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誣陷
誣陷
林玉朝平安使了一個眼色,平安立刻心領神會,提腳就要往家跑。
張福祖冷哼一聲,“先将她們三人抓起來,以免通風報信。”身後的家丁一擁而上,将三人抓了起來,雖說是一個村子的,但是林玉一家和村裏人并不熟悉,周圍的人沒一個出聲求情的,都不想對上張福祖,只是跟着張福祖的馬車,前往了林玉的家,想着是湊湊熱鬧。
阿善嬸看着張福祖,心裏也害怕,但還是上前幾步,彎着腰賠笑:“張爺,是不是哪裏出錯了?我和金花十幾年的朋友了,她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咱們村裏人都知道金花生性善良,平常連殺雞都不敢,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誰能說得準,張金花沒膽量,不代表林玉沒膽量啊,前幾個月還将自己大伯娘打了出去呢。”霜梅擠出人群,臉上帶着青紫淤傷,包含惡意的眼睛盯着林玉。“聽說林玉早就和鎮上的張石私定終生,結果對門搬來一個有錢的公子哥,立刻和張石恩斷義絕,整天給公子哥做飯讨人家歡心呢”。
宋玉言着實沒有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箭。
稻場着火的時候,他讓招財和初一救火,自己也趕來,沒想到還能看一出好戲。
招財最是聽不得有人污蔑他家殿下,立刻站了出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哪只眼睛看到林姑娘讨我家公子歡心了?公子自從來到你們着窮山僻壤,一頓好吃的都沒有,也就林姑娘做飯還好吃些,就給了些銀子,讓她專門給公子做飯。你自己三心二意,大可不必認為人人都和你一樣。”
招財那張嘴刀子一樣,直直戳中霜梅最難堪的地方。
原以為朱老六家中無正妻,無老娘,也不需要她伺候,家裏還有五十畝地,總算能過上地主婆的生活,結果這朱老六是個鐵公雞,不請佃戶,地裏的活都是她做的就算了,還喝酒,發酒瘋了打人,若不是栓在門口的小崽子能抵擋大部分暴打,她大概真的要被打死了。
現在她覺得,當小妾也沒什麽不好,不就是白天伺候女人,晚上伺候男人嘛,比這挨打可強太多了,但是她名聲已經臭了,只能貼着朱老六。
若是朱老六下藥得手,自己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林玉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朱老六娶了兩任妻子,對外宣稱得了重病而死,其實都是被他發酒瘋打死的,我看你身子骨挺好,你覺得你能撐多久?”
此事知道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都是私底下讨論,畢竟是鄰村,像林玉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來,真是不多。
“你要是不想早死,就早些和朱老六合離。”
霜梅臉上青白交加,“我看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哼,被張福祖看上的人,又能好到哪裏?
林玉逐漸鎮定下來,張福祖只是想要一個兒子,最壞的情況,不能比上輩子更壞了。她已經配置了一些毒藥,做不到殺人無無形,但是只要和張福祖同歸于盡,就能保證平安她們不受連累。
“姐姐。”平安有些不安。
林玉:“平安,別怕,姐姐會保護你們。”
鴻俊也走近平安:“妹妹,我也會保護你的。”
平安嘴巴一扁,就想哭,“哥,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
鴻俊正要說話,胸口鼓囊囊蠕動起來,從領口鑽出來一個黑色的小貓咪,喵嗚叫了一聲,鴻俊連忙将踏雪塞回衣領中,隔着衣服拍了拍,小聲嘟囔:“等會給你喂奶喝。”
小花日常流浪,營養不良,身體瘦弱,奶水也不足,踏雪要嘬好久,才能出來奶水,每天餓得嗷嗷叫,鴻俊想着法給小花增重,胖是胖了,奶水還是不足。鴻俊就偷偷到村頭老張頭家裏擠羊奶給踏雪喝,有一次差點被老張頭養的狗咬破衣服。
不過這幾天踏雪是越來越有精神,眼睛睜地越來越大,有着一雙和她母親極為相似的金色瞳孔。
平安看他一副擔心的樣子,嘴巴撅得老高,“你以後跟貓過得了。”
說話間到了林玉家門口,院子外的籬笆全都倒了,張金華的房門敞開,似是有外人闖入。
林玉的心快速跳動了起來,她掙脫身後人的桎梏,跑到了房門前。
只覺得頭暈目眩,全身都使不上力氣。
房梁上挂着一個人,身穿今日剛買的襦裙,頭上簪着一朵鮮豔的花兒,襯得她臉色不正常的青白,林玉慢慢走到房屋中間,将張金花放了下來,淚珠劃過她的臉頰,跌落在張金華蒼白的臉上。“娘?”
平安和鴻俊的哭喊撕心裂肺,“娘!”
張福祖饒有興致的看着,“搜。”
家丁們魚貫而入,将張金花整潔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在床底下找出了一個包裹,裏面是火石和木炭。
張福祖将那包木炭扔在地上,“人證物證俱在,張金華恐懼牢獄之災,畏罪自缢而亡。”
林玉擡頭看他,眼神模糊但是堅定。
“我娘親絕不可能做這種事,是有人栽贓陷害,嫁禍我母親。”她忍着巨大的悲痛,堅定的開口。“脖子上有兩道傷痕,其中一道很明顯是被人勒死所致。”
想着早晨的時候還同娘親一起賣糕點,商量下一個要賣什麽,短短幾個時辰,卻陰陽相隔,縱使她堅強,也忍不出哭出了聲。
張福祖早知道她是天乾,聽聞女天乾男性特征明顯,但是看林玉,似乎并不如此。長的好看,哭起來更讓人有征服的欲望。但若她真長了那玩意兒,絕對要将那東西割了,否則男不男女不女成何體統!
“主子,知州大人來了。”張管家從馬車上跳下來,将簾子一把掀開,裏面出來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留着山羊胡,微微駝背。坐久了馬車,下地不穩,差點摔了一個狗吃屎。
但是沒人敢笑,這可是知州大人啊。想叫誰死,誰就要死。
“哎喲,張爺,您怎麽跑到這裏了。”知州大人笑着,臉上有些谄媚,不着痕跡的看了宋玉言一眼。
“自然是因為這裏發生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張福祖說。
“這麽說,就是這個婦人張金花,将歲幣所需糧食燒了個一幹二淨,然後畏罪自殺?”
平安大吼:“你胡說,我娘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知州大人笑着說:“這難道不是人證物證俱在嗎?”他一指旁邊站着的人,有指向地上的那包炭。
“來,張仵作,你來驗驗屍。”
身後的中年男人蹲在了張金花的旁邊,看了一會兒說:“是自缢而亡。”
林玉:“脖子上有兩道傷痕,一個深一個淺,分明是有人先将我娘勒死,然後僞造成自缢。”
仵作搖頭:“我看着就是她臨了後悔,掙紮所致的傷痕。”
知州大人看着林玉,“你娘張金花畏罪自殺,母債子償,你跟着我走一趟吧。”
張福祖:“等等。我是其中一位當事人,燒的是我們家的糧食,我是不是有處置她的權利?”似笑非笑的盯着林玉。
知州連連點頭,“對對,您說的對。”
張福祖一招手,身後的家丁過來抓林玉。
鴻俊擋在最前面:“走開,不要碰我姐。”
林玉抱着張金花的屍體,自下而上看他:“是你做的對不對?”
張福祖呵呵一笑:“是你娘親做的,怎麽就怪到我頭上了?”話雖這麽說,他臉上卻是滿滿的惡意,就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麽樣?
林玉恨意難消,上輩子的恩怨她本不想延續。
張福祖,我要你死。
“你想納我為妾?”林玉盯着他問。
張管家:“以你的身份,來我們張家做妾,實在高攀。只不過因為這天乾的身份罷了,要能生下一個兒子,保你一生富貴。”
村民聽了這話,竊竊私語之餘,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張耀宗。他抱臂站着,臉上冷如冰霜。
鴻俊雙眼通紅,狠狠地瞪着張福祖,“你殺我娘親,還想搶走我姐姐!”
像只小牛犢,不管不顧沖了上去。雖跟着招財學了幾個月武功,但他年幼,差距太大。還沒有碰到張福祖,就被張管家當胸踹了一腳。飛出幾米遠,被林玉接在懷中。林玉僅僅抓住他的胳膊:“冷靜點。”
“我可以入你家為妾,但是我要給我娘守孝半年。”
“一個月。”
“三個月。”
“行,就讓你在你娘墳前盡盡孝。”張福祖懶得跟她說這麽多,三個月而已,他等得起。
“走吧。”一堆人魚貫而出,搖搖欲墜的籬笆被徹底踩壞。
還有些村民待在原地沒有離開。
阿善嬸拍了拍林玉的肩膀:“哎,他是這裏的土霸王,知州都要給他幾分薄面。你也不要太難過了。”她擦了擦眼淚,“真是可憐了我這個老姐姐,好容易眼睛好了,就要過上好日子,卻……”
霜梅哈哈大笑:“你不是還嘲笑我給別人做妾嗎?你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做妾吧!”
平安瞪了她一眼,從地上撿起一個土塊砸在她身上。“滾,我們家不歡迎你們!你們沒一個好人。”
林玉和兩小只抱着張金花的屍體,哭的不能自已。
周圍村民陸陸續續都走了,只剩下宋玉言他們。
眼看着他們都走了,招財才開口:“公子,剛才知州那個老東西,是不是一直在看你?”
宋玉言道:“他是趙忠良的幹兒子。”
“看着和趙忠良同歲,為了讨他歡心,臉都不要了。”招財小聲說。“您看,咱們要組織嗎?”
初二和初三始終沒有找到毒仙醫的蹤跡,說不定林姑娘是殿下唯一的機會呢。成了別人的妾,好點的話是個主子,不好的話就是一個丫鬟。到那時候,想要見她一面可不容易,說不定還要翻牆,到時候要是讓人撞見,那真是有理說不清。
“張福祖在南洛鎮盤踞多年,周邊土地幾乎全在他掌控之下,賦稅讓佃戶平攤,自己坐享其成,鎮上酒樓十之八九都是他的。”
宋玉言說。“在這個地方,他就是一個土皇帝。”
“将初二喊過來。”
招財:“毒仙醫還沒有找到,怎麽能将初二喊過來,初一一個人就足夠了。”
宋玉言做的決定,無人能夠阻攔。
“初一,這幾天跟着張福祖。”
“是。”
*
“爹,那位林姑娘的娘親……”張耀宗有些猶豫。
“耀宗啊,天下還是強者的天下,婦人之仁只會害了你。”張福祖看了他一眼。“再說了,咱們張家的血脈,不能斷在我的手上。你最近怎麽樣?”
張耀宗忽然臉色蒼白,低下了頭,只能看見一截尖尖的下巴。“最……最近挺好的。”
“還是讓王大夫給你看看。”
張耀宗表情僵硬。
“你在怪我嗎?”
“不敢。”
張福祖哼了一聲:“不是不怪,而是不敢。”
張管家:“今日看那廢太子,一副懦弱的樣子,為何趙公公還要主子監視他?”
“哼,一個太監,每根的東西,擔心一個不男不女的廢太子。”張福祖說。“地坤性格軟弱,成不了大事,不需監視。”
“是,主子。”
張福祖:“你去将王大夫叫過來。”
“父親,我的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适。”張耀宗雙手握拳。
“你現在是我唯一的兒子,承擔着傳宗接代的責任。”張福祖盯着他,有絲隐秘的厭惡。“可你竟是天閹,若不是我對外說你體弱多病,你以為能瞞世人到幾時?”
張耀宗不服輸的盯着他:“這難道是我的錯嗎?小時候你是怎樣對待我的,你都忘了嗎?”
張福祖嘴角抽搐了一下,“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你那樣古怪的身體,我沒有将你掐死在襁褓中,你就應該感恩戴德。”
“那我真是謝謝你,父親。”張耀宗一字一頓的說。
張福祖神情愠怒,正要說什麽,張管家卻突然掀開車簾朝外面張望。
“有人?”
“似有人在暗中觀察我們。”張管家轉頭看向馬車車頂,什麽都沒有。“也許是我看錯了。”
初一并不瘦弱的身體,隐藏在街邊的樹葉中。這段路人并不多,他原本是待在車頂上偷聽,沒想到張管家竟然察覺了。
幸好他跑得快,不然就要被發現了。
等張管家回到車廂裏之後,初一又輕飄飄的趴在馬車頂上,像壁虎一樣。
到城門口之後,初一跳下馬車,躍上房頂,提前一步來到了張家宅院。張家護院不少,但能察覺到他的,只有張管家一人而已。
王大夫行醫二十載,四十多歲。剛行醫那年默默無聞,拯救了一個刀傷極重的男人之後,才在南洛鎮出名。
他沒帶徒弟,自己背着一個藥箱。
“王大夫,可算來了。”張福祖起身迎接。
王大夫慌忙推辭,連說不敢。“是令郎有什麽不适嗎?”
張福祖聲音冷沉:“并無,只是讓你過來看看,是否能夠娶妻。”
王大夫連連點頭,額頭冒出一層細小的汗珠。
兩人相攜走向裏屋。
張耀宗坐在椅子上,他的姿勢很奇怪,屁股支挨着一點點,全身力量差不多都在扶手上。
張福祖擡了擡下巴,張耀宗沒動彈。
“快點,別讓王大夫等太久。”
“我不想。”
“你想讓我動手嗎?”
王大夫見勢不妙,連忙說:“張公子,張爺也是為了您好。”
“為了我好?讓我在外人扒光衣服岔開腿,就是為了我好?”張耀宗冷漠的看着他。
“這是在給您治病,讓你成為真正的男人。”
“我就是男人。”張耀宗一字一頓的說。
“不,你不是。”張福祖斬釘截鐵。“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替你動手?”
張耀宗冷笑一聲:“我有選擇嗎?父親。”
他坐在軟塌上,安靜的将外袍脫下,解開腰帶,外褲之下,還有一條白色的中褲,上面竟然有斑斑血跡。
王大夫将自己的藥箱打開,從中取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倒出褐色的藥汁,随着出來的還有一根細長的銀針,上面纏繞着很細的黑色絲線。
“得罪了。”王大夫将另外的瓷瓶打開,潑在張耀宗的□□。
張耀宗痛呼一聲,雙手緊抓住床單。
初一在房頂上,着實有些看不懂他們在做什麽。
張福祖:“每天都在服用你開的藥,為何這物還是這樣短小?似乎從七歲開始,就沒有在長過。”
王大夫額上汗水連連,但是手卻相當穩,将裂開的小縫細細縫上。
“數量稀少,無法判斷,但就我所知,一般地坤在十五六歲覺醒,才會兼有女性特征,令郎這種狀況實在是不多見。”
張福祖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這和你當時同我說的,完全不同。”
王大夫打着哈哈,“您看令郎這裏,傷口恢複的很好啊,相信再過不久,就能完全消失,此消彼長,那裏也會長大的。”
王大夫拿起一旁的藥膏,卻被張耀宗一腳踹開。“滾,我自己敷。”他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神情滿是厭惡。
“好好好,那我就不動手了,一定要記得敷藥,若是發熱了,就吃之前開的藥。”王大夫手腳麻利的将藥箱收拾好。“我就先告辭了。”
“我送你。”
“哎呀,不用不用。”兩人聲音越拉越遠。
張耀宗坐在床上,呆愣的看着牆上的小黑點。
他就像是一個砧板上的魚,只能任人宰割。他絲毫感受不到尊重,只有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