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難過
難過
“雲雲!”門口突然傳來個男聲,我回頭,那人獨立了一條腿站在門口。
我大吼:“操!姐當土匪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傳奇的驢?!這是你的驢吧?快叫它松口,松口!!”
男人愣了愣,卻不惱,竟還很舒心的笑了笑,他道:“小黑,還不松口!”
我卻愣了,小黑?
那驢果然松了口,卻不忘沖我哼唧兩聲算是不削。
我拽回我的懷素紗輕輕放在床上,轉頭怒視他:“小黑?你給你的驢起這個名字?!”
他笑,點頭,“是呀!他很聰明的,可以聽懂人話。”說完便扶着牆壁一步一跳的走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我這才發現他很高,竟比我高了整整一個腦袋。
他低頭又笑了笑,他說:“雲雲,其實你叫它松口它就松了,小黑很聽話的。”說完便摸了摸那驢的腦袋。
我瞪他,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是麽?那它為什麽弄亂我的房間又拽出我的衣服?!”
他側頭看了看床上的衣服,“小黑如果很喜歡一樣東西就會很興奮,間接就會到處亂動亂跳。”
“放屁!它那是看上我房間了不成?”
他依舊笑,扶着桌子:“也有可能是很喜歡你。”
呃?我愣了下,飛雪插過來,“公子你哪條道上的?怎麽說話的呢?竟然拿我家小姐跟個驢相提并論!!”
他轉頭看飛雪,恭敬禮貌道:“小黑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但是給兩位姑娘造成困擾了在下真的深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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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臉突然紅了下,樣子也開始扭捏,與我認識的強悍利落的形象大相徑庭:“公子……呃,說的是!”
我翻了白眼,他卻又道:“雲雲,小黑好像真的很喜歡你呢?!”
啊?我轉頭,卻見小黑突然上前來,低頭在我腿上蹭了蹭。
他又笑,“雲雲,你看!”
我們好似認識了許多年,他與我說話非常自然,好似面對着我,那兩聲雲雲脫口而出不過是因為說了幾十年罷了。
我撞上他一雙眸子,深邃帶着純淨,“你叫什麽名字?”
他說:“你叫我蘇三好了。”
我哼了下:“你排第三?”
“嗯,家裏還有兩個哥哥。”
“我要是硬留你在寨子裏,他們應該不會報官吧?!”
他回的簡單,卻叫我很放心,“不會。我出門在外許多年了,他們不知道我在哪裏。”
我看他袍子下面空蕩蕩的那條腿,“你就一直一個人麽?”
“小黑一直陪着我。”
“它是頭驢!”
“雲雲,你要習慣将小黑當做是個人。”
“好吧。”
)))))))我是“你們猜到蘇三是誰了麽?”的分割線((((((
我在飛流閣給蘇三找了個房間,他腿腳不便,我便叫他直接住在我隔壁。
晚間的時候我去找白叔叔,他一頭的銀發刺着我的眼,搖曳在燭火中。
那頭發,便是在爹去的那天變白的。
我小時候不懂,現在快三十了,終于懂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逝我白頭。
“雲雲,你這次想要什麽?”他難得笑,可今日卻好像笑的很舒心。
“白叔叔,我要是說了,你真能給我找到麽?”我有點猶豫。
“當然!”白叔叔難得又笑了“今日你生辰,平日裏送你東西你也不要,今日終于有逮着機會了!”
白叔叔已年過四十,可他卻一點也沒有老,除了那一頭的銀發,歲月根本就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記。
“我想要個男人!”
“啪”燭臺上的蠟燭輕輕跳動了一下,聲音卻很響。
白叔叔什麽也沒說,只半張臉隐沒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他用竹簽挑了挑燈芯,聲音平淡道:“是你今日綁上山來的那個人罷?!”
“是。”
他放下了竹簽,轉頭靜靜看我,我以為他會呵斥我,卻只聽得他一聲靜靜的嘆息:“雲雲,當初你爹看錯了人……你現下沒了庇護……”
我急忙道:“白叔叔。你說什麽呢?!”
“好吧,你便留他在山上罷!不過……”他眼睛利芒一閃:“你若想來個什麽壓寨相公的戲碼的話,就免了!十年前一出不夠,十年後又來一出麽?”
我讪笑,心想白叔叔您怎麽就跟我肚子裏一蛔蟲似的?!
“沐清城那邊我去說,這個你便不用操心了。過來。”他一筆帶過清城那邊的事,卻好像有其他什麽要與我說。
我靠近了幾步,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明黃的織錦袋子,從裏面掏出一塊渾身剔透通黑的玉佩。
我大驚之下急忙後退:“白叔叔!”
他看着我,神色平靜,目光卻是深邃的:“人都走了這麽多年了,一塊玉能頂個什麽用?”
是啊,爹死了十年了,十年裏白叔叔就寸步不離的呆在寨子裏哪裏都不去,爹當年給我的玉佩我六年前就轉贈他了,他現下卻突然要還給我?
“你留着吧,這玉我踹了六年,六年裏什麽都夠了!你爹什麽都沒留給你,只留了這玉,由此可見它的重要性。”
我點頭,接過玉。玉的表面平滑如絲,通身透亮清涼,我捏在手心裏卻覺着冰冷刺骨。
我記得那日爹的話,“女尊黑玉,身份殊榮。”
白叔叔又給了我幾匹料子,昏暗的燭火下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麽特別。這也不能怪白叔叔,主要是最近形勢緊張,瘟疫斷了一大半的財路不說,就連趙昌國最近都對這一塊的形勢加緊了防範。我們本來能從趙昌運過來的大批糧食物件全部被扣押下了,所以山上這幾日的用度實在是拮據的很。
我道了謝,把那幾匹料子夾在咯吱窩裏就準備往回走。白叔叔卻攔住我,将我腋下的布匹料子抽出來,“一個女孩子,都快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麽跟個大老爺們似的!”他皺眉顯得很不快。
我傻笑了下:“白叔叔,我打小就男人堆裏混!要不是還有飛雪和踏竹她們兩個,估計我真就把自己當男人了使了。就兩匹料子,怎麽拿不還都一樣!?”
他瞪了我一眼,将料子給我,口中卻嘀咕了句:“我看你剛成親那兩年不挺好的!”
我心裏咯噔一跳,急忙抱了料子往外走,“白叔叔我走了呀!”
将将要回頭,卻突然撞上迎面來的一人,他周身淡淡的木槿香味立刻萦繞在周身。
他的手扶住我的胳膊,掌心傳來的熱度隔着薄薄的單衣傳來,我掙脫一下,他胳膊卻一僵,然後兀自松開。
“寨主!”我擡頭,迎上他的眸子,他眼光迅速一閃,點了點頭。
“我來和白叔叔讨論趙昌那邊的事。”他道。
我讓開路,“那你們聊!”
他卻突然喊住我:“雲雲。”
那兩聲雲雲似是堵在嗓子眼中發出的,喊得很生疏,我心裏一陣木然卻依舊很痛。我想,十年夫妻,兩年疏離,八年陌路,沐清城,你我不過茫茫紅塵間的兩顆浮萍,終究飄不到一起。
“你還是住飛流閣吧,不用換了!”
他倒是提醒了我,我還真把這茬兒給忘了。
我轉身:“寨主你放心,我回去收拾收拾就換。”
他瞳孔突地收縮,身體僵硬,微微一怔,可那動作卻被他揮手間的長袖擋住,他揮了揮手:“随你罷!你要換,就換好了!”
我轉身大步流星的跑出去,心裏堵了重重的沙石,喘不過氣亦是咽不下那口氣。
沐清城,沐清城,沐清城!!
我想大吼,沐清城,你個王八蛋!你嬌妻美眷在懷,馬上兒子都有了,你就得瑟是吧??你就得瑟去吧!!得瑟去吧!!!!!!!!!!!
可是我沒有喊出來,半個字都沒有,我跑了許久,以為不會跑到盡頭,卻最終被迫停了下來,我那兩條奔了許久的腿已然要麻掉了。
我擡頭看了看四周,荒野雜草,卻是月淡星明。
這是黑風寨上一處無名的山頭,小的時候爹時常帶我過來騎馬,不過都是白日,晚上的時候卻真沒來過。我往四周看了看,嗯,着實荒野了些。
我想我沒發洩夠,可是兩條腿已經走不動了,我洩了氣,放下手上幾匹料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随手拔了根狗尾部草,有一搭沒一搭的拽着,我想到測房裏躺着的那位,離我上次見她已經有兩個月了吧飛雪說她害喜害得嚴重,我卻不知道什麽是害喜,更不知懷孕是個什麽滋味。還有飛雪與踏竹時常讨論的那個,她肚子裏懷的那個小兔崽子究竟是個男的還是餓母的?
于是,我閑着無聊,開始邊拽狗尾巴草邊合計。
“男的,女到,男的,女的……公的,母的,公的,母的……”那根狗尾巴草上的毛被我拔光之後赫然聽到自己嗓子眼裏發出的聲音:“公的!”
怎麽就是個公的呢?不行不行,再拽了一根繼續合計。
“男的,女的,公的,母的……”我獨自一人坐在這荒山野嶺的為他沐家算他未來的接班人究竟是個帶把的還是不帶的。
其實,我知道,我打心眼裏希望那兔崽子是個母的,這倒不是因為家業問題重男輕女什麽的。而是因為若真是個母的,倚着她娘親那姿色,真不知以後要那兔崽子會不會禍害一方成為紅顏禍水。
好吧,說白了。我嫉妒,非常嫉妒,相當嫉妒!!
我沉浸在自己絕倫的幻想中,毫無精力發現身後正有個黑影子一步一步的往我這裏靠。它悄悄移動過來,吐了口濁氣在我耳邊,我一個激靈,坐在那裏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