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陷害
陷害
鴻俊很喜歡踏雪,比小花還要喜歡,睡覺的時候非要抱着踏雪一起睡,踏雪才十幾天,還沒有斷奶,小花自然也是要跟着。
本來床上睡林玉三人就覺得擁擠,現在又多了兩只小貓咪,更是睡不下,尤其是其中一只是貓仔,鴻俊非要讓平安讓出一個位置。
“哥,你失心瘋了?我才是你妹妹!”平安扯着被子。又被鴻俊扯回來,蓋在小花和踏雪的身上,屋內流螢飛舞,綠色的光下隐約看到踏雪拱在小花肚腹間,吃的正香。兩只小貓占據了床上一大半的空間,林玉站在窗邊,平安被擠在角落。
鴻俊面帶微笑看着兩只貓。
“姐,你看他!”
林玉将三人不穿的舊衣服拿了出來,在桌上鋪了一個小窩。“鴻俊,放在這兒。”
鴻俊卻搖頭:“我睡桌子,讓它們睡床。”
平安皺眉:“哥,你真魔怔了。”小花是挺可愛的,但又不是豆腐做的。天天流浪也沒見她出什麽事兒,怎麽就不能睡桌子了?
林玉:“讓她們睡一晚上,明日去木匠那兒買一張新床。”
鴻俊下了床,将自己的棉衣放在桌上,将小花和踏雪抱了上去。小花側躺在上面,眼睛微微眯着。他看了一會兒,摸摸小花長胖的肚子,軟軟的毛絨觸感傳來,鴻俊從心底湧出一絲開心與柔軟,抱着小花蹭來蹭去。小花比之前溫順多了,要是之前,少不得要給他幾爪子。
“姐姐,我要和鴻俊分床睡!”平安氣呼呼地說,“小花身上總是脫毛。”而且她盼這天好久了。要不是家裏條件不好,她都想提議再蓋兩間房。
林玉點頭,兩人都這麽大了,總不能一直誰在一起。可惜現在她身上沒什麽錢,桂花的花期也即将過去,幸好宋玉言給了她菜譜,不然真不知道能做什麽糕點。
今天是沒什麽時間了,只能明天翻翻看,哪些适合做出來售賣。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那可是姐姐剛給你做好的新棉襖。”
鴻俊終于擡起了頭:“嘿嘿,妹妹,你是吃醋了嗎?”
平安扯了扯嘴角:“我還沒那麽小氣,吃小花的醋。”
鴻俊看着小花,“李家小姐養了一只虎斑貓,胖的像只球,前幾天生下了6只小貓。小花卻只有一只。”他伸出手指順了順踏雪有些稀疏的毛發。
“大多數人都認為黑貓不吉利,小花這麽瘦,也沒有能力養那麽多孩子。”林玉拍了拍鴻俊的腦袋。“不過現在小花也是有主人了,你來養它。快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我不是小花的主人,我是小花的朋友。”鴻俊躺在床上,側躺面對桌子的方向。
林玉每日雞鳴時分起床,相比家裏其他人來說,已經算早了。但是今天,她卻是被人叫醒的。
“娘?”林玉聲音有些含糊。“您怎麽起的這麽早?”
張金花穿着藍灰色的新衣服,頭發整整齊齊的在團在腦後,看着異常精神。
“快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張金花拍拍她。“今天我同你一起去賣糕點。”
林玉瞬間精神起來,“好。”張金花眼瞎之後許久都不曾出遠門,這會主動要到鎮上去,眼睛恢複的好倒是其次,這個時候的娘親肯定不想自我了斷了。
林玉将淩晨做好的桂花糕放好。
許是因為習慣了,只睡了二三個時辰,她也沒有覺得很困。
“娘,等賣完槐花餅之後,跟我到醫館看一看吧。讓大夫再開些藥。”
“不用了,能看見就行,不求多清楚。”張金花說。“家裏房子都破破爛爛的,眼看馬上就要到冬天了,攢些錢将房屋修繕修繕,還要在屯着柴火。”
“娘,該省的要省,該花的也要花。還有好幾個月呢,足夠咱們攢下修繕房屋的錢。”
“嗨,你大了,我說不過你。”張金花嘆了口氣。
林玉哈哈大笑,“再給您買幾身衣裳。”這幾天張金花的精神,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一直圍繞在她身上的那層死氣,變為了希望,就連皺紋,都好似少了很多。
真正讓人變老的不是年齡,而是心。藍灰色已經不适合她了,把她襯老了。
往常一個人的時候,林玉忙不過來,店門前總是排着長隊。有了張金花的幫忙,快了不止一點。
“哎,小姑娘,這是你的姐姐嗎?”
林玉:“不是,是我娘親。”
“哎喲,看着可真年輕。”不過為什麽這頭發都半白了呢?還穿着這藍灰色的衣服。
離中午還有一個時辰,但是桂花糕就已經賣完了,林玉和張金花将店鋪打掃了一遍,将店門關了。
周圍店鋪的老板們看到了兩人要走,還都有些舍不得。
“你們店生意這麽好,怎麽就賣一個上午啊?”人來得多,他們的東西也沾了光,有不少人等糕點等的心急了,便會到他們店裏買些東西。
自從張金花的眼睛治好,平安和鴻俊在宋玉言那兒學習之後,林玉終于安心了一些,事情的走向同上一世完全不同。
朝着美好的未來一步步前行,讓她十分高興,沒有那麽焦慮之後,賺錢似乎也被放到了後面。
“嗯,下午還有些事。”林玉說着,将拴在店門的玄風缰繩解開,和張金花一起坐在車上面。街道上人很多,但是勝在寬敞,馬車行駛在路上,也不見擁擠。
林玉沒有着急回家,反而停在一家成衣鋪門前,拽着張金花進去了。
“娘,你覺得這件衣服怎麽樣?”
上身淺藍色下身橙色的一件襦裙。
張金花連連搖頭:“不用,這是你這個年紀穿的。”
“姑娘的眼光真好,這是長安的時興樣式呢。”掌櫃的還記得林玉,之前買了好幾件成衣。“現在買的話,便宜很多哦,而且還送一件襦裙。”掌櫃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來一件青綠相間的窄袖襦裙。
是去年的樣式了。
上輩子穿多了紅色的衣服,林玉很讨厭鮮豔的顏色。
“好,就要這件了。”林玉難得豪氣了一把,将衣服帶回了家。
張金花在一旁硬是沒有勸住。
“娘,您現在能看清東西,我們一起做糕點,做的肯定要多一些,賺的錢也就多了,可以多花一些的。”林玉說。
張金花直嘆氣,但是現在一林玉的性格,是不可能被她說服的。買過衣服之後,又花了幾兩銀子,被帶着去藥鋪抓了藥,把她心疼的不行。
也幸好抓完藥林玉就回去了,沒再去逛街花錢,讓張金花松了一口氣。這一趟下來幾兩銀子沒了,真是花錢容易掙錢難啊。兩人正在路上走着,迎面阿善嬸走了過來。
阿善嬸看見兩人,眼裏臉上帶着驚喜,快步走了過來。
“哎,我聽說你在清水巷開了一家糕點鋪?”阿善嬸熱情地說。“金花,你是不是能夠重新看見了?”
她手在張金花眼前揮着。
張金花準确的将她的手揮開,“那是自然,玉兒為了我的眼睛,可是花了不少銀子,要是還不好,我非将醫館砸了不可。”
“哈哈哈,看到你和之前沒什麽兩樣,我就知道你全好了。”阿善嬸扯着兩人,坐在城外的茶棚裏,點上便宜的大碗茶。“最近你們真是忙得厲害,每次找你們都找不見人。”
林玉笑着說:“前幾天都在看病。”
阿善嬸:“真是不錯,現在你們生活是越來越好了。玉兒也真是孝順。”
寒暄過後,她嘆了一口氣。“眼看馬上就要交賦稅了,山裏的野物都在養膘,往深山裏去了,越來越難抓到獵物了。”
“你們聽說了沒,前段時間玉朝和犬戎打仗,打贏了。”
林玉:“這不是好事兒嗎?怎麽都沒有聽到消息?”這種宣揚國威的事,應該會大肆宣傳才對啊。
阿善嬸搖頭:“昨日我去了早市,聽北邊來的商人說,咱們要給犬戎糧食和銀子呢。”她嘆了一口氣。“我聽到這些就覺得不對,恐怕這年的賦稅還要往上增加了。”
今年不知又有多少人,為了交賦稅而賣掉自己的土地了。
他們家沒有地,但是也需要交人丁稅,為了不讓大山服徭役,還要交額外的稅,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林玉上輩子倒是沒有聽說過此事,上輩子的現在,她已經被關在張福祖的小黑屋裏,對于外界發生的事情,幾乎是一無所知。
“真不知道當今皇帝是怎麽想的。”阿善嬸四處張望,小聲說。“明明打贏了,為什麽還要給別人錢。”
“不過咱們過的也不是很慘。南洛鎮周邊,大多數土地都是張福祖的,聽說這次的糧食他要出大頭呢,等糧食收上來之後,直接運到邊境。”
林玉:“張福祖一點都不慘。”打仗期間,靠着自己儲存的糧食,大發戰争財,甚至投奔了犬戎。
“确實,我同情一個有錢的財主,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阿善嬸搖了搖頭,不談這些讓人傷心的事情,反而聊起了八卦,“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霜梅嫁給了朱老六嗎?”
林玉點頭:“是啊,怎麽了?”她沒故意關注兩人,雖然恨朱老六,但是這一輩子他還沒有做壞事,更何況為了一個人渣毀掉自己的生活,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真是慘啊。”阿善嬸搖頭。“你天天下午去洗衣服,和霜梅肯定見不了面。一開始兩人還挺好的,朱老六天天下地,但是也沒有維持多久,朱老六就回了原形,天天在鎮上喝酒,回家就打霜梅,霜梅帶着傷,不但要照顧朱老六,還要下地。”
“春風樓裏有個名妓,将朱老六迷得不行,還說要将自己的地全賣了給她贖身呢。”阿善嬸唏噓不已,阿善嬸挑起這個話題,本意是想在聊聊春風樓的事情。沒想到林玉根本就沒在意春風樓,問的也是毫無關系的問題。
“霜梅為何不和朱老六和離?”林玉說。
阿善嬸又露出了那個表情,好像林玉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女人沒了男人,能做什麽?可能連半個月都活不下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霜梅自從嫁了出去,她爹娘就不管她了。”
林玉不能同意,嫁給朱老六,還真不如一個人過。她現在有錢有家人,重心也在家人的身上,有能力不成親,當然也不會在乎別人的眼光。但是村中大多數人的觀念,非常保守,像她這樣适齡年齡不說親的女子,每天上街的時候,少不得要被村民們指指點點。
阿善嬸又講了一些村裏發生的事情,林玉和張金花不發表評論,但是卻聽得津津有味。
這麽一聊,茶都喝了好幾碗,太陽都升到當空了。
“哎呀,不知不覺聊了這麽久,馬上都中午了,都要回家做飯了。”阿善嬸站起了身。
林玉:“一起走吧。”
“好啊。”阿善嬸求之不得。“這匹馬可真是好啊,村裏人現在可羨慕的很呢。”雖然有些瘦,但這可是一匹馬啊。
回家的路上,兩邊的稻田中,幾乎全村人都出動了,在田間地頭忙碌着,将水稻從地裏割下來,稻米從水稻上打下來,放到稻場上曬着。過幾天之後,就會裝袋運往犬戎。
林玉坐在馬車上,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仍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玉朝軍隊将近一百萬,卻打不過犬戎的三十萬軍隊。
這些糧食只是一個開始,根本就填不滿犬戎暴漲的野心。
幾車幾車的糧食被運送到河陽村東南方向的廣闊稻場中,那裏有專門人看守,為了防止人偷竊,時時有人巡邏。
因為這批糧食是皇帝親自下令送往犬戎,故而河陽村的村長十分重視,特地去每家叮囑,千萬不能有事,否則天子一怒,可能他們村都要消失。
林玉倒覺得村長實在是太誇張了,糧食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有人去做壞事,頂多就是偷幾袋自己吃。
所以聽到稻場失火的一瞬間,林玉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但是當她們走出家門,看到東南方向那濃濃黑煙的時候,也不由得她們不信。
“姐姐,我們快過去救火。”鴻俊說着,就直接沖了出去。
林玉攔他沒攔住。
平安也是一臉的猶豫:“姐姐,我們要不要過去?”
張金花聽見動靜從屋中出來了,看到了濃濃的黑煙,她身上穿着新買的襦裙,半百的頭發和年輕的臉龐,添了一絲獨特的美。
“走吧,我們一起去。”張金花拎起一個木桶就要過去。
林玉連忙将木桶搶了過去,“娘,你在家裏等着,我們去就行了。”那邊濃煙滾滾,要是在傷到眼睛就不好了。
天色漸晚,全村人鬧哄哄的出動了,有的帶着盆,有的帶着碗,從一旁的河裏、井裏舀水救火。
當天上亮起第一顆星星的時候,火熄滅了,稻谷已經成了一堆黑炭,只有少量幸免于難。
村長臉上死灰一片,“怎麽,怎麽會這樣。”
遠處大路上駛來一輛華貴的馬車,上面繡着四季花紋,在月光下閃閃發光,拉車的是一匹褐色的駿馬,高大健壯。
張福祖從裏面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他的兒子張耀宗,兩人長得并不像。張福祖長相堅毅,身穿寬袖紫袍,眼裏有着上位者的威嚴。而張耀宗身材瘦弱,長相陰柔,穿着一件青色的窄袖直綴,中間的腰帶箍出纖細的腰。
村長在他面前點頭哈腰,“張爺,這真的是意外!我們時時拍人巡邏,都沒有看見放火的人!這必然是天氣太過炎熱,自己着火的!”
張福祖環顧四周,視線在林玉身上停留許久。
林玉突然感到一絲厭惡,不着痕跡的躲在了別人的身後,平安和鴻俊站在她身邊,臉上還有些黑灰。
張耀宗順着他爹的視線,看到了林玉,眼睛閃過一絲驚喜,他穿過人群走到林玉面前,“你就是那天廟會上,做桂花糕的那人。不是說好了讓你将糕點送到福滿樓嗎?”
林玉心中只想着一句話:老鼠的兒子生來會打洞。
眼睛裏不由得出現了一些厭惡,往後退了一步。
張耀宗眼睛尴尬的胡亂看着,瞟到了她手腕上的絲帶,臉色大變,抓起了林玉的手湊近看。
林玉直接甩開了他的手,“你想做什麽?”
張耀宗神色複雜,“你最好……”
“耀宗,過來。”張福祖說。
張耀宗看了她一眼,回到了張福祖身後。
“雖是深秋,但天氣也沒有幹燥到能讓稻谷自燃。”張福祖環顧周圍的村民。“一定有人故意放火,張管家,将知府大人喊過來。”
他身後高瘦的中年男人,領命下去了。
“有沒有人看到,可疑的人在稻場周圍閑逛?”
被看到的人瑟縮了一下,連連搖頭。
張福祖看着一處,那人猛然站了出來。“我看到了,張金花在着火前,去過稻場。”
說話的人正是張氏,她身邊的小胖子也點頭,“對我也看到了,我和娘吃完飯,正在路上閑逛,就看見金花嬸往稻場那邊去了。”
“你們胡說,娘親和我們剛剛才回家,根本就不可能在稻場放火!”鴻俊立刻開口道。
“在稻場巡邏的人是誰?”張福祖看他一眼,哼了一聲。
幾個青年站了出來,其中一個人證實了張氏說的話。
村長:“但是為什麽?張金花眼睛不是瞎了嗎?”
“你們還不知道嗎?林玉之前做糕點賺了不少錢,還在鎮上開了一家糕點鋪,買了馬。張金花的眼睛也治好了。”
“前段時間,聽說張爺想納林玉為妾,這是多好的親事啊,可惜張金花不同意。看來這次就是為了報複張爺,才将稻谷給燒毀了。真是狠心,這要是皇上怪罪下來,咱們一村人都要遭殃!”周圍的人添油加醋,都是些陌生面孔。霜梅也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着,是不是添幾把柴火。
林玉這時候不可能旁觀,她站出來說:“不可能是我娘做的,從我家到稻場需要一刻鐘的時間,我娘一直都待在家裏,從來沒有出去過。”
平安和鴻俊也點頭:“對,你們不要含血噴人。”
張福祖笑着說:“做一件事情,總會露出馬腳,若不是你娘親做的,那就帶我們去你家搜搜。”
林玉臉色有些難看,瞪着張福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張福祖給她設下的陷阱,嫁禍給娘,逼她就範。
人證已經有了,張氏、霜梅,都是和自己有過節的人。
但是物證,難道他趁着自己出門,放了什麽東西在自己家中嗎?
林玉忽然感受到恐慌,上輩子暗無天日的生活,被人囚禁,毫無尊嚴,被迫承受一切,讓她胃中沉重如同吞了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