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當家
二當家
“小姐!”踏竹拉住我左邊的胳膊:“不得了了!!”
我看着她一臉着急的樣子不為所動:“怎麽了,是側房裏的丫頭又潑了你水了?還是你中午偷偷出去溜達又被打了小報告了?!”
飛雪此刻拉着我右胳膊,神色亦是很急:“小姐!!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是寨主寨主!!”
我聽她們提清城,心裏便不高興。
踏竹道:“小姐!!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她都騎到你頭上來了你還這麽不清不楚的!”
我向來不喜歡她們兩個小丫頭跟我提她,今日她們破了規矩提,看來真是有事了。
飛雪道:“今日寨主來了,說是,說是現下天氣熱了,側房裏的那位身子老不舒服,便要求小姐你與側房的那位換房子住!!”
我立馬拉下了臉,甩開她們連衣服都沒換就沖了出去。
到得議事房的時候,沐久冷然擋在門口,“二當家,寨主正在議事!”早在八年前,當我憑着爹遺留下來尚且還管用的威信及自己那點小小的地位換得如今二當家的位子時,他便不再叫我夫人。
我甩他一個巴掌,清脆響亮:“滾!黑風寨什麽時候有你沐家人說話的份了?!你不過沐家一條狗!”
他面色不變,只臉頰上一道清晰的巴掌印。他也沒有閃開,依舊擋在門前。
他對沐家的忠誠我毫不懷疑,甚至很佩服,只可惜,他忠誠的是沐府是沐清城,卻是不我黑風寨也不是我黑雲雲!
此刻他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打開,沐久迅速閃開一條路,一群人魚貫而出。
“二當家……”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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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當家……”
“小姐……”
在黑風寨裏,分成兩派。一派是他,一派是我。
跟着他的人都叫我二當家,跟着我的人都叫我小姐。
最後,從門內走出個滿頭銀發的中年人。
“白叔叔!”我喚他。
他走過來,揉揉我的頭發:“雲雲,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麽便說。”
我拉住他的胳膊:“真的麽?這可是你說的!”
他點頭,寵溺地看着我,卻又似透着我看着另外一個人。
爹走之後,若不是白叔叔,我很難像如今這般過得舒坦,我能有那麽多的擁護者,很大程度上都虧了他。
我進去的時候,他正端坐在雕花的靠椅上品茶,看到我進來,放下了杯子,擡頭,嘴角有若隐若現的笑。
“你今日可算舒坦?!”
我冷着臉走過去,甩出的胳膊卻被他半路擋住,他死死捏着我的手腕,“你今日又發的什麽瘋?”
我冷笑:“沐清城!我發瘋?是呀,我發瘋!我被你們沐府的人整的團團轉,我能不發瘋麽?”
“你這又是怎麽了,我今日不是已經告訴你從陝西那出會來人麽?怎麽,你們沒攔住?”
我甩開他的手,揉揉手腕:“攔?怎麽沒攔住?當然攔住了!”
他似乎松了口氣,表情放松了許多。
“那你又跟我發的什麽瘋?”他不耐煩的瞪我一眼。
我冷笑:“沐清城,聽說你要我跟你房裏那位換間屋子?是麽?”
他愣了下,旋即拉下臉:“這是誰跟你說的?”
“沐清城,你裝什麽裝?早晨不就是你親自帶了你房裏的那位到我那裏說的麽?飛雪和踏竹聽的一清二楚,你還敢說沒有?”
他沒有站起來,擡頭看我,眼中閃過什麽:“雲雲,你……”
“哼,還有什麽好說的?寨主您的側夫人為你喜添貴子了,現在天氣熱了身子不利索了,就要跟我換個屋子住,我能說什麽?好啊,當然好!”我卻越說越平靜。
他猛的站起來,鎖着眉頭,“雲雲,你要是不想換就不要換了,山上天氣熱是不假,但是……”
我再次打斷他,面無表情,只偷偷看了看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曾經有段時間,我夜裏時常盜汗,那個時候他便抱着我,皺着眉頭問我如何,還抱着我喂我喝水。
那個時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呵,九年前吧,那個時候爹還在。
“我說了,她想換麽?換,當然換!難得她為你沐家添了個孩子,怎麽能委屈了她?反正我也是個粗鄙的女人,大中午的扛個刀在草堆裏混跡也沒覺着丢臉,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他眉頭擰得更深了:“雲雲……你!”
“老大!”他還想再說什麽,卻被突然闖入的文武給打斷了。
“呃,寨主你也在!”文武往外退了一步。
沐清城點點頭,臉色恢複了一貫的冷淡。
文武悄悄走過來,掩唇在我耳邊道:“老大,那人我給你送你房間去了!”
我心裏本來就有火,此刻他正給了我爆發的緣由:“放屁!搬我房裏做什麽?”
文武愣了愣,旋即立馬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把他關進柴房!”說完也不待我開口就一陣風的奔走了。
“你捉了人上寨子?!”沐清城此刻又皺了眉頭。
“嗯!我留他在山上,就是來跟你說下的。”
“你知道寨子裏的規矩!”
“出了事我負責!他是個瘸子,少個腿,就跟殘廢沒什麽區別!”
“你……,他是個男的?”
“嗯。”
他不說話了,似是在考慮什麽。
“不用考慮了,我是二當家,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我負責!”說完我便轉身往外走。
“雲雲……”他的聲音很輕,好似天邊浮雲。我身形一怔,恍惚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卻沒了下文。我繼續往外走,看到門口杵着的沐久,靜靜站立着,目光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似是感覺到我出來了,他低下了頭,我瞥他一眼,迅速離開。
我往寨子裏專門放雜物的柴房走,路上将好遇見文武。
文武看見我,點頭過來:“老大,人在柴房呢!”
“哪個屋子,領我去!”
文武領了我過去,到得門口的時候我愣了下。這屋子正是當年我爹關沐清城的地方。好似回到了多年前,我是那個梳着羊角辮的女孩子,看見英俊倜傥的沐清城一見鐘情。
“老大,老大……”文武喊我。
“哦。”我回了神,擡腿走進去。
房中角落裏堆着一些雜物,另外一角放着些稻草還有一些沒用的破爛衣裳,一切的一切好似回到了十年前,流雲停止,風雨驟息。
他躺在地上,一絲長發遮住了半邊的臉頰,瘦弱的身子毫無意識的躺在地上,沒有腿的那半邊袍子塌陷下去。他渾身上下滿是泥土,靴子更是肮髒不堪,可不知為何,看着他竟沒有任何邋遢的感覺。
文武在我身後道:“本來是搬去老大你房裏的,結果你有說搬柴房,兄弟們就搬來了。不過他缺條腿,兄弟們都挺不忍心的!”
我沒說話,只靜靜的看着他。
沒有鎖龍繩,沒有當年威脅的短刀,一切的一切都不相同。
我走過去蹲下,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還好!
“先搬去飛流閣。對了,那驢呢?”我轉頭問道。
文武一臉無辜:“你沒說也把它弄過來啊。而且老大你不是說了麽?怎麽伺候你的就怎麽伺候它……”
我瞪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他:“你,你難道……”
文武表情依舊很無辜,“對啊,我把它弄你房裏去了!”
我又是一巴掌甩過去:“滾!老娘什麽時候讓你把那畜生弄我房裏去了?”
文武捂着臉,表情特委屈,“老大,明明是你說的……”
我怒不可揭,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它叫小黑,有名字的。”我身後卻突然冒出個聲響。
我回頭,那人卻已經醒了,臉上的頭發被他撩開,路出俊秀的臉頰。
“雲雲……”他笑得特雲淡風輕,好似這兩個字他叫了幾十年了。
我壓制住心中的怒火,回頭一把抓住文武的領口,指着那人道:“把他給我弄進飛流閣!立刻!馬上!”
然後又一把甩開他,蹭蹭蹭地往外走。可卻聽到身後那人的輕輕一嘆,他說:“雲雲,生氣對身體不好!”
……
回了飛流閣我便直接沖回房間,一進屋就被那盛況給吓住了。
推開門,便見房中淩亂不堪,放在牆角的官窯青瓷碎了一地,椅子倒了一路,我放在桌上時常用來消遣的話本子也躺在了地上。
一個綠油油的東西噌地沖了過來,一把抱住我,我低頭,正是踏竹:“小姐,小姐,你快把它弄開吧!這是哪裏來的牲口啊?那麽恐怖啊?”
飛雪亦是紅着一對眼的跑過來:“小姐,小姐,救命哪!”
我拍拍飛雪,表情很淡定:“怎麽了?”
飛雪指着房間一角,都快哭了:“小姐,文武大哥說是你讓他弄過來的。我們當時想可能是小姐你想弄來玩兩天的,就過去逗它。可是它脾氣特別倔,硬是不讓我們碰,然後就這裏撞那裏撞的!”
我此刻正低頭安慰着踏竹,聽飛雪如此說來便擡了頭,沖她指的方向看去,不看還好一看便呆了!
那畜生此刻身上正半披着我那件寶貝得不得了的大紅懷素紗,而口中正銜着一角,有一口沒一口的嚼着。
我推開踏竹一下子便沖了過去,趕忙拎起我的懷素紗,“松口!!”我大怒!
那畜生看我一眼,直直翻了個白眼,鼻子裏哼唧兩聲。
“快松口!”我想扯卻不能,這懷素紗很珍貴,輕輕一拽便會裂個大口子。
那畜生還是不動,只有一下沒一下的嚼着我的懷素紗,我伸腿踹它一腳,它哼唧一聲卻嚼得更賣命了。
我記得要死,不知道這驢哪裏來的本事竟然會翻到我壓箱子底的懷素紗!我沖門口的飛雪、踏竹大喊:“還杵着做什麽?還不過來幫忙?!”
飛雪和踏竹一向聽話,有什麽事也一向擔着,可今日不知是怎麽了,竟雙雙立着不動。
“小姐!它可兇了!我們,我們都被它踹了好多下了!”飛雪委屈道。
我頓時後悔,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就好端端的弄頭驢上來?!還是個怪脾氣的驢!
我暗罵一句,小心地拽我的懷素紗。
“雲雲!”門口突然傳來個男聲,我回頭,那人獨立了一條腿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