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鎮上
鎮上
“娘，我和平安、鴻俊去趟鎮上，将槐花餅賣出去。”林玉走進張金花的房間。
“沒事兒，你去吧，別擔心我。”
平安和鴻俊圍到張金花腿邊，“娘親，你等着我們，這些槐花餅賣出去之後，給你買好吃的。你乖乖待在這裏。”
“好好。”張金花撫摸着兩個孩子的頭，呵呵笑着。
林玉一人挎着兩個竹籃，剩下的一個平安和鴻俊輪流拿着。他們走了有一百多米，才看到稠密的房子。
林天生病的時候，又是咳嗽又是吐血，村長害怕傳染旁人，便讓他們一家人搬到了山腳下，遠離村落。上輩子她難受了很久，但是現在，林玉倒覺得十分舒服。
“阿善嬸，在家嗎？”
“來了來了。”一個圓臉中年婦人打開了門。“哎喲，是林玉啊。你們這是要去趕集？”
林玉笑着遞過去一個油紙包，“這是我剛做好的槐花餅，您嘗嘗。”
等阿善嬸接過去之後，林玉說：“我和平安鴻俊去鎮上一趟，天黑前回來，能不能麻煩你去和我娘聊會天？”
油紙包沉甸甸的，表面有滲出的油脂。平常人家炒菜的時候可不舍得放油。
“嗨呀，這有什麽，反正我一個人在家，閑着也是閑着。”阿善嬸笑着回應。“你等等我。”她回屋之後，手裏拿着三個黑紅的果子，塞到三人手裏。“這是你大山叔上山摘得，特別甜。”
林玉：“大山叔最近收獲怎麽樣？”
阿善嬸一臉的愁緒，“靠山吃山，都是看天意，不如有份地種。但是現在也不行了，賦稅又往上加，都不好過。”
玉朝開國皇帝出身草莽，減免賦稅，與民生息，但是後來的子孫越來越不行，賦稅年年往上加。累死累活種一年地，交完賦稅剩下的糧食勉強糊口。
林玉點頭：“我聽說村長在賣地？”
阿善嬸搖頭：“何止是村長，好多人都賣了，要不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誰願意賣地？到時候給人家當佃戶，交多少錢還不是人家說的算？”
林玉：“飲鸩止渴罷了。”玉朝已經出現頹勢，過兩年北方出現饑荒，大批流民湧向南洛鎮。犬戎趁機發動戰争，各地戰火綿延。到那時候為了供養南遷的皇室，賦稅只會更重。
兩人聊了一會兒，便分開了。
三人來到鎮上，站在街邊。
林玉将布掀開，大聲叫賣：“槐花餅，好吃的槐花餅，高粱面一文兩個，白面一文一個。現場品嘗，不好吃不要錢。”
平安也跟着湊熱鬧，奶聲奶氣的跟着林玉喊了一遍。鴻俊有些害羞，拽着林玉的衣擺。
過路的人聞到了餅的香味。“啥槐花餅？槐花還能做餅吃？”一個中年婦人湊了過來。
平安高高舉起自己手裏的竹籃，“當然可以，我家姐姐用豬油煎的，又脆又甜！大嬸你嘗嘗。”
平安竹籃裏裝的是林玉特地切成小塊的槐花餅，專門用來免費品嘗。
見衆人視線都圍了過來，林玉忙到：“限量免費品嘗啊，二十位，多了就沒有了，好吃的您買點，不好吃的您捧捧場！”
“真的免費啊？”
“讓我嘗嘗。”
一聽說免費品嘗，衆人圍了過來。林玉用油紙包着遞給婦人一塊，“大嬸，你覺得怎麽樣？”她一邊問，一邊給其他人遞。“中午剛做好的，新鮮熬得豬油，摘得新鮮槐花。”
“香，真香。”婦人連連點頭。“給我來五塊白面做的。”她掏出五個銅板。
林玉：“鴻俊。”
鴻俊連忙出來，将銅板接了過去，放進荷包裏，林玉手腳麻利的用油紙包好遞給了婦人。
其他品嘗的有買的，但是也有不買的。林玉的槐花餅勝在一個新鮮，沒有人這樣做過。
陸陸續續賣完了，林玉将三個竹籃摞在一起自己挎着。問鴻俊：“收了多少？”
鴻俊抓耳撓撒，臉紅：“我忘了。”他只會數十以下的，這還是中午姐姐剛教的。
林玉接過鼓鼓囊囊的荷包，掂量了一下，約有八十文，刨除成本，淨賺七十文，夠一家人吃上七八天。
“走，姐姐帶你們逛逛。”
她牽着平安，平安牽着鴻俊，在小攤間閑逛，兩個豆芽菜臉上笑容都沒有消失過，一會兒看吃食，一會兒看雜耍，目不暇接，小臉兒紅撲撲的。
紅豔豔的糖葫蘆，好看的糖人，平安看到什麽都想買，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只要了一個糖葫蘆。
兩人舔着紅通通的山楂，嘴上一圈都是糖漬。林玉一邊分開人群，一邊看着兩人。“還想吃什麽嗎？”
兩人連連搖頭：“不吃了。”
平安：“銅板咱們攢着，攢多了給娘親看眼睛。”
林玉：“好，給娘親看眼睛。”
鴻俊：“姐姐你也吃。”她将糖葫蘆遞到林玉嘴邊，林玉咬了一顆山楂，摸摸他的頭：“鴻俊真乖。”
“林玉？”一個男人看見她，十分的驚喜。
林玉聽到熟悉的聲音，全身發冷，努力抑制蓬勃的怒氣。
她轉過頭，雙眼泛着紅血絲，瞪着他。
張石只當她想念自己，笑着走上前去。“聽說你是天乾？我就知道你不會是普通人。”
林玉沉默了片刻，聲音沙啞。“天乾有什麽好的？張福祖想納我為妾。”她拽着張石的袖子，裝出往常柔弱的樣子。“之前你與我說的話，還算數嗎？”
張石穿着霖田學館的學子服，端地是翩翩君子。“自然，我怎會騙你。”
呵呵，是嗎。林玉冷笑，上輩子她信了，這人親手将自己送上了張福祖的床，拿着賣掉自己的銀子買通考官，成了人人羨慕誇獎的秀才！
“等林海伯父再往你家去時，你先假意答應，拖延幾天，之後我讓媒婆去你家提親，到張福祖反應過來，你已是我的妻子。”
同前世一模一樣的對話，讓林玉心如刀割，她擡頭看着自己曾經交付真心的人。“你說的可是真話？”
“自然是真的。”張石微笑，整個人散發着書卷氣。
“你發誓，若是騙我，便七竅流血。”林玉瞪着他。
張石臉上有些不自然。“你不信我？”
林玉捂着臉嘤嘤哭泣。“我怎會不信你，只是我這心裏不踏實。你肯定不會騙我，那這個誓言說了也不會怎樣。”
張石舉手：“我若是騙了你，便七竅流血。”他無奈的看着林玉。“這下子你相信了吧？”
林玉笑了，嗔道：“我就知道張石哥哥不會騙我。”
她皮膚白皙，一雙杏眼如同清泉，即使一身布衣也掩蓋不住天生麗質。
張石被她笑的心頭一跳，想着，這麽漂亮的妞兒要給那肥豬當妾，實在是暴殄天物。
兩人分別之後，林玉将雙胞胎送到茶館，花幾個銅板讓兩小只在這兒聽書，自己跟了張石一路，看着他走進南洛鎮有名的青樓。
她冷笑一聲，拐進了一家生藥鋪。
*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半黑，宋玉言房間窗口透出昏黃的燈光。林玉擡眼去看那棵槐樹，恐怕她今天晚上還要摘上一次。
頭一次倒是沒什麽，第二第三次她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錢不夠，不能做大買賣，只能沿街叫賣，原材料也只能就地取材。不過她家旁邊就是山，若是真沒辦法，倒是可以去山上碰碰運氣。
月黑風高夜，上樹摘花時。
林玉仍拿着昨夜的布袋，上了樹，借着月光将一串串槐花摘下塞進布袋中。這回初一已經有了經驗，在看到林玉之後，直接躲到了房間中。
但是宋玉言有些無奈，這女人還挺大膽的。不過，這畢竟是自己家的樹，是不是該收點費用呢？
他頭發順滑，散在蒼白臉頰兩旁，雪白的錦被和中衣，有種朦胧的美，像是落入凡間的谪仙，不久便會乘月光而去。
林玉摘了槐花之後，回到了廚房。将在生藥鋪買來的藥材一一挑揀出來，她為了避免別人懷疑，買了不同的治療風寒的藥材，其中能夠配置一種不會致人于死地的毒藥。
她将藥材磨成藥粉，治好了之後直接灌入了自己的口中。沒一會兒，她七竅流出鮮血，林玉立刻吃下另一種藥粉，血不在流。
前世在毒仙醫的逼迫之下，她成為試毒的藥人，吃過毒藥，研究毒發效果之後她便會死，毒仙醫不配置解藥，她為了活命，偷偷翻閱毒仙醫的典籍，在毒發前給自己配置解藥。每吃一種毒藥，即使最後吃了解藥，抗毒性也會加強，她試了千百種不同的毒藥，慢慢變得百毒不侵。
一開始毒仙醫只覺得她有趣，留下了她，但是随着她抗毒性越來越強，他研制的毒藥越來越堵，兩人像是比賽一樣，林玉卻不敢輸。但她最後還是輸了，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她這輩子也要成為藥人，過程雖苦，但是得到了收益是巨大的。不僅本身百毒不侵，血液也會變成致命的毒藥。
早上雞還沒叫的時候，林玉便起了床，快馬加鞭做出了一百多個槐花餅。因為昨晚失血，她臉色有些蒼白
“鴻俊，鴻俊！”林玉輕輕搖晃。“我給你們做了槐花餅當早飯，我去鎮上了，中午回來，不要亂跑，好好照顧妹妹和娘。”
鴻俊迷糊着聽見，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姐姐，我和你一塊去。”
林玉摸摸他的額頭，笑道：“你還小呢，趕緊在睡一會兒，小心長不高。我中午就回來了。”強硬的将他按回被窩裏。“聽話，下午姐姐帶你去。”
天蒙蒙亮，天際太陽探出自己微亮的光頭。林玉踏着晨曦趕路，卻絲毫不覺得疲憊，呼吸着清新的鄉間空氣，道路兩旁是高高的綠色稻苗，一陣風吹來，熱情的朝她招手，還有着一聲聲的蛙鳴。
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林玉唇邊笑意勾起，哼起舒緩的鄉間小調。
早上買的比晚上快多了，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腳夫行商，販夫走卒，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還有書院的學生，衙門的捕快。
“哎，我好像見過你。”一名霖田學館的學生指着林玉說。
林玉笑着：“你認錯了。”将槐花餅遞給他之後便離開了。
那學生盯着她的背影，百般思索。張石從街道另一側走了過來：“你怎麽停在這兒？”
“哦，我想起來了，那人是林玉。你那相好的。”學生指着張石。“剛才林玉在咱們學館門口賣餅，還挺好吃的，你嘗嘗。”
張石臉上表情不好，“你定是認錯了！”一個未嫁人的少女上街賣餅？臉面還要不要了。“你不要胡說八道，那人不是林玉。”
“你生氣什麽，我上次見過林玉，我肯定不會認錯！”
張石臉色陰沉，走進學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