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
初遇
“梁九功,去查一下,今天寺裏來的是哪家。”
“是皇上。”
“你退下吧,朕想自己走走。”
“嗻,奴才告退。”
說完,那名看着和發話者差不多年紀的、穿着內侍服侍的人退了下去,只留了這個約莫十歲的少年單在此處。
康熙今日原本是來看他的皇阿瑪,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的,對于因心愛女人去世後無心江山,從而修行為僧的這種行為,康熙內心充斥着不解,身為一國之君,怎可這般拿對待國事,他暗自發誓自己永遠不會如他皇阿瑪這般,單單為了一個女子而不顧皇家顏面。
看着因皇阿瑪宣布病逝後,皇祖母和額娘傷心的模樣,康熙對這個父親是既帶着孺慕之情又布滿厭恨之意。
雖有對父愛的向往,但更多的是認為順治帝身為帝王的這種逃避行為懦弱無能,把大清江山就這樣交到一個年僅八歲的孩童手上,屬實不是一國之君該有的處事方式。
誰知順治帝如今一心向佛,更是說出出家人不該再被紅塵之事所困擾,讓人告訴康熙無需再等自己,他是不會再回那個令他傷身傷情的紫禁城了。
如果不是慈和皇太後佟佳氏最近的病情又嚴重了,康熙才不會來龍泉寺。想起又吃了閉門羹,康熙心裏就跟堵了一塊石頭一樣。
馬佳·思穎正閉目養神,感受着這恬靜的時光,突然一驚,從身後傳來一個帶着些許沙啞的聲音。
“此處幽靜,常有野獸出沒,見小姐只帶着一個婢女出來,還望小姐多加小心,早些回到寺中。”
康熙眼眸帶笑地望着她,散發着一股上位者的氣息。而此時在康熙的眼裏馬佳·思穎就像一個受了驚吓的兔子,自己則是那個守株待兔的獵戶。
“謝公子告知,現天色已晚,小女也該回寺裏了,公子請便。”馬佳·思穎朝康熙行了一個謝禮,遂及向安巧使了個眼色就要往回走。
見馬佳·思穎作勢要離開,康熙趕忙出聲阻止,“小姐,在下并無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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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姓艾,家中排行老三。既在龍泉寺相遇便是有緣,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姑娘,可否告知在下。”
康熙急忙對着馬佳·思穎講,舉止間多了份屬于少年的莽撞,不似那樣高高在上。
“艾公子,男女授受不親。您既善意提醒了我,我也對公子表了謝意,便也無需互通姓名。家中親人還在等我,小女先行告退。”
語畢,馬佳·思穎拉着安巧便急忙往回走,好似後面有後洪水猛獸一般。
馬佳·思穎不僅步子走得極快,心裏也跟着皺眉想着剛剛的場景:如今誰能有這麽大膽穿着明黃色的衣裳,天底下除了那人別人哪有有資格。更何況,雖是一個看着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年,但是他那氣質可不像是尋常人家教養出來的,更像是——
馬佳·思穎腳步一停,跟在她身後的安巧差點沒歇住腳撞了上去。
“小姐,您怎麽突然聽了下來,可是有什麽東西掉了?”
安巧不知自家小姐為何會這般急沖沖地拉着自己就往山下走,但自己剛剛還真是有些害怕。府裏的主子們對奴才一向是和氣的,哪裏見過那樣的架勢。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爺,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威氣。
姓艾排行老三?馬佳·思穎沒有回安巧的話,臉上泛起了複雜的神色。
不會吧,我該不會真的遇見少年康熙了吧。雖才九歲,但不愧是當皇帝的人,這才剛登基不久,和他說話就已經感到壓力了。不過,還好我走得快,只是康熙為何會問自己的姓名?
“安巧,今日之事回去後不要露出半字,若是祖母和額娘問起,只說是咱們在後山走累了,回來休息的。”
見馬佳·思穎轉頭嚴肅地看向自己,安巧也回了神,“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該如何去說。”
而在剛剛的亭子內,康熙望着馬佳·思穎匆匆離去的背影,抿嘴一笑,“罷了,是朕的言語過于輕浮了,既讓她覺得朕是個有所圖之人,屬時是魯莽了些。”
随後,康熙朝後山的某處看了一眼,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梁九功見康熙下山後,趕忙迎了上去,“皇上,奴才查到了。那位小姐是員外郎馬佳·蓋山家的嫡長女,年十一。因其母有孕三月,來此祈福。”
“原來是馬佳·蓋山的女兒,倒是和她阿瑪性子不同,不過也是有趣。”說完便進了馬車,臉上也恢複了上位者的威嚴。
“起駕回宮!”
梁九宮畢恭畢敬,但心裏卻是暗暗将這位馬佳姑娘給記住了。這可是皇上頭次派他打聽人,就算是以後這位沒大造化,可現在自己多留心一分也是好的。
回宮後,康熙先去拜見了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面對她期待的眼神,不忍地說:“皇祖母,孫兒不孝,未能将皇阿瑪請來。連面都不曾與皇阿瑪相見,只是譴了人告知孫兒,他既已入了佛門,便不願再見紅塵人,還望您忘了他這個不孝的兒子。”
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眼睛頓時暗淡幾分,随後嘆氣,“玄烨,身為大清的皇帝,你可千萬不能學你皇祖父與皇阿瑪,今後待你親政有了後宮嫔妃,你可以寵,但一定要注意後宮的平衡。她們與前朝可是緊密相連着的,萬不可因小失大......”
說着,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像是又想起了自己的丈夫皇太極和兒子福臨二人為心愛之人不顧一切的模樣,而後再看着如今康熙漸漸長大後與他們二人越來越相似的容貌,心裏不免有些擔憂。
不過,玄烨可是她親手培養的大清繼承人,對于自己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還是信心十足的。想到這裏,便又放松下來,剛剛冒出的想法只是她多想而已。
“去看看你額娘吧,記得多寬慰寬慰她。事情已然已成定局,老是這麽以淚洗面,對她身子不好,你額娘也是個苦命的人......”
“孫兒告退,皇祖母您也要保重身體。”
話帶到了,康熙便離開往寧壽宮走去,想着額娘消瘦的臉龐,心中泛起的擔憂更是讓他有些急躁。
蘇麻喇姑看着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直勾勾地望着康熙離開的背影,到底還是開了口,說道,“太皇太後,您該對聖上多些信任,聖上從小得您的教導,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蘇麻,你說愛新覺羅家是不是歷代都要出一個情種。”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還沉浸在剛剛順治帝的那一番話中,她這個做額娘的是真真被傷透了心。
“也罷,不說了,也許是哀家想岔了,玄烨是個好孩子......”
寧壽宮內。
“兒子給額娘請安,額娘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年僅九歲的康熙面對朝堂的洶湧,順治帝福臨的不願相見,現在又加上卧床不起的慈和皇太後佟佳氏,孩童的神情終于在他的臉上顯了出來,孤單又帶着悲涼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側卧在床上的慈和皇太後佟佳氏。
看着兒子傷心的模樣,慈和皇太後佟佳氏朝康熙擡了擡手,“玄烨不必憂心,額娘今日感覺好多了,也多虧了玄烨前幾日派人尋的藥方。你瞧,額娘今日已經能夠坐着同你講話了,想必再過幾日便可和玄烨一同去禦花園賞花了。”
身為一個母親,慈和皇太後佟佳氏知曉康熙心中的不安。只是,明知自己身子已經是到了能拖一日是一日的地步了,但看着自己這個明明只有九歲,卻不得不迫使自己成長起來的兒子,慈和皇太後于心不忍。
若是連她也離開了——
慈和皇太後佟佳氏眼眸閃爍,她知道的,就算是沒了自己,她的孩子也一樣可以成長為大清的“千古一帝”。
而将這一手好牌打的稀爛的只有她自己罷了。
“真的嗎額娘,兒子一定盡快處理完事務,早早地來陪額娘。”
康熙臉上露出少有的不好意思,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惹得慈和皇太後佟佳氏忍俊不止,“玄烨,可是還有什麽事情想要告訴額娘嗎?”
見慈和皇太後佟佳氏問起,康熙也不再藏着。能夠和額娘多說些話,對于康熙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額娘,兒子今日在龍泉寺遇見一個姑娘。兒子見她要離開,便上前去問她姓名,卻不曾想被當成了那纨绔子弟......”
聽完康熙的描述,慈和皇太後佟佳氏想着他當時那窘迫的神色便想發笑,卻為了維護康熙的面子選擇憋了下去。
“玄烨,馬佳姑娘說的無錯,你們年歲相近,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只怕是會誤了馬佳姑娘的名聲。”
“額娘——”
也只有在自己親生額娘的面前,才能讓康熙感受到自己還是一個年僅九歲的孩子,他也可以沒有負擔的展露自己的真實情感。
只是後來,在康熙老年後的回憶中,能夠與慈和皇太後佟佳氏這樣一同閑聊,已然是他為帝生涯裏不可多得、少之又少的溫情時光了。
次日,馬佳·思穎随祖母博爾濟吉特氏來到大殿祈福。
她跪在園圃上,看着眼前的佛祖,原先不信佛的馬佳·思穎在這一刻也變得虔誠起來。
“阿彌陀佛,信女意外來到百年之前,不曾想占了她人身子,雖答應了卻其心願,但心裏還是有愧。她是個好女孩,請佛祖可以助她早日超生。如今小女只求家中親人身體康健,一生無憂,還望佛祖能夠保小女願望成真。”
馬佳·思穎在心裏早已把家中各人當成自己真正的親人,面對他們的寵愛,心中感恩,卻不知如何相報。
“只是今日來未能見到溪森主持,心中還是不安。小師父,能否替我前去再問一次。”
祖母博爾濟吉特氏出了殿門面露憂色,只得緊緊握住馬佳·思穎的手。
“阿彌陀佛,老夫人,主持如今在閉關,若是有緣人,主持自然會邀請的......主持,您來了!”
那小師父話還未說完,便見一個周身帶有別樣氣息的僧人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施主安好,老衲既已前來,便是緣分已到。”
語畢,只見溪森主持眼睛望着馬佳·思穎,随後行禮,“小施主,不知您是否可願與老衲單聊幾句。”
馬佳·思穎有些不解,為何是自己?但這些疑問在她和溪森主持對視後,一切便也有了答案。他的眼神雖然平淡,但馬佳·思穎只覺自己能夠被一眼看穿,遂及定了定心。
“有勞方丈了,小女聽聞出世時幸有方丈在才能平安出生,小女在此多謝方丈救命之恩。”
馬佳·思穎朝溪森主持行了禮,拍了拍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和馬佳福晉完顏氏的手讓她們安心,随後便同溪森主持向後院走去。
禪房內。
“主持,小女心中有惑,不知師父可否解答。”
馬佳·思穎很想知道自己來到大清的原由是什麽,難道真的就只是巧合嗎?那為何自己會和真正的馬佳·思穎長得一模一樣。
只見溪森主持面色不變,就像是在同馬佳·思穎閑聊一般,可說出的話卻是讓她背冒冷汗,“施主知曉的比老納更多,于世間、世人而言,您還是老衲的師父。”
“既然如此,那主持您可否......”馬佳·思穎舉止失措,心裏的慌亂已經讓她失了原先的淡然。
“施主,一切皆有因果,既來之則安之。真亦假假亦真,施主來此定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望您一切向前看,凡事皆有定律。有失才有得,願您能收獲到您的緣果。”溪森主持撫摸着胡子笑了起來,說出的話就如同飄在空中一般,讓人抓不到手中。
“一切皆有定數,那您知曉為何這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嗎?”
“在小姐出生時,老衲曾告知過老夫人,您十歲會有一劫難,渡過後可一生平安。如今您已平安到來,劫難自然消除,餘下便可心安。”
“我佛慈悲,施主您所求之事皆能如願。”
馬佳·思穎只當溪森主持是說她今日于殿內所求,只是——在很久之後她才幡然醒悟,原來主持早就看見了在她身上的因果。
“那便借主持吉言,多謝主持了。小女還有最後一惑,想主持。”
“施主請講。”
“我存在于此,便是證明這世間之事是有變數。有一事明知結局,可終是衆人受苦,我知自己力微,可心有不甘,若大修不能實現,那小改是否能行,屆時我又應當如何去做?”
清朝作為我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但卻在後期任人宰割,割地賠款,後來更是被稱為東亞病夫。不光是她自己,任何一個後世人在面對這段史實時心中都充滿了憤懑,怒其固步自封。
只是,如今她人雖在此,可于清朝為女子之身,哪有機會能夠發出丁點兒聲響?