一個人哭,值得嗎?
但輪到他自己身上,他好像明白了,感情确實是控制不住的。
在洗手間了待了一個小時,室友擔心他出問題,過來敲門。
“玉書,你還好嗎?你都拉了一個小時了。”
“沒事,我馬上出來。”
其實他也沒有哭一個小時,只哭了半個小時,剩下半個小時都在放空大腦。
他像是鑽進了一個牛角尖裏,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問題:為什麽?
剛才在飯店的時候,他也問了這個問題,童梧回答了他,但他總覺得不滿意。
他想知道如果他有問題,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就算是想換人,也得有個換人的理由吧?
室友并沒有離開,又說了一句:“你要是特難受,就跟我們說,都是人,腸胃不舒服很正常,別不好意思……”
話還沒說完,門就被猛地拉開,他沖出洗手間,直奔女生宿舍。
室友的聲音被落在後面,他聽不清,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接下倆眼前看到的一幕,證明他飛奔到女生宿舍的決定是正确的。
在童梧身邊,站着一個男人,兩人在笑着,他在童梧臉上看到了往日戀愛時的笑容。
那麽好看,那麽甜,現在他還覺得,有點諷刺。
站在童梧身邊的男人看起來比他年長,三十歲左右,個子沒他高,長得也沒他好看。
他走過去,童梧注意到他,笑容冷了下來,拉着男人要往別處走。
男人也看到了他,制止了童梧的動作,問:“這是……”
童梧還沒回答,他就走了過去,從頭到尾他都只看着童梧一個人。
“你是為了他?”
童梧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像中午吃飯的時候一樣冷漠,“是啊,他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