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王
女王
這是六年後冬日的夜晚。
女尊國都內祁王府裏呈現一派燈火通明的景象,歌聲嬉笑聲調笑聲酒杯碰撞聲,夾雜在陣陣絲竹之內,顯得尤為突兀。
門口當值的小侍從見了忍不住的往裏面探頭,伸長的脖子都快比得上飯桌上那盆子鴨脖子了,卻也只看見旮旯一角內照得亮堂堂的燈籠。
心道,乖乖,這祁王府果然如傳說中一般醉生夢死,看來這祁王真是如他人口中那般,不過是個頂着頭銜吃喝玩樂的女王罷了!
還想伸長了脖子再看,卻突地腦門上鼓起個大大的包,他慌忙捂了腦袋轉身後看,卻見一人吊着雙大大的桃花眼斜眼看他,手中的扇子啪嗒啪嗒敲在手心上,似是漫不經心。
他趕忙退開一步:“二爺。”
那人撩了撩脖子上的長發,手指繞着扇子在他腦袋上又敲了敲,表情很淡然道:“若是無事便去休息吧,裏面也該結束了!”
小侍從看着他一張臉愣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到:“可是女王還在裏面。”
他上前一步望着屋子裏,此刻整張臉都顯在光線中,即便那燭火再弱,那當值的小侍從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雙吊吊的桃花眼下一顆淡淡的淚痔,仿若一朵綻放的桃花,搖曳見閃現着微弱的魅惑,似乎要将什麽都勾走一般。
小侍從看得慌了神,心裏似什麽東西被勾走一般,他慌忙道:“知道了,二爺。”
轉身便走,卻又忍不住往回看了眼,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何府內二三十房的男寵,唯有二爺能說得上去話了。
那雙眼睛,那顆淚痣,即便只看一眼,也會被勾去了魂魄,叫人不知東西南北。
二爺,二爺,二爺叫什麽來着?小侍從想了想,哦,對的,似乎叫做慕蘇。
思慕的慕,蘇?哪個蘇?哎,實在想不起來是哪個蘇了,即便知道也不會寫。
小侍從搖搖腦袋,自顧自往回走,二爺啊二爺,那就像是天邊的浮雲,看得見,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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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慕蘇進來的時候微微愣了下,須知他這位二爺可是從來都不願往我這個醉生夢死的溫柔鄉跑的,今日是怎麽了來了?我仔細想了想,啪一聲手中杯子掉在地上。
莫不是,莫不是祁子先那臭小子又耍什麽花樣了吧?
我手裏出了層細細密密的汗,很擔心眼前這位穿着紫砂絨長衫的二爺會将什麽驚天動地的東西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甩在我面前。
我略微沖身後人看了看,她急忙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呵呵笑道:“今日就到這裏吧,大家也累了都回去歇着吧!祁王說了,此等銷魂夢死的時刻定然是春宵苦短的,大家回去該幹啥就去幹啥吧。”
底下有嬉笑的聲音,卻也略微停止了什麽大的動靜,我趕忙扶額,另一手在袍袖下捏了自己大腿一下,露出一臉深邃的愁容道:“呀,本王今日身體欠佳的很,喝了幾杯便不行了呀!真是老了老了,歲月不饒人呀!”
底下立馬有人跟風也有人感嘆,“是呀是呀,歲月催人老呀!”
“哎呀,女王殿下才34歲,正是春華正茂如狼似虎的年紀,怎麽回說自己老呢!?”
娘的!都給我滾!其實我心裏是這麽說的,可是不能說也不敢說。
只扶着腦袋看下面那一撥的人又熱鬧了一番,陸續便有人離開了。
而身前那身明晃晃的紫袍子卻還在眼前晃啊晃的。
飛雪給我倒了被水遞過來,我急忙推了:“都喝了一壇子水了,再喝我就成水牛了!”
飛雪撇撇嘴,不屑道:“當初三壇子烈酒都沒問題,怎麽現在一壇子水就不行了,裝蒜!”
我面上一抽,顧及到眼前那身紫袍子的男人才沒有說出口,其實我很想說,飛雪,沒來女尊之前你要多溫柔便有多溫柔,我說東你絕不說西,我要吃醋拌的黃瓜你絕對不會給我搞個沾鹽的,怎麽到了女尊之後你那小婢女的地位明顯拔高了呢?眼見着就要超過我這個女王了?!
我咳一聲,這才轉向一直站立在我眼前的紫色袍子,“那個,慕蘇,你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麽?”
慕蘇臉色陰晴不定變幻莫測,一雙桃花眼睜得大大的似是要噴出火來,半晌後,唰的從袖子裏抽出個畫軸扔在我面前,然後甩袖袍背于身後。
那畫軸掉在桌上順着卷軸呼啦啦半敞開,我定眼看了下,急忙撲上去用袖子擋住。
一顆心肝抖得都快冒出水來,面上卻要強裝着女王的威嚴來。
“呃,其實,子先他還小,你這個做先生的自然要多擔待着點!”
慕蘇轉過頭來,陰測測看了我一眼,眼角下那顆淚痔看着愈發妖豔,他慢幽幽:“是呀,他還小,該認識的字都認識了,該讀的書都讀了好多了,他真的還小,武俠奇傳的書看了也就罷了,禁書黃書之類的看了就當是府裏的下人采購書籍的時候沒有注意。”
我咽了口吐沫,心裏罵了句,祁子先你個小兔崽子!
“可是,”他眼光往我袖子下一掃,“這春宮圖,不會是因為他覺得裏面的女子長得美麗漂亮,便買回來挂牆上瞻仰的吧?”
我傻呵呵笑,覺得自己這個女王做得忒窩囊,随便什麽人都能騎我頭上,一個兩個的都能拿臉色瞧我:“那個,春宮圖,春宮圖……”
祁子先你個王八羔子,老娘十八歲的時候才看過一張春宮圖,還不是油彩的!你才六歲,哦不,五歲半你就看春宮了,你不是找抽是什麽?
我無言以對,實在不知道對自己那寶貝兒子該說什麽。當初讓慕蘇做子先的夫子只是覺得慕蘇一身才華在府裏做個悠閑晃膀子的男寵實在是太浪費了,索性他那冰冰冷冷的性子和子先那八棍子都打不出個悶屁的性子還很像。可之後我便有些後悔了,兩個沉默的男人一天到晚無言相對着的确是會發生點事情出來的。
第一個月還好,子先小公子只是偶爾寫兩個黃段子。
慕蘇忍了,我沒忍住,抽着鞭子甩了他兩下。
第二個月子先小公子老實多了,不寫黃段子了,偷着功夫帶着府裏的家丁出門買了些不幹不淨的書回來……
蘇幕忍了,我默默無言捏着鞭子也忍了,因為我小的時候也幹過這事,就因為好奇!
第三個月,也就是這個月,我想子先小公子可能真的感受到春日的到來了,竟然不知從哪裏找了畫工那般高超的春宮圖來……
我這個做娘的汗顏了……
想當初,我翻遍了整個黑風寨也不過從文武那堆臭襪子裏刨到半張罷了!
我咳了下,那場女王的威嚴道:“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明日還要進宮見女帝!”
慕蘇居高臨下的看我,一雙桃花眼滿是不屑,“是。”
慕蘇走後,我去了趟朝明閣,此刻朝明閣內已經黑燈瞎火的看不見任何人影了,只兩排竹子在風裏蕭瑟蕩漾,看着頗為凄涼。
我推開門,黑暗中摸索着到了床邊,掀開簾子望了望床上躺着的那個黑影道:“醒着吧?醒着就不要裝睡。”
影子蠕動了一下,被窩的縫隙裏便冒出點微光來,子先手中拿着顆碩大的夜明珠懶洋洋的坐了起來,“慕蘇跟你去告狀了吧?我就知道那個妖孽男不會那麽安分!”
透着夜明珠的幽光,子先臉上稚氣的模樣與他幹練的表情顯得愈發矛盾沖突,我心裏哀嘆聲怎麽自己就生了這麽個妖孽娃!
我拍拍他的腦袋:“祁子先,我得跟你談談!”
子先不耐煩的皺了皺小眉頭,甩甩膀子道:“說吧,祁蓮女王。”
我痛惜道:“其實,我真的覺着,你要是想看春宮圖,沒必要當着慕蘇的面看。”
子先翻個白眼,“祁蓮女王我想你得先搞清楚一件事情,你不夠聰明,并不代表你生出的兒子也跟你似的!我沒那麽傻,我當然是躲在角落裏偷偷看!”
我點頭,摸摸他的腦袋,“這就對了!”壓壓被子,我道“時間不早了,早點睡!”
他縮着腦袋滑下床去,将手裏的夜明珠放到枕頭底下。
我走到門口,透着月光望了望院子裏一排小竹子哀嘆一聲道:“既然你這麽閑,連看春宮圖的功夫都有,看來真的有必要再請個教畫畫的師父了!”
說完便帶上門出去,房內突地踹來聲悶哼,我扯嘴一笑,心道,要不知道怎麽治你當初就不會生你了!
第二日,日頭依舊很好。
我坐在院子裏喝茶,身前是一排排的臘梅花,飛雪拿着玉牒在我身後輕輕讀着,每讀完一個便将那玉牒放下來,叮叮叮發出清脆的聲響。
“功紅九在雲南的商隊遇到了雲國軍隊,現情況不明。”
“韶子風最近忙着建自己的地窖,沒有任何動靜。”
“女帝昨日得男寵一名,留在未央宮。”
“等一下。”我轉了轉茶壺蓋子,轉頭問道,“男寵?女帝昨日何時得的男寵?”
飛雪将最後一塊玉牒拽在手中,低着眉睫想了想道:“昨日在南城的時候,本來只是去狩獵的,後來遇到只猛虎,驚了女帝的馬,後來不知怎麽的就殺出個男人,救了女帝,然後……”
我點頭,示意飛雪繼續讀。
然後,能有什麽然後,然後肯定就是我們親愛的女帝祁純陛下看見那位救他的男人英俊潇灑風流倜傥,一時動了春心了,便直接叫他手下人綁了送進宮了呗!
啧啧,很有姐當年的風範!
我趁着出神的功夫想了想自己的當年,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未曾聽見飛雪讀玉牒的聲音。
我轉過頭去,卻見飛雪盯着手上的玉牒看着正出神,“飛雪?”
“啊?”飛雪擡頭,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裏閃着慌亂。
“讀玉牒!”我皺眉。
“是。”飛雪低了頭,捏着玉牒的雙手白骨清晰,“小姐,你還是自己看把。”突地擡頭,她将那玉牒塞到我手中。
冰涼的觸感沿着指尖傳來,我将那玉牒翻了個個兒,細細讀道:“雲國商使已至碼頭,不日進宮,商船挂雲旗,船身印蘇字。”
蘇字,蘇字。
我扯嘴笑了下,手上的玉牒拿着分外沉重冰涼,“兩國通商是好事,是好事……”
而後又道:“對了,那進宮的男寵叫什麽?”
飛雪道:“好像叫什麽阿永,我聽宮裏管事的公公說,女帝叫他阿永。”
阿永?我心裏咯噔一跳,立即覺得這個名字與某事挂着些聯系。
“你去查查着阿永的來歷,對了,踏竹最近如何?”玉牒在我手中翻了個個兒,指尖的冰涼微微有些麻木。
“人接到了,在船上,不過遇着蘇家的船,所以沒敢張揚,估計要等明日才能上岸。”
我點頭,心中有個空空的一方一直來回飄蕩着某個聲響,那聲響如同一張大大的網将我網在其中。
蘇家蘇家蘇家……
我的馬甲,黑雲雲的種田溫馨文,不像忘川水的基調了。。也沒有女王了,地址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