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長冬
長冬
祝長冬說完那句話之後便失去了意識,再睜開眼只見四面都是陰暗的牆壁,只有一扇窄小的窗戶透進了還算明亮的光,外面似乎是個陰天。
看着眼前的鐵欄祝長冬便明白自己是被關進了牢房,這樣的地方他最熟悉了。
不過這牢房雖然陰暗,但還是比較幹燥的。
祝長冬倚在了牆邊,看着腳邊窸窸窣窣的老鼠祝長冬喃喃自語:“你也沒人喜歡是嗎?”
“呀,你醒了呀。”一個侍衛看到祝長冬醒了之後走到了祝長冬的面前,端給了祝長冬一碗飯和一碟菜,“你都暈了四天了,全靠我每天喂你點水撐着,如今可算是醒了,喏,趕緊吃吧。”
祝長冬看着那熱氣騰騰的大米飯和紅燒肉炖土豆有些呆滞,他從前在養晦閣惹了禍就會被關到牢房,只不過那時一般不會有任何吃食,稍好點的時候或許能吃到一碟鹹菜。
這王府,對犯人都這麽好的嗎?
祝長冬把那一飯一菜端到了自己眼前,放在自己鼻尖輕輕嗅着,他熟知藥理,善于用毒,若是裏面下了毒,他是肯定可以聞出來的。
菜很正常。
祝長冬彎起嘴角笑了,用筷子夾了塊肉放在了那老鼠面前。
那老鼠聳動着鼻子,大快朵頤地吃起了那塊肉。
“诶,小兄弟,你那可是有只老鼠?”那侍衛注意到了祝長冬的動作,生産了脖子往裏看着。
祝長冬點點頭。
侍衛聽了之後卻激動了起來:“吱吱!吱吱!我可算找到你了!吱吱!”
祝長冬眼皮跳了跳:“這是你養的?”
Advertisement
“诶,這裏不常來人,就我一個侍衛,這不是養個小東西陪我嗎。”
原來你是有人喜歡的,祝長冬心裏想着,耷拉下來了眼皮,一只老鼠都有人喜歡,卻沒人喜歡我。
吱吱吃完了那塊肉,便跑到了侍衛的身邊,侍衛也十分熟練地撫摸起了吱吱:“小兄弟,你若是無聊,便喊吱吱陪你玩兒吧。”
祝長冬看着吱吱舒服地眯起眼的樣子搖了搖頭,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吃着飯。
四天,他居然昏過去這麽久......
嘉松王的書院想必已經開起來了,那人想做的事想必已經完成了,就是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他。
“娘娘,您不能去......”
牢房裏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原來是雲幼清帶着素荷來了。
“吱吱,來人了,快躲起來。”侍衛聽到有人來了急忙把老鼠揣進了懷裏,也不怕老鼠在他身上亂跑。
雲幼清穿了一身淺黃色的衣裙,和這陰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微臣參見娘娘。”侍衛看見雲幼清急忙行禮。
“起來吧。”雲幼清擺了擺手,看向了祝長冬,“你醒了,你為何要給我下毒?”
祝長冬看着雲幼清,笑了起來,露出了一顆小虎牙:“秘密。”
雲幼清微微垂着頭,看着靠在牆邊的祝長冬,那一扇小窗透過的光灑在了雲幼清的面龐上,讓人不敢亵渎。
祝長冬看着雲幼清,心想,天上的神仙恐怕也不過如此了,他也曾有過許多個日日夜夜求過天上的神仙帶自己離開養晦閣,求天上的神仙讓自己被別人喜歡。
可到頭來,帶他離開養晦閣的人,口口聲聲說他很好的人,卻不要他了。
騙人的......
都是騙人的......
祝長冬還是笑着,卻有兩行清淚從他臉頰滑落:“我沒想殺你,那毒只會讓你吃兩天苦頭,我沒想殺你,他不讓我殺你......”
雲幼清垂着眸,素荷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素荷怕雲幼清一個心軟又會饒了此人。
雲幼清素來心軟,素荷是知道的。
“長冬?”雲幼清輕聲念到祝長冬的名字。
祝長冬愣住了,除了那人,從未有人如此溫柔地喚他的名字。
“長冬,你怎知那藥不會奪了我的性命?”雲幼清平淡的語調就好似問了一句今天的天氣如何。
“我自己調的藥,我自然是知道的。”
雲幼清彎了彎嘴角:“長冬,你很厲害。”
自雲幼清見到祝長冬,祝長冬的臉上一直挂着笑,虛假的、苦澀的、悲戚的笑。
但在雲幼清說完這句話後,祝長冬卻褪|去了臉上的笑容。
她說,長冬,你很厲害。
雲幼清讓侍衛打開了牢房的門,走進了祝長冬的那一方狹小的空間。
祝長冬眼中帶淚,微微長着嘴,看着雲幼清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外面似乎放晴了,金黃的陽光照射在雲幼清的臉上,明媚而動人。
雲幼清向着坐在地上的祝長冬伸出了手。
祝長冬呆愣着,那不知在何處的神仙,終于願意伸出手,把他拽出泥潭了嗎?
素荷不懂雲幼清為何要這麽做:“公主......”
素荷想勸雲幼清三思而後行,但雲幼清那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還是停留在祝長冬的身上,以及那只白皙的手,還等待着祝長冬做出選擇。
祝長冬伸出了手,卻在即将碰到雲幼清的手時停下了。
啪。
祝長冬打開了雲幼清的手。
那清脆的一聲回蕩在陰暗而空曠的牢房,久久不能平息。
雲幼清垂下了手,看着把自己埋在陰影裏的祝長冬,沉默了許久後,說:“那我明日再來。”
祝長冬看着雲幼清離去的背影又扯開了一個笑,他猜她不會來的,沒人會喜歡他的。
這世上哪有什麽神仙,不過都是他欺騙自己,給自己希望的,虛無缥缈的慰藉罷了。
所以啊,神仙都是騙人的。
---
“公主哪裏需要同他說那麽多,那人可是差點害了公主。”出了牢房,重新站在陽光之下,素荷才敢同雲幼清說這,剛才在那牢房裏,她可是覺得渾身都害怕地發冷。
雲幼清眯着眼,看着那有些刺眼的陽光:“貪官懲治了,書院開了,北涼皇帝就快召我們進京了。”
素荷也隐隐參透了雲幼清的用意,祝長冬雖然是個隐患,但同時也是一把利刃。
雲幼清回了儲玉軒,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從書院趕回來的赫連雪。
聘師會上召集了足夠多的通曉四書五經或是有一技之長的人去教小童們為人之道理,治國之經綸或是一門可以養活自己的手藝。
今日是書院開張的第二日,按理說赫連雪應該在書院處準備招生的事宜,但又放心不下雲幼清,便全權委托給了尋蔭和梅舒雲。
赫連雪看到雲幼清回來,無奈地笑了笑:“清兒,你去見祝長冬了?”
雲幼清點點頭:“王爺怎麽回來了?”
赫連雪答非所問:“清兒,二皇兄來了。”
雲幼清愣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過來:“素荷,你先下去吧。”
“是。”
儲玉軒的院中只剩下了雲幼清和赫連雪。
赫連雪開口:“先前你還不知,二皇兄的封地其實就在嘉松郡毗鄰的祥寧郡,只不過與嘉松郡不同的是,祥寧郡十分的富碩。”
雲幼清擡眼看向赫連雪:“是皇上讓他來的嗎?”
“不是,恐怕是他聽說了我們在嘉松郡做的事兒,自己想過來看看吧。”
雲幼清感覺自己的手腳逐漸變得冰涼,一種難言的情感從心中噴湧而出,她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來便來吧。”
赫連雪離雲幼清離得近了些,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二皇兄生性暴虐,荒無人道,他手下的祥寧郡只會變得越來越差,聽說已經有些百姓受不了當地的剝削,轉而跑來我們嘉松郡了。”
“王爺同我說這些做什麽?”
“我猜他會記恨我,不過我怕的是,他會連同我親近的在乎的人一同記恨。”
雲幼清了然:“等見到二皇子,王爺若是對清兒做了什麽違背心意的事情,清兒不會怪王爺。”
赫連雪眉間一片松散:“不會的,我還不需要委屈任何人來達到保護某個人的目的。”
“我是想說。”赫連雪頓了一下,“清兒,你只管信我,若是我做了什麽,你不要怕我。”
雲幼清注視着赫連雪黝黑的眸子,看着那雜糅了北涼人和大朔人特點的面龐,微微彎起嘴角:“好,我信王爺。”
赫連灼比她預期的來的要早,前世的仇恨加上此人的脾性,讓雲幼清得出了一個結論,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赫連灼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樣的人手中擁有權利。
“二皇子哪日來?”雲幼清在心裏慢慢捋着自己的計劃,想着自己還要用到赫連雪的權利,不由得生了幾分愧疚。
“已經到了,此時在驿站,他說他想自己在嘉松郡玩兩天,不知何時會來王府。”
雲幼清點點頭,和赫連雪一同向屋內走去,心裏想着若是赫連灼獨自一人時發生意外就再好不過了。
但是,這意外若是發生了,恐怕又要牽扯到嘉松王府。
不知不覺間,二人離得越發近了,二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赫連雪伸出手試探着牽住了雲幼清的指尖。
雲幼清怔愣了一下,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尖傳來,紅雲爬上了她的面頰。
她似乎,并不讨厭赫連雪的觸碰。
赫連雪發現雲幼清并沒有掙開他的手,莫大的喜悅占領了他的心頭。
雲幼清看着赫連雪仿佛春風拂面的樣子,大着膽子回握了過去。
兩人的手實實在在地牽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