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禮物
禮物
清冷的月光透過薄薄的霧氣灑下,一個少年跨坐在嘉松王府的牆頭上看着儲玉軒幾人的慌亂,嘴角蕩漾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
“幼清!醒一醒,幼清!”梅舒雲懷裏抱着雲幼清跪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猛地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緩了緩心神,“青果,你去找王爺,初陽,你去把梅舒朗喊來。”
青果和初陽得了命令之後便立刻去了,一刻也不敢耽誤。
“娘娘......”素荷跪在地上,輕輕地撫摸着雲幼清的臉頰,一顆顆淚珠從她的眼角滑下。
梅舒雲僵硬的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慰素荷,也像是在安慰自己:“素荷,我們先把幼清送到屋裏。”
素荷擡起袖子胡亂地擦了兩下眼淚:“是,是。”
正當素荷想要幫忙時,梅舒雲已經抱起了雲幼清往屋內走去。
素荷趕忙追上,梅舒雲卻停下了腳步,看向了石桌上的那一壺茶和那一盤點心,在月光的映襯下,那點心和茶散發着詭異的光芒。
“素荷,你把那壺茶和點心收好,莫要讓其他人動了。”
素荷擡眼,看着梅舒雲沒什麽情緒起伏的眼睛,竟覺得脊背發涼,趕忙應下。
---
青果到赫連雪的院子時,發現赫連雪的書房還亮着,便也顧不上什麽禮儀,直接沖過去拍了門:“王爺,不好了,側妃娘娘暈倒了!”
青果聽到了一道不屬于赫連雪的聲音:“她?”
赫連雪沒應。
Advertisement
屋門轉瞬便被打開,赫連雪出來了,足尖輕點了幾下,便已經看不見了他的身影。
青果本想跟着赫連雪,卻被先前那個聲音叫住了:“姑娘留步。”
一個懶洋洋的,仿佛世間的萬物都事不關己的聲音。
青果回過頭,看向了那個身着一席藏青色衣服的男子,很普通的長相,恐怕扔到人堆裏就會讓人找不到蹤跡。
但是青果卻在這人身上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危險。
雖然只有一瞬,但青果知道,這絕非錯覺。
青果轉過身,向那個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但周身卻已經做好了防禦的姿态,像一只受困的小獸。
“在下尋蔭。”
尋蔭扶起了青果,往青果的手裏放了一粒藥:“這粒藥可解百毒,或許可以幫到你,好孩子,去吧。”
“代價是什麽?”青果沒動,垂着頭,說話卻不像往常那樣磕巴。
尋蔭輕輕笑了一聲:“沒什麽代價,不過是看你們娘娘有趣,想救她罷了。”
“尋公子見過我們娘娘?”
“不曾,但也有所耳聞。”
“公子怎知我們娘娘是中毒?”
“你說,你們娘娘暈倒了,若是尋常病症,你應該不會像剛才那般慌亂,那說明此事事發突然,那邊有可能是中毒了。”
青果擡起眼,打量着一臉笑意的尋蔭,她覺得,那尋蔭的态度就像是救了一只小貓小狗一般。
尋蔭看着青果的眼睛:“快去吧,好孩子。”
青果行了禮轉身走了,那尋蔭叫她“好孩子”的樣子,也像是在叫一只乖貓兒乖狗兒一般。
*
當青果回到儲玉軒時看到梅舒雲正擰着眉頭看着梅舒朗,而梅舒朗正擰着眉頭看着雲幼清。
赫連雪卻不在,問了初陽青果才知道,赫連雪原來是去找郎中了。
“阿姐,看着确實像中毒。”梅舒朗自小愛讀書,最喜歡雜七雜八的學點東西,因此知道這個确實不奇怪。
“舒朗,你可知道解毒的方法?”梅舒雲眼中的擔憂幾乎已經化為了實質。
對于雲幼清來說,梅舒雲是她的第一個朋友。
對于梅舒雲來說,雲幼清何嘗不是她的第一個朋友?汴京的那些官家小姐一邊忌憚她的身份,在她面前說着些好話,一邊又在背地裏說她粗魯蠻橫,只有雲幼清,表裏如一地對待她。
而如今雲幼清陷入了這般境地,讓她如何不擔心?
尋蔭給青果的那粒藥丸被青果包在帕子裏,緊緊地攥在手心。
說不定,這藥丸真的可以救娘娘一命。
只是,她也擔心會害了娘娘。
好在赫連雪帶着李大夫及時的回來了。
但李大夫看了雲幼清的病症之後也是連連搖頭:“此毒,老夫解不了。”
青果看着雙目通紅的赫連雪,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雲幼清,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托起了那粒藥丸:“王爺,這是那自稱尋蔭的人給奴婢的,說是可以解百毒,就娘娘一命!”
衆人齊刷刷地看向了青果,在他們的印象裏,青果的聲音總是細細弱弱的,他們還從未見過青果如此大聲地說過話。
青果原本白淨的小臉此時已經漲紅,上面有着交錯的淚痕:“奴婢不知那人是何居心,因此不敢拿出來,還請王爺恕罪!”
青果啞着嗓子:“奴婢願意為娘娘試毒!”
守在雲幼清床邊的素荷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也跪在了地上:“奴婢也願意為公主試毒!若是沒了公主,奴婢這一條命不要也罷!青果,你的路還長,不要冒這個險。”
赫連雪垂眸,拿起了青果手中的藥丸,在紛雜的環境中輕輕地開了口:“我來。”
即使赫連雪的聲音并不大,但在場的每個人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青果磕起了頭:“王爺這使不得啊!”
赫連雪卻好似沒聽到,徑自從那藥丸上面刮下來一些,而後端起放在桌子上的水,喝了下去。
素荷說,沒了雲幼清她的一條命不要也罷,但對于赫連雪來說,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赫連雪走到床邊,看着昏迷的雲幼清,那尋蔭在他前世并未出現,因此他不知道尋蔭的目的,但那人似乎想從自己和雲幼清身上索取什麽,所以應該不會害雲幼清便是了。
赫連雪的身側便是梅舒雲,若是在從前,梅舒雲恐怕會一直盯着赫連雪不放了,但是現在,她的目光從未從雲幼清那裏移開。
這段真摯的友情,遠比那虛無缥缈的情愛重要的多得多。
屋內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靜靜地等着赫連雪。
啪嗒......
赫連雪和梅舒雲耳力過人,自然聽到了這水聲落地。
下雨了嗎?
梅舒雲向門外看去。
赫連雪來後并未将屋門合上,因此梅舒雲一眼就看到了屋外雲疏月朗的景象。
那是什麽聲音?梅舒雲皺了皺眉。
啪嗒......
又是一聲。
這次青果也擡起了頭向外看去。
赫連雪看了一眼方才點上的香,一炷香的時間已到,看來這藥沒有問題。
赫連雪抿了抿嘴,指腹撫上了雲幼清的唇|瓣,将那粒藥放入了雲幼清的口中,又托起雲幼清的身子,給雲幼清喂了些水,讓雲幼清吃下了那粒藥丸。
做好這一切後,赫連雪才回頭看向了屋外。
啪嗒......啪嗒,啪嗒......
那奇怪的水聲似乎更加頻繁了。
赫連雪站起身向屋外走去:“王妃,你和青果不必出來。”
梅舒雲守在雲幼清的床邊點了點頭,青果則是走到了門口守在那裏。
赫連雪看到了一個流着淚的少年站在院子中,立在還未收回去的燈籠旁。
“嘉松王?”少年仰起臉看向赫連雪,臉上縱橫的淚痕和笑容交織在一起。
赫連雪打量着少年,此人來到王府他竟是毫無察覺:“你是誰?”
少年露出一顆虎牙:“祝長冬。”
“你下的毒?”
祝長冬看着赫連雪清清冷冷的面龐點了點頭。
聽說嘉松王與其側妃感情篤深,如今看赫連雪的模樣也不像是多關心的模樣。
人心果然都是虛假的。
祝長冬本以為赫連雪不會再有什麽動作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赫連雪竟是一個飛身就來到了他的眼前,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祝長冬嘿嘿地笑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知道了,我給她下毒,讓你丢了面子是不是?”
祝長冬看着赫連雪抓住他脖子的那只手,輕輕地擡起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撫了上去:“為什麽,我總是給別人添麻煩呢?”
赫連雪的手抖了一下,将祝長冬甩在了地上。
赫連雪看着祝長冬猛咳,眼底沒什麽情緒,這祝長冬可以悄無聲息地進入王府必定是有一些手段的,但似乎又不像擅長武功的樣子。
青果在不遠處将那祝長冬的樣子收入眼底,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曾在養晦閣見過祝長冬!
那祝長冬只長她三歲,卻是周圍同齡孩子最不願提起之人,不僅因為祝長冬他善用毒,殺人于無形之中,更因為此人極瘋,讓人摸不清脾氣,上一秒還對你笑意盈盈,下一秒就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祝長冬似乎是緩過勁兒了,但還是躺在地上,仰面看着天空。
赫連雪走到了祝長冬身側,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祝長冬笑了:“嘉松王,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赫連雪沒有回答祝長冬,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知道的,你也讨厭我,我爹娘也讨厭我,不要我。”
“你們都讨厭我,不要我。”
“只有他。”
“只有他說我很好......但是......”
祝長冬掙紮着起身:“嘉松王,他說,我是他送給你們的禮物,他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