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瘟疫
瘟疫
“皇弟,本王看你的樣子好似瘦了許多。”赫連灼坐在軟榻上上下打量着站在下位的赫連雪,突兀地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目光又轉到了雲幼清的身上。
赫連灼看了半晌,而後嗤笑一聲:“連帶着弟妹受苦了。”
“是我疏忽了,多謝皇兄提醒。”赫連雪不動聲色地擋住了赫連灼看向雲幼清的目光,“不知皇兄來淮江縣所為何事?”
“哦?這個啊......”赫連灼摸了摸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樣,眼神如同猝了毒一般,“如今誰人不知我的好弟弟你在父皇面前是何等的風光,我呢,這次不過是過來分一杯羹。”
赫連灼從來沒有把自己這個弟弟放在眼裏,因而此時也懶得同赫連雪虛與委蛇,因為他知道即使把自己的目的直接說出來,赫連雪也不會拿他如何。
也不能拿他如何。
“是。”赫連雪很輕地應了一聲,而後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像是全然不在乎這件事的樣子。
赫連灼眯了眯眸子,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他猜不透赫連雪,但是他不願表現出來,他可不想在赫連雪的面前丢了面子。
在赫連雪和赫連灼談話的間隙雲幼清始終低着頭,她知道赫連灼這樣的人最喜歡征服別人,越是反抗就越能引起赫連灼的注意,反而要是一副乖順的模樣,才會降低赫連灼的興味。
出掉赫連灼只是一個早晚得問題,雲幼清深知這一點,所以她也知道沒必要在如今這個時候和赫連灼鬧矛盾。
更何況眼下最要緊的事是淮江縣的事,她那帶着個人恩怨的想法是要排在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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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粥鋪那邊漸漸穩定了,雲幼清便不在那裏了,而是帶着祝長冬支了個簡易的鋪子,給人看起了病。
祝長冬表現出了出乎雲幼清意料的性質,他本是在用毒方面頗有造詣,眼下學起這些個救人的事情也是極快的。
祝長冬這幾日閑下來的時候幾乎是時時撲在了醫書裏,雲幼清看他用功還問了城裏的人,找了一個老大夫來教祝長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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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幾日的時間那位老大夫便說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祝長冬的了,最後走的時候留給了祝長冬幾本醫書:“這是老朽祖上留下來的,老朽曾經也是有一個徒弟的,只可惜那孩子走得早,哎,本以為自家的醫術沒有機會再傳下去了......”
老大夫停頓了一下,渾濁的眼睛看着祝長冬,像是回憶着過去的什麽人,過了良久才淡淡開口:“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這醫書,便交予你,最好,最好能夠傳承下去......小子,世上的善人還是有很多的,以後多救人......”
祝長冬垂下了眼,他明白老大夫的言外之意,一個優秀的醫者,是可以看出他人用藥的習慣的,那位老大夫早就發覺了祝長冬最擅長的不是救人,而是用毒。
但是老大夫卻什麽也沒問,祝長冬這些日子的品行他看在眼裏,雖然頑劣了些,但本質還是一個好孩子。
“是。”祝長冬睫毛顫了顫,而後跪在了老大夫的面前,鄭重地拜了下去,“是,師父。”
“好,好孩子。”兩行渾濁的眼淚順着老大夫臉上的溝壑流下,老大夫顫抖地将祝長冬扶了起來,一老一少兩個人看着對方,雖然什麽也沒說,卻勝過千言萬語。
老大夫走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祝長冬本想叫老大夫吃飯,卻發現老大夫伏在書桌上一動不動,祝長冬走過去,發現老大夫的身體已經冰涼。
祝長冬面上沒什麽表情,只是默默地把老大夫背到了床上,而後才發現桌上還有老大夫留下的一行字。
天道重醫道,醫道須仁道;精醫重道,仁心惠世。
祝長冬拿着那張紙看了許久,而後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疊好,放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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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長冬是以長孫的身份參加的老大夫的葬禮的,雖然淮江縣還沒有完全恢複秩序,但是來參加老大夫葬禮的人不在少數,畢竟老大夫生前就是這裏德高望重的醫者。
“七弟,你的王妃為了一個賤民這般胡鬧,你也不攔着?”赫連灼位于高樓之上,從那一扇小窗旁觀着老大夫出殡的事宜。
“皇兄慎言。”赫連雪的目光凝聚在出殡的隊伍之上,他并不去看赫連灼。
赫連灼聽了之後難得的沒有露出什麽不悅的神情,只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皇帝你這個王妃頗有意思。”
赫連灼沒有把話說全,端起茶喝了一口,就再次無所事事看着淮江縣破敗卻逐漸有了人氣的街道。
赫連雪聽到這句話身體卻緊繃了起來。
赫連灼的為人他最清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前赫連灼對雲幼清感興趣不過是因為雲幼清的皮囊,而現在卻不同,赫連灼現在是對雲幼清這個人感興趣了。
“皇兄說笑了。”赫連雪維持着先前的表情,面無波瀾,似乎對赫連灼的話并不上心。
赫連灼看到赫連雪這幅樣子又嗤笑一聲,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愉悅地笑了起來,還哼起了小曲兒。
唢吶聲起,一曲《百鳥朝鳳》響徹雲霄,赫連雪看着窗外的一切,眸色深沉。
是該早點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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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娘娘,李家的娘子不好了!”
“張嬸兒,你別急,坐下慢慢說。”雲幼清看到眼前女人焦急的模樣,趕忙讓女人坐了下來,倒了杯水遞給了女人。
“哎。”張嬸兒接過了水,急忙喝了一大口,“李家的娘子不知怎麽了,今早突然發起了高熱,早晨的時候她男人過來找長冬抓了副藥,結果吃下去不但沒好,身上還起了紅疹子,還說起胡話來了!”
雲幼清眉頭輕蹙,水災過後瘟疫易發,李家娘子的狀況恐怕就是了。
“張嬸兒,你先別急,你還記得今天有多少人見過李家娘子嗎?”
“不多,除了我,就是她男人了。”
雲幼清點點頭:“張嬸兒,你先在我這裏住下,李家娘子得的可能是一種瘟疫,具有很強的傳染性,你且在我這裏住着,我保你平安。”
張嬸兒緊張又激動地點了點頭。
對于自己說的話雲幼清其實是沒有幾分把握的,但是看着張嬸兒希冀的眼神兒她實在是說不出什麽重話。
于是雲幼清便讓人給張嬸兒在縣令府安排了一個住處,她則帶着祝長冬去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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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冬,你有幾分把握?”到了李家雲幼清先是把李龍飛支走,而後和祝長冬耳語道,看着床上昏睡着的李家娘子,她不由得有些揪心。
李家離縣令府屬于離得比較近的,如今出了李家娘子這一例,雖然發現的比較及時,但是難保其他地方的狀況。
祝長冬先是給李家娘子切脈,而後又掀開了她的眼皮仔細瞧着,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雲幼清的問題:“是瘟疫了,師父給我留下的醫術裏恰好有這方面的記載,所以現在的我可以說我有着九成九的把握。”
祝長冬頓了一下:“只是醫術裏的藥方并非完善,藥性寒涼,若是身體向來不好的女子用了,恐怕會留下後遺症。”
雲幼清沒再細問,話已至此她明白祝長冬話中的後遺症為何。
恐怕是難以有孕。
雲幼清的指甲不長,可還是在她的手心裏留下了一道血痕。
這世道偏寵男兒,如今更是對女子嚴苛。
“娘娘,我會找到更為妥帖的藥方的。”祝長冬看着雲幼清,眼神清明,裏面盛的是從未有過的決心。
“好,長冬,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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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長冬留在了李家,雲幼清則是回了縣令府,她需要把瘟疫的事情告訴赫連雪。
到了晚上赫連雪才回來,眼下帶着濃濃的倦色,不過當他看到雲幼清的時候還是提起了精神,嘴邊挂上了一抹笑:“怎麽了小清兒,往常不見你這樣等我。”
雲幼清給赫連雪斟了一杯茶:“城裏有瘟疫了,我讓接觸過病患的張嬸兒在這裏住下了,長冬留在病患家觀察病情,會叮囑病患的丈夫不要随意走動。”
赫連雪挂在嘴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上一世的他經歷過這一場瘟疫,淮江縣的縣令不作為,死了很多的人,原本他以為歷史會随着他們的到來而改變,但沒想到這一場瘟疫還是來了。
赫連雪看着眼前毫不知情的雲幼清,他現在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雲幼清送走。
他自己的命不重要,老天給了他第二次機會,給了他和雲幼清成親的機會,他已經沒有什麽不滿足的了。
反倒是雲幼清不應該命隕于此。
雲幼清應當好好地活下去。
事已至此,赫連雪唯一擔心的事情變成了自己走後無法再照顧雲幼清,最壞的結果一旦在腦中出現就揮之不去。
只是赫連雪忘記了一件事,雲幼清不是嬌嬌弱弱的菟絲子,而是一國公主,有着堂堂正正的三觀,以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能力。
赫連雪糊塗了,他一時間沒想起來如今的情形已經和上一世有着極大地出入,譬如祝長冬的出現。
赫連雪的聲音帶着些顫抖:“清兒,我送你離開淮江縣好不好?瘟疫會很嚴重,我送你離開,暫時離開這裏,好不好?等情況穩定了,我再接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