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送禮
送禮
“塔娜給太皇太後請安,給皇上請安。”
“塔娜格格安好。”馬佳·思穎強忍着不适,卻還要起來與博爾濟吉特氏問好。
“思穎格格安好。”
博爾濟吉特氏如今可算是學聰明一些了,若放在往日,定是不屑與馬佳·思穎回禮的。只是有些安靜得不可思議,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多瞟了幾眼。
上月馬佳氏一族在萬壽節大放光彩,這件事情一傳開,便将博爾濟吉特氏一棒子敲醒了。她如今背井離鄉來到大清,為的是滿蒙聯姻。可親人都遠在蒙古不在京城,她自然比不過大臣之女對皇家的利益來得實在。
眼瞅着太皇太後對自己也不冷不淡,博爾濟吉特氏的皇後夢便是徹徹底底的破碎了。想起昔日還在科爾沁時,她阿布說,大清的太皇太後與自己有姑侄關系,且滿蒙聯姻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大清前幾位皇後皆出自科爾沁,自己定然能成為康熙帝的皇後。
可如今在宮裏生活了一年多後才明白,當初自己心氣高傲,提醒太皇太後的樣子在他人眼中是多麽的可笑。
用膳過後,馬佳·思穎有些悶悶不樂,她一言不發地回到了慈寧宮西側殿。
“格格,您今日生辰,可奴婢瞧着您心情似是不好。”安巧給馬佳·思穎倒了杯水,站在一旁,擔憂地看着她。
“無妨,我只是太想家了——”
“塔娜格格安好。”博爾濟吉特·塔娜的腳步聲漸進。
馬佳·思穎雙手扶着茶杯,擡頭,眼神與博爾濟吉特氏交彙,“今兒個我沒有力氣再與你說話了,還望格格能夠理解。”
馬佳·思穎現在身心疲憊,是真的不想費腦筋再與博爾濟吉特氏社交。她只是想放空自己,放空大腦,促使自己不去想那些個煩心事兒。
博爾濟吉特氏知道自己的突然來襲,讓馬佳·思穎誤會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今日來我不是與你争吵的,你不用擔心了,我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罷了。”
雖然這一年裏,博爾濟吉特氏确實是安靜了不少,平日裏兩人相見也不再争鋒相對。但事出反常,馬佳·思穎真的是怕面前這個女孩又打破了慈寧宮後殿好不容易的平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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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與格格交流尚淺,且臣女自身才學疏淺,恐怕不能解格格疑問,還望格格能另尋他人,以免浪費了格格的時間。”
看着馬佳·思穎面色不耐,博爾濟吉特氏趕忙将來意表明,“你誤會了,可否先聽我把話講完再說!”
博爾濟吉特氏臉部通紅,似是很着急的樣子。馬佳·思穎自是了解她的性格的,雖然沉穩了不少,但骨子裏的心急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了。
“行行行,塔娜格格你說着就是了,我聽還不行嗎?”馬佳·思穎沒想到有一天兩人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個房間裏聊天,不僅有些感慨世事無常。
“安巧,給塔娜格格倒杯茶水。”
“格格您請喝茶。”
但博爾濟吉特氏面色有些為難,想說卻又顧及着有宮人在,對于接下來的話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馬佳·思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正巧為了讓自己的兩位侍女能夠放心,便對他們倆人說:“安巧、安秀,過幾天就要回府了,你們去收拾一下行禮衣物,免得到時候慌慌張張,若掉了東西也就不好再來拿了。”
安巧與安秀雖有些想留下來,怕博爾濟吉特氏言語間又傷害了自家格格,但主子的話她們只能遵守。只能三步一回頭的,離開了西側殿。
“現在西側殿內只有你我二人,塔娜格格有什麽話盡管與我說。不出幾日,我便要出宮回府,以後怕是也沒機會相見了。”
“怎麽會呢?你可是後妃的預備人選。”博爾濟吉特氏口無遮攔,直接将心裏想的話說了出來。
馬佳·思穎聽到後心情煩躁,自己本就是在為此事而郁悶,她博爾濟吉特氏倒好,偏偏往槍口上撞,“博爾濟吉特格格慎言!你我如今年歲尚小,且皇上的事情自有太皇太後親自打算着。這般毀人清譽的事情,還望格格以後不要再說了。”
博爾濟吉特氏知道自己這有話直說、遮攔不住的性子,一時間也讓有些尴尬。自己學習大清宮規禮儀也有一年多了,知道這女兒家的名聲是最為重要的,關乎到很多方面。還好西側殿內只有她與馬佳·思穎二人,不然若是傳出去了,那自己便是又闖了大禍。
“是我說錯話了,還望思穎格格能夠原諒塔娜。”
馬佳·思穎滿腹狐疑,這與昔日和她争論的那個女孩相差太大了,她沒想到居然還能聽到博爾濟吉特氏對自己表示友好和歉意,而且還是一天兩次。
這讓馬佳·思穎的情緒暫時的從郁悶轉換為震驚不已,“塔娜格格,不必多禮,只是日後與她人講話時可要小心仔細着。”
博爾濟吉特氏想起之前自己對馬佳·思穎的總總行為,就忍不住要罵自己一頓。
寝殿內兩人都未再開口說話,仿佛這片刻的寧靜能夠治愈她們內心的陰霾。
“其實,我很羨慕你。”博爾濟吉特氏斟酌再三,還是将心裏話說了出來。
馬佳·思穎知道博爾濟吉特氏近月有些心思抑郁,自那以後,她每次見到自己總是要躲着,去慈寧宮正殿也沒有剛進宮那幾月勤便。她只當小孩子到了青春期,總會有一些與原先不一樣的行為動作,如今怕是将自己當成了知心姐姐。
見馬佳·思穎盯着自己,卻不說話,博爾濟吉特氏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将心中所想講了出來。
“不瞞你說,剛到慈寧宮時,我便見到了你這樣相貌頂尖兒的人。我自诩在蒙古一衆格格裏都是拔尖兒的那個,沒想到剛來大清就遇上了你這樣的女子,于我而言自是有些許接受不了,所以後來才會對你惡語相向。”
“在蒙古時,額吉早逝,只生了我一個女兒,我來大清前阿布再娶,又有了其他孩子。如今也只是形只影單,孤苦一人罷了。在草原時受盡尊敬,進了宮才明白,離開了家鄉,我什麽也不是,只是空有個蒙古格格的名聲罷了。”
“而你不一樣,你家中族人上進,如今加官進爵,往後的生活你也能順風順水,平安到老。”
馬佳·思穎聽着聽着便覺得有些許不對勁,本來可以理解博爾濟吉特氏為何是如今這個性子,但後面的話語似是自己今日與衆人的感情,皆是靠馬佳氏一族作為紐帶支撐起來一樣,将自己這一年多所做的差事化為烏有。
也不能怪馬佳·思穎敏感,在這宮裏,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要去猜想又沒有背後的另一層意思,何況兩人此前并不是很愉快。
“格格如今能想明白,安心在慈寧宮侍奉太皇太後,便是對往日行為的彌補,想必太皇太後是不會怪罪你的。臣女日後的生活會是怎樣,單是臣女一人的造化,家中親人如何臣女相信他們能夠為大清鞠躬盡瘁。”
博爾濟吉特氏見馬佳·思穎有些生氣,知道自己又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面色羞愧,也沒有臉面再留下來,“我知道不過幾日你便要回馬佳府了,算下來你也是我在大清的第一個朋友,如此便祝你心想事成。”
“臣女謝格格吉言,也祝格格萬事如意。臣女有些累了,就不留格格了,還望格格體諒。”
“也罷,我知道你對我今日的言行舉止有過多的疑惑,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來同你講這些,你就當我是突然想通了吧。今日家宴你也看到了,自我前去後,正殿的氣氛變換的有多快,不用人說就能夠感受到。皇上對我的态度也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如今我若能安分呆在慈寧宮,尚能保留着蒙古格格的體面,若是一不小心再惹得不快......罷了,你是他護着的人,又怎會有我這個煩惱。”
馬佳·思穎還未反應過來博爾濟吉特氏說的是誰,只是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好生陌生。
還沒等馬佳·思穎回話,博爾濟吉特氏又接着說:“今日謝思穎格格招待,我與格格閑聊了幾句還望格格不要嫌我麻煩。宮中聽得懂蒙語的人不多,你我又是同齡人,不免就多聊了一會。我還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擾思穎格格你休息了。”
博爾濟吉特氏将要說完的話講完後,便也沒有理由再呆下去,只是出門前又轉頭說了句話,“思穎格格,今日過後,希望我們之間能重新開始。總會再相見的,只是不知道還能否和今日這般心平氣和。”
馬佳·思穎聽得出來博爾濟吉特氏話中有話,也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斷然不會變成那些心思歹毒之人,只是她也不會是那盲目幫人的性子。
其實博爾濟吉特氏與馬佳·思穎的境遇都差不多,只是,為家族利益而做貢獻的人早該明白,自己的人生從此便不是自己一人能夠左右的。只不過馬佳·思穎比博爾濟吉特氏好在家中親人是真正的疼愛自己,将女兒比名利要看的重要的多。
哪有過于年齡的成熟穩重,都是看淡了生活,磨滅了那份兒幹勁罷了。
馬佳·思穎與博爾濟吉特氏結束了這場莫名而又有些惆悵的對話,她望着屋內的器物,還有些不舍,這裏她可是比在馬佳府住的時間還要長。一個地方,住久了,住慣了,離開的時候總會有舍不得的情緒。
“奴才給馬佳格格請安。”
一個聲音打破了馬佳·思穎對寝殿留戀的目光,只見梁九功帶着幾個人來到了西側殿。
“梁總管請起,今日前來可有什麽事情。”
送走了一尊大佛接着又來了一個,馬佳·思穎心裏忍不住嘀咕起來:這用膳時剛見過,如今怎麽都上趕着來西側殿。
“皇上知曉今兒個是格格您的生辰後,念起之前您親身照看慈和皇太後,特令奴才将生辰禮親自給您送來。”梁九功招了招手,那幾個端着木盒子的宮人向前一步,接着由梁九功将它們呈給了馬佳·思穎。
“這都是上好的蜀錦,馬上要入夏了,格格可裁制些夏季新衣。這邊是一些金銀首飾,皇上說,過幾日格格您出宮,他公務繁忙,就不送格格了。”
玄烨如今也以十一,也要與女子避嫌。何況馬佳氏一族的熱度還未平息下去,若自己當日與她有過多的接觸,次日紫禁城還不知會傳成什麽樣子。
馬佳·思穎回想起剛剛博爾濟吉特氏最後的幾句話,突然像是明白了那個“他”說的是誰。玄烨往日的一些行為也漸漸有了合适的說法,只是自己如今過不去心裏那道坎,這份感情她也只當玄烨是小孩子錯把感謝當做了情誼,并沒有過多的細想。
“勞梁總管替我給皇上道謝,思穎只是盡自己本分做了該做的事情罷了。”
“奴才還要回宮複命,就不打擾格格您休息了,奴才告退。”
再三想,還是想給博爾濟吉特是一個改過的機會。畢竟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何況是一個本來在權貴家中長大的孩子,現實是殘酷的,有時候離開了舒适圈便會受到很多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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